“这不在我们的协议范围内。”白枫歌说,“你们把人带走,我也要带我要的走了——再这么耽搁下去,就算那小子能长生不老,血流干了也一样要死。”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一匹带着面罩的黑马和一个带着面罩的人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你?”白枫歌有点儿意外,“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做得干净我自然不会来这个到处都是毒的地方,”来人是卫伯益,戴着面罩的他说话闷声闷气的,“那些江湖人很快就会到这里来。”

“嗯?”

他们正说着,却听那边的天一教徒惨叫了两声,扭头看去,竟是李昌业夺了其中一个人的刀,一刀将离他最近的那个天一教徒头砍下来,那头在滚动的时候,人的眼珠子还在动。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见一个天一教徒要吹响虫笛,便向他扑过去,一刀连人带笛子劈成两半。

见毒人发狂,有人要去动倒在一边的墨氤雯,却被一支钢箭从背后射了个透心凉。

“我说过,我的东西你们不许碰。”白枫歌拿着一支小钢弩说,他话音没落,就脚下一空,被人提上了马背。

处理掉周围的几个天一教徒的李昌业想要找白枫歌算账,却只见黑马撒开四蹄跑进树林,他想追,但身后人的一声呻吟把他生生拉住了。

“氤——雯——”他一步步走到躺在泥水中的人身边,放下刀,把他抱起来,“我们这就回去——找你师兄——”

黑马跑出林子,见没人追上来,卫伯益拉住马停下休息。

“你找到这里来倒是快啊!”白枫歌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着卫伯益,还是一脸不屑,好像他多此一举一样。

“被你自己搞出来的东西砍成两半,你就很高兴了么?”卫伯益在他面前扔下一只小鸟——有羽毛有脚爪,但其中一个翅膀,却是一支金属的薄翼,“这东西是用来报信的,一会儿各大门派的人也会过来这里,到时候你就算有绝世本领也逃不过。”

白枫歌捡起小鸟用力一扯,小鸟被撕成两半,掉落出来一堆细小的零件。

“都是疯子。”卫伯益说,本以为西南蛮夷之地传说中的蛊术就够匪夷所思的了,结果来这里不光看到各种巨大的毒虫,还有明明是死物却力大无穷的尸人,还有那些更奇怪而且杀伤力巨大的机关木甲……

白枫歌笑了笑,拿了块布把坏掉的木甲鸟包起来,“做的确实很精巧,不过以后大概再也看不到了,还是留个纪念吧。”

“篓子捅完了,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卫伯益问,他觉得白枫歌就是想把那个万花小子扔到水里去,至于什么结果,他现在大概根本没想知道。

“自然是——离开这里,回家去转转。”白枫歌说,看着卫伯益,“要跟我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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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苏叶换了洗干净了手巾和绷带,又打了一盆清水提着往回走。前方各门派攻打烛龙殿的战事正酣,不过她没时间前往,因为手头有两个非常需要照顾的人。

她回到营地,见花云正坐在马槽旁,无聊地晃着腿。

“花云,你怎么在这里?”她走过去问,见平时活泼的小女孩一脸愁容眉头深锁,“累了的话就回帐篷去休息吧。”

“苏姐姐——”花云扭头看向她,“我——师乎,他还好么?”

那天,她听说师父被人救回来了,就兴冲冲地跑去迎接,但看到的,却是一个容貌扭曲丑陋,全身发青的怪人,在用师父的声音叫她“花云”。冲击力太大,她被吓得哭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营地里的苏姐姐和其他的医者都在忙着抢救那个和他师父一起被救回来的人,时而听到帐篷里师父充满狂性的嘶吼声,有一次还看到常给他零食的那个万花哥哥被人扛了出来,好像受伤了的样子。

她想去看,却又害怕,只能踌躇地呆在最近的地方。

“花云,你很怕你师父现在的样子么?”

花云使劲地摇头:“我不怕,不怕——就是暂时还有点儿接受不能……”以前的师父,红袍银甲,骑着骏马,永远是那么帅气威武,人又温柔,让花云觉得自己虽然从小没得过几天父母关爱很倒霉,但幸而碰到一个好师父。而现在的师父变成了这个样子,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你师父现在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不会再发狂了,虽然样子——没法恢复到他原来的时候了……”苏叶说,“我要去给他换药,你要跟着来么?”

“那,好的。”花云从马槽上跳下来,“苏姐姐,那个哥哥怎么样了?”她还记得,和师父一起回来的还有个哥哥,当时身上的衣服和烂泥一样,但头上戴的,明显是师父平日里当宝贝一样揣着的那个头饰。

于是花云知道,在她脑海中一直在设想的那个师娘,大概永远也不会变成活生生的了。

“他也好了些,只是还得躺着,不过大部分时间都能醒着了,刚才我去换药的时候,他们还在闲聊着。”苏叶说,她让花云先同她去一下自己的帐篷,又拿了一些药剂,返回来往李昌业呆的帐篷走去。

“李大哥,我进来了。”到了门口,苏叶喊了一声,撩起帐帘走了进来,“我拿了些吃的,你们也该吃一点了。”

“师乎——”花云从苏叶身后探出头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帐篷里的光线有些暗暗,她又站在亮的地方,所以里面有些看不清,多少也减少了一些害怕的心理。

“是花云啊——师父前几天吓到你了。”李昌业说,“多谢你照顾了,苏姑娘。”他坐在用木头垒起的床铺边,正在按摩躺在**的墨氤雯的右臂。虽然他体内的蛊毒被很好的抑制并清除了,但因蛊池中的蛊毒过于强烈,还是让他的身体发生了某些不可回复的改变。虽不似那些尸人一般变得身形迥异于人类,或是变得超过常人的体量,但肤色还是变成了奇怪的蓝紫色,容貌也变得连以前和他很熟悉的兵士同僚都不敢认他。

而且,在回到营地的最初几日里,体内的蛊毒还会蛊惑着他时常发狂……

“李大哥,你先吃些东西吧,墨师兄这里交给我。”苏叶走过来把食物放下,打开针包抽出几枚银针,挽起墨氤雯的袖子,按照穴位扎了进去,慢慢地运针,“现在感觉怎么样,墨师兄?”

墨氤雯笑着摇了摇头,他脸色苍白,只比他满头的白发好一点点:“苏叶你不用费力气了,虽然我医术学的很烂,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还是清楚的。”那天他醒过来之后,发现已经被救回了营地,治了几天,身上大部分的伤都已无碍,但只有右臂由于撕裂得太严重,无论怎么用药施针,至今还是毫无感觉。

“可是墨师兄你的手不能动的话……”苏叶知道,对于天工弟子来说,他们最宝贵的便是一双巧手。

“能捡条命回来已经很不错了,其余的慢慢来嘛。”墨氤雯笑着说,“而且就我现在的身体,想做什么东西大概也力不从心,你手头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做吧,不用在我这里浪费那么多时间。”

“你比过去安稳多了,墨师兄。”苏叶说,一边把银针拔出来,然后拿出一根三棱针戳了一下墨氤雯没知觉的胳膊放了点儿血,用瓷瓶收集起来。

“我再不消停,方师兄绝对会打断我两条腿,到时候我手脚都不能动,岂不是惨了点儿?”墨氤雯说,“对了,野花有回来过么?”本来他以为唐夜桦凶多吉少了,但等他清醒过来后听方卓思说,唐夜桦居然福大命大被人救了,也是他带回来的机关金丝雀才找到了他们的位置。不过,唐夜桦在看他脱离危险之后就走了,说是要找个人去算总账,他欠的欠他的一起算。

“唐公子回来过一次,那时候你还没清醒过来,他说金丝雀一直没找到,等他回来再做一只还你。”苏叶说,“他还说,事情办完之后就回来找你。”

“他没事就好。”墨氤雯点头,“苏叶,最近前面是不是在打仗,好像一直没看到方师兄。”

“方师兄和叶管事他们去烛龙殿营救掌门去了。”苏叶说,“师兄让我留下照顾伤员。”她其实也很想去,但是方卓思说前面危险她花间的功夫又不是很好,不如留在后面照顾伤员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墨氤雯点头:“你有事就去忙吧,除了换药的时候不用管我了。我现在挺好的,有人照顾我。”他看向李昌业的方向,那人正半跪着,温柔地摸着那个梳马尾的小姑娘的头,同她说着什么悄悄话。小姑娘不像开始进来的时候那么拘谨了,但还是不敢碰李昌业那发青的脸。

“好吧,你好好休息。”苏叶起身,叫花云同她一起走,她走到李昌业身边,“李大哥,墨师兄就烦劳你照顾一下了,你体内的余毒应该快清得差不多了,再服三天药应该就能彻底痊愈了,不会再出现发狂的症状。”

“多谢你,苏姑娘。”李昌业说。

“要谢的话,还是谢墨师兄吧。如果不是当时你们俩在一起,估计我和师兄加上阿穆再卖力也挽不回来……”苏叶说,虽然连阿穆也还没弄明白其中的机理,但他说可能墨氤雯的血里有种可以抑制并且清除尸毒蛊的东西,才使得李昌业即使受到尸毒的影响也还能保留一丝的神智,“我还要去调药,先走了,还有些粥,一会儿等墨师兄觉得好些了,就给他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