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花园里冰晶玉洁的雪景别具一致,但终究太冷。看着莫菲菲一直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沈天启悄然加快了步伐,不一会把她引进了后堂的偏厅中。

脱掉被寒气沁得冰凉的外套,莫菲菲坐在铺着厚厚棉垫子的椅子上,和沈天启只隔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是各种果脯及一壶热茶,下人奉完茶后就玲珑地退了下去“你……”两人同时出声,看了对方一眼,又同时禁口。

相视而笑,沈天启拿起茶壶给莫菲菲续了点茶:“你先说吧。”

“那我可是说了。还是那个话题,刚才伯母殷殷嘱咐我劝劝你,赶紧娶个媳妇呢,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完年,得二十了吧?”莫菲菲随意的说着,丝毫不知道自己没心没肺的话在沈天启心里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沈天启面色一沉,语气不知不觉重起来:“怎么,你也要学那絮絮叨叨的媒婆子来给我做媒吗?凭什么你能自己决定终身大事,我就不能!”

莫菲菲赶紧低头喝茶,看来这家伙被逼婚,心情很不好,自己还是不要在他伤口上撒盐了,嘀咕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谁有那闲心给你做媒。”凭什么?当然凭的是我老爹老娘是走在时代尖端的开明之士,你爹你娘是千年老古董。难怪人家都说混得好不如生得好,莫菲菲再一次在心里感谢莫老爷莫夫人,如若自己是穿越在别家女儿身上,日子定不会如此随心所欲吧。

沈天启也自知刚才脾气发得有点莫名,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安然坐在自己面前吗?抱歉的笑了笑。他只好转移话题:“亏得你过年还能想起我,到我家来拜年。要不我明天也到你家拜年,说起来还从未正式拜访过你叔叔婶婶呢。”能把无依无靠的侄子当亲生儿子般栽培对待,又这么开通地夫妇,一直让沈天启心存感激和向往。如果不是他们,自小就是孤儿的浩凡不会成长得如此开朗优秀。不会在最猝不及防间闯入自己心中,不会给自己冰冷的生命增添这抹最亮丽地色彩。

莫菲菲赶紧摆手拒绝,开什么玩笑,真要让他到自己家里去,肯定会被他发现自己这个莫公子就是莫小姐。说起来真是奇怪,沈天启在别人眼中都是精明能干的形象,为什么在她眼中,却一直觉得他是个刻板闷骚听话好欺负地乖宝宝呢。他做生意时那些狠辣手段、杀人时的决然不是没见识过,但总会被她刻意遗忘。她眼中的他。只是一个缺乏关爱,内心封闭,被家庭责任压得喘不过气的可怜人。想到这里。莫菲菲吓了一跳,自己对小沈是不是母爱太泛滥了?算上现代活的岁数。现在自己地心理可是二十七岁的老女人啊。有神人说过。女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潜意识里总会升腾起母爱。她难道是喜欢上沈天启了?

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年代里还能喜欢上一个人,她用不断赚钱掩饰着自己的寂寞和无助,用关闭心扉来试图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因为脆弱的她再也经受不起更多的折磨。那宝贵的亲情、友情她都想紧紧抓住不再放手。但是在与沈天启两年多的交往中,他润物细无声的在她心里留下了影子。这是爱吗?她还不敢肯定,那么,就给彼此一个机会试试吧。

想到这里,莫菲菲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递给沈天启。

沈天启接过一看,惊讶问道:“这不是我地生辰八字吗,你怎么会有?”说完上上下下打量着莫菲菲,生怕他又生出什么怪主意来.手机站“说起来巧得很,我有一个堂妹,是我叔叔的女儿,与我岁数相当。前些日子也有媒婆分别给我与堂妹说媒,在我堂妹的夫婿候选人里,就有一个你。怎样,要不要我安排你们见见?”见了面,他一定会发现堂妹就是她,她就是堂妹。会诧异还是欢喜,会疏远还是……可以更为亲密?“不”,沈天启坚决地摇了摇头,眼前的他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他不知道他地笑刺得自己心淌血,他就这么想自己成家吗?

“你真地不想见见我堂妹吗?她和我长得很像,很可爱,很漂亮,你不见肯定会后悔的。”莫菲菲寐着良心吹嘘自己。

长得再像也不是你,再可爱也比不过你。沈天启握着那杯早已凉了地茶,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把茶杯捏碎,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茶还要凉。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沈天启没读过泰戈尔的诗,但是他现在心里的想法,与泰戈尔所描写的情形惊人一致。

他紧盯莫菲菲的双眼,一字一顿沙哑的说:“以后不劳你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晴天霹雳。刚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就受到如此大的打击,莫菲菲呀莫菲菲,早就跟你说过别玩什么感情游戏,看,遭报应了吧。人太贪心,老天也看不过去。

手里的景泰蓝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衣服上,又滚落在地,清脆地破裂开来。莫菲菲耳朵里反反复复只回响着一句话,他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除了她。谁也不要。多么决断,多么深沉的情感。一瞬间,莫菲菲对那个素为谋面的女子产生了无数地嫉妒。难怪,他会拒绝那么喜欢他的秋芙蓉……

再也坐不下去了。莫菲菲趔趄着起身。强装出一个笑脸:“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告辞。”

“要不要紧,先坐下,我叫大夫过来。”许是看她面色实在难看,而且连茶杯都拿不稳了。沈天启心里发急,压根没有闲暇去想她为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忽然就这样,赶紧过来扶住莫菲菲。

“没事,”莫菲菲想要从他那有力地双手中挣扎出来,未遂,只好说:“可能是前几天感冒还没好,有点脱力,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既然感冒没好不在家乖乖休息还跑出来玩干什么!”沈天启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就带了丝火气,为她地不爱惜身体。

也?他生什么气。该气的应该是自己吧。莫菲菲瞄了瞄沈天启那张酷脸,觉得很委屈。这么一想,心中的悲凄也减少了些。精神气好像一下子又回来了,反吼回去:“到你家拜年又不是玩。既然你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走。”说完转身就要出门,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手臂还被某人抓着。走了两步就被沈天启使劲一拉,拖了回来,猛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扑通,扑通。”是谁地心跳那么快?

没想到沈天启看起来瘦弱,胸膛还挺宽阔的,不愧是武功高手。莫菲菲鼻子被他的胸膛紧紧挤压着,闷闷的想。

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个认知闪电般划过她心头,击碎了这一刻的平静。莫菲菲急忙用手一抵,脱离出他的怀抱,没好气的责问:“你拉着我干什么。”

沈天启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松开她地手:“你的衣服湿了,先换了衣服再走,不然到外面吹风又会着凉。”

莫菲菲低头看看衣襟上那块已经氲开的茶渍,不以为然地说:“哪用那么麻烦,只是湿了一点点而已。”

“不行!”沈天启眼里迸发出危险的光芒,“你是要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啊,莫菲菲赶紧后退一步,乖乖说:“好吧,我自己换。”这个沈天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难道以前自己被他扮可怜欺骗了?

跟着沈天启来到他房中。找了一套衣服让她快点换上,沈天启就退了出去。

莫菲菲坐在他地**,把湿了地衣服脱下,边套着沈天启挑出来的月牙色布衣边打量这个简单地房间。硬朗的黑桃木家具,一张床一个衣橱一张圆桌两张椅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显得非常冷清。连床板都是硬硬的,他不是有钱人吗,怎么也不铺个丝绒床垫。看这个房间就知道了,住在里面的主子肯定是个小气的人,莫菲菲心里暗暗腹诽。

门外。

沈天启站在廊下,两眼无焦距的看着院子里那棵被雪压得已经看不出真面目的小松树,心里想的却是刚才令人心悸的一抱,怀中的那人不高不矮,与自己,真是契合。再也不会有那么贴近的时刻了吧,还有什么遗憾的呢,以后的岁月里,自己可以一遍遍的回忆那刻的美好,虽然,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天启,刚才那位公子,就是你拒绝娘给你找媳妇的理由吧?”身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用的是疑问,听着却是肯定的语气。

沈天启身躯猛然一震,心底最深的秘密就被人这么轻易窥见了!

“大哥,你胡说些什么?”沈天启愤怒的看着那个自痊愈后就仿佛换了副性子的大哥。是不是所有人天生都戴着面具,不然为什么以前的大哥总是柔弱而温和,现在却是可恶而锐利。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知道。刚才我可是什么都看见了。嘿嘿嘿,不知道爹娘知道了会如何反应。”沈邵阳恶劣的说,一副欠扁的样子。沈天启知道他大哥定是看见了刚才他们在厅里那短短的暧昧,无法否认。知道就知道,那又如何,大不了。和所有人挑明了,即使被赶出沈家,反正现在大哥已经好了。可以接下他的责任,不是么?

这么一想。他反而松了口气。这个秘密压在他心头太久太久,现在忽然被人知道,他只觉得浑身轻松起来,收起愤怒,换上戏谑地表情对大哥说:“你告诉爹娘也无妨。我难道不能也来个离家游历吗。到时候爹要抓人,首先要抓的也是你吧。”

沈邵阳哑口无言,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自己这个弟弟果然是当商人的料,一点亏都不肯吃,立时就找到机会讨价还价了。敢威胁我,那就让你伤心难过去,我偏不告诉你那个莫公子其实是个女儿身,哼哼哼!

沈邵阳地师父是个异士,不仅医治好了他。教他武艺,还传授他相人之术。据师父老人家说,他的本事虽然比不上蒙古拉国那个举世闻名地国师。但是他的相术在人间也属拔尖。所以,他刚才只看了莫公子一眼。就看出了他其实是女子。可自己那个傻弟弟还不知道呢。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而煎熬。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有趣。他倒要看看这个从小就循规蹈矩的弟弟为了爱情能做出什么举动来。如果有一日,他敢毫无顾忌的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他才真正够格做沈家地家主。

“吱呀”一声,掩着的门被打开,莫菲菲穿着沈天启宽大的衣服走了出来。套着比自己大几号的衣服看起来很滑稽,好在等下外面罩上大衣应该看不出来。她瘪着嘴又把衣袖往上挽了一截,听到传来几声压抑的笑,抬起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天启身旁站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穿着松松的褐色长衫,空荡荡的觉得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比沈天启高一点,脸色有几分苍白,相貌与沈天启很像,一样的帅,只不过沈天启常年板着脸,而他截然不同,一看就是极为爱笑,那双眼睛也清亮得吓人,盯着她地样子好像一下会把人看穿。

“这位是?”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沈邵阳,这是我朋友莫浩凡。”沈天启不情不愿的给他们介绍,给沈邵阳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警告他别在莫浩凡面前乱说话。这就是沈天启说过地那个自小体弱同父异母的大哥啊?莫菲菲疑惑地打量着沈邵阳,觉得似乎眼前地人一点也不像半死不活老靠人参吊着命的人,虽然他地脸确实有点不健康的白,但是精神貌似非常充沛。

“沈大哥好!”莫菲菲下意识就想去握个手,忽然想起古代人不兴这个,及时把手收回,做了个拱手的动作。“好。”沈邵阳笑眯眯的回了个礼,诡异的眼神在她和沈天启之间扫来扫去,看得莫菲菲毛骨悚然,一个劲低头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大哥,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去忙吗!”沈天启咬牙切齿的说,恨不得一脚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踢飞。

“对,对,瞧我这记性。”沈邵阳拍拍脑袋,一副刚刚想起的样子,憋着笑转身离开。

“你大哥怎么怪怪的?”看着他走远,莫菲菲小心翼翼问沈天启。

“别理他,他就那副德性。”看着莫菲菲娇小的身子套在他的衣服里,他说不出的满意,柔声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莫菲菲翻了个白眼给他:“不用,我家轿夫等着呢。我走了。”沈天启没理由再挽留,只好无奈把她送了出去。经过大厅的时候沈夫人还在,看他们出来忙向莫菲菲丢了个询问的眼神,意思是问她有没有劝劝沈天启。

莫菲菲耸耸肩露出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沈夫人,不是我不帮你,现在需要帮助的是我,我刚失恋了耶,而且还是你儿子干的。

来时轻松,回去的时候却心情沉重。莫菲菲心想,如果今天没有来沈家,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没有听到他那铿锵有力不知道给谁的爱情宣言,那该多好。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它不会像雪一样,落下来,化成水,太阳一出又会无踪无迹。真冷啊,我就像大白菜下面的青虫,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想动。下章预告:云先生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