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事思索,想起自己从前似乎还专门写过一篇关于这两本经书的读后感之类的,当时还发表在作协的内刊上,也为自己在作协里获得了几个年纪颇大的老师的青眼。

“现在也不是详谈的时刻,我简略总结一下,《金刚经》在小可看来,无非二字——放下;而《楞伽经》则说明了一个道理,人生有贪嗔喜怒悲五病,而五病之中对人体伤害最微者为喜病,既然做不到诸病皆除,何不用喜病代替其余四病?终日笑脸迎人倒也干净。”

僧人又笑了,伸手在我脑门上一点,“那么请问施主,那放下你可曾做到?那用喜病代替贪嗔怒悲你又可曾做到?”

我不假思索还以颜色,“适才大师才说何必偏执,此刻却似乎偏执于小可的心境了…”

僧人一愣,迅即顿了顿首,“好吧,原也知是如此结果。种其因报其果,确是小僧执念了,罪过罪过…”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估计这会儿王茜也该从庙中出来了,便对那名僧人合了个什,微微弯腰一揖然后说到,“如果大师没别的事情,我还有个朋友在寺门外等我,就先过去了。”

僧人笑了笑,从脖子上把他挂着的那串念珠摘了下来,“施主终究是与我佛有缘之人,俗家之中有此佛性的小僧还真是从未得见。相见即是有缘,小僧也别无可赠,这串念珠便赠与施主吧…这串念珠,跟随小僧也三十余载了。”

听到这话我倒是一愣,这僧人看上不过二十多岁,充其量也就跟我一般大,怎么却说那念珠跟了他三十多年?

“敢问大师贵庚?”

僧人大笑,“施主可是看着小僧像是二十多岁?实则小僧今年已然四十挂三了。”

还真是没想到,潜心修佛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那天下那些爱美的女子也不用整天这个美容那个保养的了,都出家当尼姑,绝对青春常驻。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转转,脸上不敢袒露分毫,我接过那串念珠,但是却有些为难,虽然我知道这是传说中开过光的好东西,但是一来我不信这个,二来我总不能挂着一串佛珠走街串巷吧?

僧人见我面露难色,拂拂袖说到,“施主也不必将此念珠全都挂在颈项之上,只取其中十八颗,穿成一串手珠,佩于手腕之上,想必总有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剩余之珠,施主至亲至爱之人也可转赠,算是小僧一片心意。”

我这才将那串念珠放进口袋之中,低头对那名僧人施了一礼,“多谢大师慷慨…”

我转身欲走,僧人又在我身后说到,“不知为何,小僧与施主总有似曾相识之感,或许有那么一日,小僧能与施主再度相见也为尽然。”

我停顿了下脚步,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头,大步向着寺前的草坪走去。

王茜刚好也从台阶上拾阶而下,看到我展颜一笑,“刚才在里边许了三个愿望,都跟你有关,你猜猜是什么愿望?”

我笑着回答,“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我不猜才是对的。”巧妙地避开了可能导致尴尬的话题。

王茜想想,似乎也对,便也不在纠葛,挽着我的手臂,一起往前走。

正好我的电话响了,取出来一看,果然是我预料之中的龙大。

王茜说了一声:“龙大啊?”

我点点头,选择了接听:“龙大,你在哪儿?”

龙大笑了:“这话好像该我问你…”

我想想也对,便老实回答,“在栖霞山呢,跟王茜在一起。”

“方便的话就回来吧,正好约了南师大和南大两个经济学的教授吃饭,他们跟你父亲原也是旧识。带上王茜,唔…”估计是在看表,“一点钟之前能赶回市区吧?我想想,定一个离你近点儿的地方吧…”

我赶忙说到,“那倒不用,从绕城高速,能有二十分钟也就进市区了,到地方最多也就四十分钟,肯定来得及。”

“那好,那就还是在南师大附近,西康路那边,有个民国别墅改造地饭馆,叫做1911,我们在里边的新中华包间(纯粹是为了向小奥那坨狼致个敬,没别的意思),你到了就直接进来吧。我们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能进包间了…”

龙大说完就挂上了电话,我把情况简单跟王茜介绍了一下,然后拉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一路疾驰,二十多公里的路,我之前说二十分钟都是宽裕的,实际上从停车场一路到中山门,我也仅仅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想了想,我没敢从中山东路一直往下,而是到了龙蟠路的时候取道北行,转上北京东路而后一路开到西康路。

看看时间,不过十二点半,我总共花了三十分钟,就从栖霞山赶到了龙大所说的地方。

沿着西康路慢慢前行,我眼睛一直盯着道路两旁,没等我看到1911饭馆,倒是先看见了方达夫的车。

原来他们也刚好赶到,我马上追了上去,衔在那辆奥迪218车后,大概是方达夫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的车,好像跟后座的龙大说了句什么,龙大回过头看到我,笑了笑。

我比划了个OK的手势,跟着他们的车也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停车场,只能将车就靠在路边,下来后,龙大冲我挥挥手,“你速度倒是快!”

我点点头,迅速摆脱有可能缠上来的王茜的手,大步凑近了龙大,然后才回头笑着对王茜说,“走啊,还站在那儿干嘛?”

王茜显然看出了我的意图,气得冲我一瞪眼一噘嘴。

“那两位教授呢?”

龙大看看表,“应该差不多到了,地方是他们选的,他们都住在学校里,离这里近,估计散着步过来的。不管了,反正包间定好了,我们先进去。”

进去之后,却发现包间里已经坐着一位头发皓白满头银丝的老者,我一看,还真是认识的,便笑着喊了一声,“汤伯伯,原来是您啊…”这位穿着一袭唐装手边还摆放着一根龙头拐杖的老者是南大的经济学教授,跟我父亲是棋友,我小些的时候,没少看他们下棋,偶尔父亲不在,我也会陪着他下上两盘。

汤教授笑着压压手掌,“听达夫说呀,老石的儿子也要来,我就想,这许多年没见到了,不知道这个当年跟我下棋会耍赖的小子现在变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一样会耍赖呀?啊?呵呵!”

简单两句话,我和汤教授之间原本因为经年未见的那层陌生瞬间化解无形,我也笑着坐下来,“刚才方师兄对我说来的两位老教授跟我父亲是旧识,我倒是没想到会是您,如此看来,南师大的那位想必是虞伯伯了吧?”我所说的虞伯伯也是我父亲的棋友,那个时候,正是我高考之前,父亲母亲想要让我报考武汉大学的商学院,并且自作主张的帮我填写了高考志愿,这才导致我放弃了那次的高考。高考之前,我很奇怪,父亲怎么会突然跟经济学的教授突然关系那么好,现在想来,想必都是为了当时帮我选择一个更好的志愿才如此这般的吧。

汤教授笑着点点头,“石磊这个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那么机灵,还有你这个师兄啊,达夫,在你父亲手下读研究生,却时不时跑到我这里来取经,一晃也好多年了,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啊!”汤教授感慨了起来。

方达夫连忙笑着帮汤教授斟上茶水:“汤教授请用茶,那个时候达夫多亏汤教授指点了,说起来也算是汤教授和虞教授共同的学生了。达夫此生能有汤、虞、石三位良师,真是受益良多啊!”

大家都微微笑起来,龙大和汤教授之间的距离也近了许多。

门被打开了,夹着一股冷风,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走了进来,跟汤教授不一样的是,虞教授身材健硕,精神更加饱满,身上穿的也是一套正规地双排扣的西装。

我看见之后,马上站了起来,“虞伯伯,您可来晚了,一会儿要罚您一杯!”

虞教授的笑声跟他的外形一样那么爽直,“哈哈,石磊,你这个小家伙也这么大了,一晃好些年没见到你了,怎么样?老石头和你母亲身体都还好么?”边说边走到汤教授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托二位伯伯的福,我父母身体都还不错。对了,你们二位现在也都退下来了吧?有闲时的话,可以结伴到庐山去住一段时间啊,我父亲都说住在那儿不想回来了,可真是人杰地灵的宝地呢!”

虞教授和汤教授相视一笑,“好好,这倒是个好建议,回头是少不了要到庐山去找老石头杀上几盘!对了,你小子现在棋艺见涨没有?吃完饭下午到我那儿陪我们两个老东西摆摆?”

我帮虞教授斟上茶,“行啊,不过我好些年没摸过黑白,怕更不是二位伯伯的对手了,免不了又要耍些小赖!”

“对对对,你这个小家伙当年就是这样,很是赖过几次!”

大家一齐笑了起来,这气氛算是彻底融洽了,我看时机差不多了,虽然不知道龙大让方达夫请这二位教授来有什么目的,但是总还是要介绍龙大给他们认识的。

“二位伯伯,我来介绍一下。方师兄也算你们半个学生,就不多说了。这位呢,是石磊现在的生意伙伴…”方达夫凑近我小声的说了一句“赵奕龙”,我这才知道原来龙大叫做赵奕龙,“赵奕龙。这个是方师兄的干女儿,王茜。”

汤教授点点头,“原来石磊你现在从商了?这倒是没听老石头讲起过呢。不过达夫的公司我们是有所耳闻了,石磊现在能够跟达夫搭上生意来往,想必生意也做地不小了。”

虞教授也笑着说,“石磊这个小家伙,当年你父亲跟我们咨询了半年,托我们硬是在武大的商学院找了几个旧相识,本来都帮你打算好了,四年读完就直接给个直升名额读武大的MBA的,可是你却临阵脱逃。呵呵,倒是没想到,山转水转的,现在你还是走到商业这条路上了。”

没等我说话,龙大先抢着说,“石磊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机敏,商场上的很多事情不用教都会,有时候我和达夫都自愧弗如…”

两位教授自然又是默契的一笑,王茜不失时机的跟二位教授打了个招呼,“二位伯伯好,早就听家父提起过您二位,倒是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二位精神头这么好。”

汤教授和虞教授把询问的眼光递向我,我赶忙介绍说,“王茜的父亲是上海的经济评论家…”

两位教授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王老的女儿,呵呵,上次见到王老还是在华商会上,算一算也有三年未见了,王老身体还好吧?”

王茜点点头,“家父身体一向还好,承二位伯伯挂念了。”

说着话儿的工夫,服务员里外穿梭已是将酒菜摆放停当,方达夫站起,说了一声,“酒菜已备好,不如边吃边聊!”

众人这才笑着纷纷动筷…

席间我借机离开了一下,方达夫也找个藉口跟了出来。

在洗手间内,方达夫跟我说,“这次呢,请两位老爷子吃饭,是因为他们退休之后,一直也有写点儿证券评论的事情,在南京这块地头上,他们若是说上一句好话,也能成为一个小小的利好消息。昨天下午那个异常的波动听龙大说你也已经注意到了,龙大的意思是想要请二位老教授捉刀,评论一下关于斯诺实业迁址的事情,尽量避免掉异动的影响。”

我点点头,明白了龙大和方达夫的意图,便说,“我有数了,酒桌上先不说了,省的让他们觉得我们意图过于明显。反正两位老爷子也说话了,下午让我陪着他们下棋,龙大似乎对于围棋也颇有些心得,正好两盘棋,有些话就好说了。”

方达夫点点头,跟我一前一后回到包间里。

一进去,里边谈笑风生,看我进来,王茜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诧异的问王茜怎么回事,王茜指着我说,“真没想到,自负智商极高的石磊,原来下棋的时候还会干偷步的事情?之前还以为你只是输了耍赖不认,哈哈,没想到居然是个偷步的小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