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接近十点钟的时候,这场冗长的饭局才尽欢而散。还别说,这帮看上去斯文的老师都挺能吃挺能喝的,结账的时候我发现居然吃了两千多的菜钱,酒水的价格就更多点儿,整顿饭,差不多花掉六千多。对于这点儿钱我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些看上去斯文有加的老师,怎么放开之后原来酒量饭量都还挺大的,跟他们平时瞧不上的那些酒囊饭袋原来也有的一拼。

“诸位老师,谢谢你们的赏光。时间也不早了,石磊就不送了…”看差不多了,那些老师一个个拿着牙签酒足饭饱的剔着牙花儿,我便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那些老师们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一个个假意的跟我客套几句,手里却纷纷拿着外套往身上穿。估计刚才他们可能还以为我还要说点儿什么,吃了我的嘴短么,于是才没好意思抹抹嘴就走。我现在这样一说,他们倒是巴不得,立马展开行动。

看到胡枫林和那个于主任显然动作稍稍滞后一些,我笑了,原来他们也想找我再谈谈,我还以为只是我单方面想找他们谈呢。

大伙儿鱼贯出门,胡枫林和于主任自然的落在最后边。

我悄悄跟上,“二位要是没什么事情,找个地方喝点儿茶?”我轻轻的问了一句。

胡枫林和于主任对视一眼,默契的笑笑,于主任对我点点头。

出了门,一股凉风袭来,大家纷纷搂搂自己的衣服,各自打着招呼,钻上不同的出租车,陆续离开。胡于二人自然由于身份的关系落在了最后,而实际上他们是等着其他人离开之后与我同行。

“去哪儿?”人走光了之后于主任问我。

我不想去那种太大众的茶馆,谈话倒是没什么不便的,只是茶水滋味太差。于主任对茶有无研究我倒是不知道,但是胡枫林显然深谙此道,就凭他刚落座的时候能准确的喝出那是翠柏就可见一斑。

想了想,我没有擅自做主,看于主任和胡枫林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普通同事上下级那样,那就很可能于主任也对茶道颇有些心得,跟胡枫林杂趣相投,于是我反问到,“不知道二位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胡枫林笑笑,“去珠江路?”他这话是对着于主任说的,果然让我料中。

少一思索,我便知道胡枫林说的地点可能跟我上次带方达夫去的地方一样,“胡校长说的是北门桥那家不像茶馆的茶艺馆?”突然我有点儿恨自己,去了那么多次,居然都没注意看一眼茶艺馆的名字。

胡枫林见我这么一说,眼睛突然一亮,“你也知道那家茶艺馆?”

我抬腕看看手表,已经快十点半了,“这么晚,那家茶艺馆应该关门了吧?我记得他们差不多九点左右就关的。”

于主任走上前来,哈哈一笑,拍拍我的肩膀,“关没关门你就别管了,总之去了有茶喝!”

于是再不说别的,拦了出租车,我坐在前座。

很快到了北门桥,我看到胡枫林掏出一串钥匙,轻松的就打开了茶艺馆的卷闸门。我顾不上惊讶,只是马上扫了一眼茶艺馆的名字——清韵,茶香清韵,倒是贴切。

进去之后,胡枫林熟门熟路的打开了电闸,茶艺馆内***大亮,我暂时放下心底的疑问,信步上了二楼。

坐下之后,胡枫林自然担当主人的角色,取茶具,烧水,烫杯,关公巡城,一道道步骤有条不紊。

一切停当之后,胡枫林淡淡一笑,右手五指并拢平摊在桌面上,“请茶…”

我拇食二指轻巧的捏住一只杯子,放到唇边轻啜一口。这茶该算是上品了,色泽橙黄明亮,香气馥郁略带兰花香,同时香气高远,我不禁点了点头,随后慢慢将茶汤悉数倾倒于口中。

“颊齿留香啊,这茶是真好!”我感叹着,顺手拿起盖碗,揭开盖子一看,里边的茶叶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大致能够看得出来,几乎全都是三叶开面,绝对的精细。

胡枫林闻言只是一笑,于主任却放下手里的杯子说到,“能喝到胡校长的珍藏,你石总算是个特例…”

“哦?怎么说?”

“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喝了这茶,胡校长显然对你另眼相看啊。想当初,我至少跟他一起喝了不下五次茶,才能成为他茶座之宾。”

听了这话,也知道于主任是在故意的缓和气氛,看来刚才在饭桌上的说词还是起到作用了的,他们俩大概也知道其余人等心思已经活泛开来,虽然他们能够压得住,但是毕竟已经不是开始的状态了。并且我之前所说的那些利弊,的确对于他们最初的想法也有不少的改观作用,春天播了种,秋天该是收成的时候了。

把水倒进盖碗里,耐心的等上半分钟,然后用滤网隔着公倒杯,将茶汤慢慢倾倒下去。

“我的手法单调了点儿,不像胡校长那么专业,来,请茶。”说着我手掌摊开,指指杯子。“本来对着琴棋书画诗酒茶这样的雅事,不该煞风景的,可是既然今天在饭桌上话题已然说开了,我便也不避讳,接着跟两位老师说叨说叨…”

胡枫林当时就笑出来了,“哦?呵呵…”跟于主任二人互相对视着,我注意到于主任的眼睛微微的眨了眨,而后胡枫林说,“那好吧,我们再听听石总有什么更好的说词。”

由于于主任的小动作,我的心情放松了下来,我知道这件事虽不中亦不远矣,接下来只是一个相互倾轧的过程,而不是最初的扭转态势。我身体向椅背里靠了靠,身体的各个部分也放松了下来,“大的理由我都说过了,唯一剩下还能说说的,也就只有细节的东西了。孙校长跟我打过两次交道,这个人很固执,但是我同时又不得不钦佩他的为人。这样的社会,还能有他这样完全无私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是,同时我必须得说,他其实是个特别自私的人,自私到除了他自己居然连家人都可以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