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急促的铃声中,穆远修迎来了今年的倒数第二天。

“外甥,你起来了么?”

电话那头,吴开颜急促地问道。

“小姨妈?才一天而已就打电话回来,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穆远修抬头,看了看墙头那只粉红色的hellykitty石英钟——八点半,今天睡得果然迟了。

“乡下地方有什么事情啊,你昨天晚上上网了么?娱乐新闻看了没有?”

“你以为我是你么?谁大半夜去看那个东西。”

穆远修起床,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昨天晚上崔景梵出事的消息你还不知道么?手机微博应该马上就要推送了吧。哎呀!都让你不加剧组的微信群,现在out了吧!”

电话那头,吴开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崔景梵出事了?什么事?”

穆远修一愣,低头看着依然处在开机镜头中的电脑屏幕。

“他昨天酒驾被抓啦,就在我们家附近,我以为你知道呢!”

吴开颜激动地说道,“托尼现在去警局保他了。听说他昨天酒后驾驶,把路边的标志杆给撞了,是路过的市民报的警。”

好不容易电脑打开,穆远修打开浏览器,崔景梵出事的消息果不其然已经被浏览器首页推送出来。点击进去,一个个硕大加粗的标题跃入眼睑——

《影帝崔景梵昨夜醉驾,撞倒标志杆昏睡街头》

《崔景梵醉驾撞车,受轻伤晕倒街头》

“外甥,外甥你看到了么?”

吴开雅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看到了……地点是在我们家附近的居民小区弄堂口……”

穆远修低声说道。

他昨天果然是吓到了。

穆远修冷笑。

“他昨天送我回来,在家里喝了点酒,自己回去了。”

穆远修说道。

“什么?还真的是从我们家里出来的!”

吴开颜尖声叫了起来,穆远修急忙将耳机放远。

“外甥我跟你说啊,你千万在家里待着别出去。要是被记者们知道了崔景梵是从我们家里出去的,你就算没事也要被崔景梵连累的,知道么?”

吴开颜急忙嘱咐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好好在乡下过年,别没事打电话。”

不等吴开颜回复,穆远修挂了机,点开微博。

大约是过年期间大家都起得比较晚,昨天夜里发生的新闻今天关注的人还不多。不过也已经有数百人在崔景梵的微博下面提问,询问新闻上报道的事情是否属实。

崔景梵如今身陷囹圄,k姐远在泰国鞭长莫及,托尼应该去警局捞人了,所以至今崔景梵的微博也好,“修梵”工作室的官方平台也好,都没有给出一个比较正式的官方声明,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

电话铃响起,穆远修伸手划开。

“哪位?”

“远修,还记得我么?”

电话那头传来颇有磁性的声音,陌生中带着熟悉。

穆远修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有些疑惑地问道,“王总?”

“呵呵,是我。”

王之臣在电话那头地地笑了,“看新闻了么?”

穆远修一挑眉,讽刺地笑道,“王总真是好快的手脚。”

“如今国内小生稀缺,我当然要抓紧一些。”

王之臣不以为意地说道,“崔景梵这过年的时候醉驾,分明就是顶在杠头上自己作死,警方恨不得出个大事杀一儆百。如今华牧之指望不上了,崔景梵这跟头跌的那么狠,没段时间也恢复不过来。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再和‘臣城’合作呢?”

王之臣这个人从来都卑鄙的直来直去,把真小人这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把当初他主张冷藏穆远修害他人气直降,之后更是在解约的时候狠狠阴了他一把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王总,听说过有一句俗话,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么?”

穆远修冷笑道。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草’了。”

王之臣也料他不会当场答应,不以为意地说道,“若是想清楚了就打个电话过来,我随时欢迎。”

穆远修挂了电话,看着闪烁不停的电脑屏幕半刻。

不过几个小时,随着学生党们起床,上班族们到了公司,网络论坛和微博愈发热闹了起来。

穆远修练着气,间或在休息的时候刷刷消息,看到崔景梵保释失败,托尼在记者的包围中灰溜溜地从警局出来;看到k坐着飞的从千里之外飞来,紧急联系律师团和公关团队;看着记者们将看守所团团围住,一群人激动地仿佛在看着年景里的社戏一般。

他波澜不惊地看着这慌乱可笑的一幕幕,仿佛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半点的关系。

又打开其他明星的微博扫视了一圈,几个明星和工作室已经发表了微博,一方面表示对崔景梵的情况感到惋惜,另一边又呼吁大家在过年期间千万要注意控制自己,不要重蹈覆辙。言语中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隐隐约约带着几分撇清的味道。

k的电话很快追来,说的和吴开颜一样,嘱咐他不要外出,不要接受媒体的采访,也不要在微博上发表任何个人的看法,一切静观其变,等待他们那里拿出了公关的方案再说。

穆远修干脆关了电脑,走到了阳台边。

一片白色如同柳絮一般轻薄的事物落到了他的肩膀,抬起头只见雪花纷纷扬扬地空灰茫茫的一片。

“妈妈,下雪了!”

楼下传来孩子欢乐的笑声。

极目远望,这城市中连天际线都变得暧/昧不明,压迫的人喘不过起来。

他回头,看着狼藉一片散落着纸片和昨日没有收拾好的酒菜的客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普天同庆的时刻,外头也好,网上也好,那边是热热闹闹地你方唱罢我登场,他这边是冷清清雪飘风吹无限寂寥。

果然,人鬼殊途,说到底,他不过是只无根的鬼而已。

不知道怎的,昨天那个腔调古怪的外国番子又闯进了他的脑海。

“郝裴风……不,怎么会是他呢……”

他靠着窗棂,默默地咀嚼着那个萦绕在他心中的名字,默默地摇了摇头。

※※※

崔景梵连续霸占头条多天,眼看大年三十都要到了,依然没有可以放出来的意思。看来今年新晋的东京影帝,注定是要在大墙里头度过封帝后的一个新年了。

k那边和公关团队的讨论结果是坚决认错,态度陈恳地代替崔景梵发布了千字忏悔声明。言辞渴切,表示对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并且告诫众人务必引此为戒,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在平时都要谨守各种法律。

k也用穆远修的账号发了微博,表示无论如何都会坚守在“修梵”工作室,等待老板出来,继续打拼。

这条微博赢得了一众崔景梵粉丝的好感,对于他的“坚守”,崔景梵和他自己的粉丝们纷纷留言赞扬,夸他有义气,有操守。困难时刻和朋友共渡难关,实在有情有义。

穆远修心里清楚,他这条微博哪里是发给粉丝们看的,分明是发给王之臣和其他的娱乐公司看的。

就这两天里,除了王之臣的“臣城娱乐”,“中宜”的萧经理,也就是萧雨航的父亲也找过他,言语中自然是有爱才之意,询问他是否有心为自己铺一条后路。另外还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和娱乐公司也向他递出了橄榄枝,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穆远修清楚,早晚有一天他会脱离“修梵”,但绝对不是现在。如果他现在走了,那么在这个圈子里的名气就彻底臭了。

大年三十,警方那边终于放出消息来,鉴于崔景梵认错态度良好,没有造成巨大公众损失,加上已经做出了经济赔偿,决定在年初一将其释放。

多少影迷就这样过了一个难以忘怀的不眠之夜,多少娱乐记者也放弃了好不容易的休假,一早来到崔景梵所在的拘留所外蹲点。

天刚蒙蒙亮,k就开着车来到了穆远修的楼下。

“穆哥,一会儿怎么说,怎么做,你明白了吧?”

托尼在他的身边紧张地问道。

“放心吧。”

穆远修带上墨镜,手突然一顿——这墨镜,还是崔景梵那天留在他这里的。

一行人来到了拘留所门口,乌压压地蹲着一群穿着羽绒服的记者,看到k的车子立即围了上来。

“k姐,今天崔景梵出狱,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这不是穆老师么?穆老师也是来接老板出狱的么?”

“穆老师也来说几句吧。”

众人见了穆远修顿时兴奋了起来,长枪短炮对着他一阵闪烁。

就在此时,拘留所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里头呆了两天,虽然对外头的情景多少有些预想,崔景梵一踏出大门,看到频频闪烁的镁光灯,望着参差陈列在他面前的话筒,有些不适应地愣了一下。

“咔咔咔!”

无数摄像机和照相机将他这一恍惚的镜头记录了下来。

“崔大哥!”

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崔景梵抬头,看到穆远修走上前来。

几乎是反射性地,崔景梵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挥开穆远修伸过来的手。

穆远修哪里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逃脱的机会,一把将他牢牢抱住,“崔大哥,你总算出来了!怎么做了这种傻事,你太让我们担心了,你知道么!”

言辞恳切,目光诚恳,其兄弟情、同事情溢于言表。闪关灯此起彼伏,将这一镜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托尼拨开众人,将两人护送进了保姆车里。

记者们犹不死心,将车子团团围住,话筒和相机绕着,硬是不让他们离开。

“感谢各位记者的关心,崔景梵的事情下午在工作室将召开记者招待会,有什么问题请大家到时候再说吧!”

在托尼的再三恳求,并且保证一定会在下午给大家一个交代之后,保姆车总算突出重围,缓缓开出了拘留所。

车厢里,k和托尼坐在前排,穆远修和崔景梵坐在后排,四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死寂一般。

穆远修转过头,看着崔景梵一脸的憔悴,青色的胡茬在下巴上冒了出来,头发也乱糟糟的,可见那里头的日子并不好过。

感觉到穆远修的视线,崔景梵反射性地将身子往后一退,嘴里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那天是喝多了,不过没醉。”

穆远修恶质地落井下石,满意地看到崔景梵本来已经苍白的脸变得愈发青白起来。

“那天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崔大哥!”

k不解地往后一望,却看到崔景梵大约是体力不支,加上打击沉重的关系,直愣愣地向后倒去,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