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我们调取了宾馆大厅、电梯,一直到走廊的监控录像……”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坐在长条桌的一侧,对着另一侧的王之臣说道。

“怎么样?”

王之臣毕竟是王之臣,虽然也算是身陷囹圄,居然没有半点颓废之色,依然保持着精英的架子。

只是身上拘留所里松松垮垮的制服,和眼圈下的青色依然出卖了他。

这拘留所的日子,不好过。

被押入警局,之后又转到拘留所,王之臣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他的专属律师吕森到来。

他不知道什么人给他设了这样的局,但是他知道不管什么样的局都有破绽。

只要肯花钱,这世界上没有破不了的局,摆不平的事。

“根据闭路电视的显示,早上十点超过一点,您的秘书凯文和邝淑云小姐一前一后进入大堂,凯文先生是这间酒店的常客,因此他并没有登记。随后两人共同搭成电梯进入了b127房间……十点半的时候,您就出现在了酒店的大堂里。十点三十二分也进入了b127房。从头至尾,只有您一个人。至少从监控里观察,并没有人斜坡你们。”

吕森低沉地说道。

“公司那边的监控怎么说?”

王之臣闭上眼,身子往后靠到坚硬的座椅上。因为不习惯这种低劣冰冷的座椅,皱了一下眉头,复又靠到桌边。

“由于您所在的‘臣城大厦’的二十一楼是特别监管区,您的私人办公室里是没有监控探头的。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是从您到达地下车库,然后开车驶出的那一段录像——很可惜,从头到尾都只有您一个人而已。之后的便是您进入大堂的录像片段了。”

“怎么可能,我从头到尾一点记忆都没有……”

王之臣暗骂一声。

“凯文呢,他那边怎么说?”

“根据他那边的说法,他今天约了邝淑云小姐在咖啡店见面。之后他因为有事报告给您所以提前离开。但是在走出咖啡店之后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就是……”

吕森苦笑。

当律师这么多年,这么匪夷所思的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邝淑云那边呢……”

王之臣双眉紧锁,迟疑了半刻问道。

“她?她已经被保释了,一会儿估计就能离开了。”

吕森摇摇头。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王之臣警觉地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这个女人他从未接触过,所有出面的工作都是由凯文进行。

就是因为她信誓旦旦的爆料,自己才会在仓促之下安排相熟的记者前往《归途》的首映式,当场给穆远修的难堪。

只是之后事情的发展过于出乎自己的意料。

穆远修没有被拉下水,却意外地让崔景梵成为了焦点人物。

简直就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反正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打击“修梵”工作室,穆远修、崔景梵,甚至华牧之,无论是谁都可以。

况且比起穆远修,崔景梵才是“修梵”的根基所在,能够将他彻底击垮,才算是斩草除根。

只是之后舆论的转向却超出他的控制。

什么“未婚妻”,什么“冰释前嫌”都不在他此前收到的情报之内。

为此今天凯文才会约那个女人见面。

这么说来,这个叫做邝淑云的女人很不简单。

爆假料在先,陷害自己在后……

王之臣皱起精心修剪的眉。

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

“很遗憾地告诉您,我并不认为她会是那个做局的人。首先,就算她有办法控制凯文,却没有办法使您在上班的时间离开办公室,来到宾馆。其次……”

吕森长叹一口气。

“她被保释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母出具了精神卫生中心开具的证明。”

“什么证明?”

王之臣愕然。

“邝淑云小姐罹患中度的精神分裂症已经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出院入院多次。有病历和医护人员作证。她不能完全负起刑事和民事责任,所以已经被保释离开了。”

“你是说,她是个疯子?”

王之臣听了,怒极反笑,“你是说我这段时间来,被一个疯子耍了?”

“专业地说,是具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卫生疾病’。”

吕森职业性地纠正道。

“我王之臣居然被一个疯子耍了,哈……疯子……”

王之臣明显已经达到了盛怒的状态。

“查!给我去查!”

他猛地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是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利用一个疯子来耍弄我,还把我搞到这种境地!去查!”

※※※

拘留所外,大批的记者在外候命。

今天一早,“臣城”老总王之臣、其秘书赵凯文,还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一起在本市著名五星级宾馆被警察带走的事件已经闹的街知巷闻。

由于“臣城”在本市商界颇有名望,因此不只是娱乐记者,连社会版记者和经济类新闻记者都倾巢出动,围堵在拘留所门口,就等着得到警方,或者是王之臣的律师那边传来的第一手资料。

这种架势,比起几个月前的崔景梵违章酒驾事件,和高凡、杨云逸等人的吸毒事件,完全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穆远修坐在拘留所三条街开外,马路斜对面的一间小小的咖啡屋里,端起咖啡,一边闻着浓郁诱人的香味,一边悠闲地看着远方热闹的场景。

三条街,千米的距离。对于一般人来说,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对于他来说,就和发生在眼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王之臣,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的感觉,舒服么?

穆远修勾起一抹笑容。

“远修,今天来咖啡馆,是说明我们已经进行到‘约会’的阶段了么?”

坐在他对面的里欧,羞涩地端起面前的咖啡,红着脸抿了一口。

难得吴开颜不在家,听说是要参加什么“s市万人相亲大会”去了。对于这种流行在东方世界的择偶活动,里欧非常的感兴趣,表示了想要尾随参观的意愿。

但是在接到了穆远修“要不要出去喝咖啡?”的邀请后,什么体验东方世界风土人情的想法,已经完完全全被他抛到脑后了。

亲爱的小姨妈,祝您找到一个乘龙快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从自己搬到了远修的楼上,成为他的助理,并且通过在山上那一段时间的“同吃同住”,已经大大地拉近了自己和远修的距离。

但是在电影杀青前几天,远修却骤然疏远自己。

也许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作为一个导演,捕捉别人的微表情是他修炼多年的本领。那种下意识的拒绝让他一度伤心不已——他根本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本以为一切都要重头开始,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发展到了“约会”的阶段。

里欧脸上还算保持着几分镇定,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一个形成已久的想法漫到了里欧的嘴边。

“那个,远修……”

放下咖啡杯,穆远修垂下眼帘,拿起小银勺,轻轻地敲击着瓷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于《归途》这部电影,你有什么想法么?”

里欧愣了一下。

“什么?”

“对于之前那部电影,告诉我你的想法。”

穆远修知道他想什么。

是的,他是想要疏远这个番邦鞑子的。

让人走进心里,带给他的从来都是痛苦的回忆。

温暖的,会变得冰冷,就像他提剑刺入师傅胸膛的那一刻。

美好的,会变得支离破碎,就像他被郝裴风带的人,逼下悬崖的那一刻。

所以他,不需要温暖,也不需要美好。

他需要的是价值,利用的价值。

而这个里欧,还是具有巨大的价值的。

比如说他的钱,比如说他的家族,更比如说……他在电影方面的才华。

武功再高,心再黑,手再毒,在感情方面,教主大人却是意外的“纯情”。

对于这种从来没有带给他良好回忆的东西,如果做不到全然的掌握,那么就要做到全然的抽离。

置身事外,漠不关心,与其说是一种冷漠的回应,还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可怜的自卫。

“那部恐怖片么……”

毕竟是电影人,里欧思考了一下,就娓娓道出自己的意见。

“非常东方式的一个灵异故事。我看过你们一本清朝人写的关于妖怪和鬼魂的书,非常喜欢。我觉得,《归途》这个故事汲取了古老的中国式的鬼怪故事,又紧紧的和当时的实事相结合。最关键的是——最后把他归结成一个梦,非常讨巧。唔,这又和你们另外一个,讲做梦的时候经历另一个人生的故事很像。”

“你一个外国人,之前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居然还知道《聊斋志异》和《南柯一梦》?那你知道什么是‘庄生晓梦迷蝴蝶’么?”

虽然这个里欧在他面前曾经耍宝无数次,但是这是穆远修第一回被他逗乐了。

“庄子,大思想家。我知道,我知道。”

里欧点点头,“我也经常在想,现在的经历是不是一个梦。其实我还有另外一条生命,有着另外一段经历。那边的我梦醒了,就可以到达另外一个世界,过另外一个人生。”

拨动着银勺的手一顿,穆远修抬头,直直地看着他。

“那么,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生’呢?你不确定现在的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你也不确定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你会怎么做?”

自从接拍了《归途》,这个梦中梦的想法进入了穆远修的脑海。

有时候他也回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睡去,是否表示着可能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端木惊鸿”会醒来。

那边的他依然是邪教的教主,虽然不再呼风唤雨,却不用迷惘自己是谁。

这也意味着……他可以亲口质问“那个人”,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解开这个让他每每想起就遍体生寒的心结。

“好吧,虽然对中国文化很有兴趣,不过我是个非常典型的美国人。”

里欧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

“我的回答是——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

穆远修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是的,既然不知道我会在哪里醒来,不知道下一个人生会怎样。那么不如好好地活在当下,不如好好地把握自己能够把握的……唔,说到底,我们美国人比较现实,没有你们东方人那种百转千回的细腻吧。”

“活在当下……”

里欧不知道自己这简单的四个字给穆远修产生了怎样的冲击,犹自不停地说着。

“其实远修,有一件事情我在电影杀青后就想跟你提了……”

舔了舔嘴唇,里欧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远修,我想带你一起去美国,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123言情,。。。你吞我评论。

咬牙

本来就没几个还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