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家有财妻。

正月十六这一日,天上的月亮果然是比昨晚上还要皎洁明亮,照的整个大地宛如白昼。夜凉如水,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雪,清亮的月光照在残留的白雪上面,反射出点点的光亮。

十月换了件新衣裳,美滋滋的还等着跟七爷和七奶奶出去玩呢!被四月拉住拎到她们自己的耳房教训了一顿。

“你瞧瞧你穿的成什么了?里面的孝服你也敢脱了?爷和奶奶看你小宠着你一点,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姐了?”

十月撅着嘴红着脸辩解道:“那爷和奶奶出门,不带人伺候吗?”

三月也进来帮腔:“爷领着奶奶,还用你伺候?还嫌那天上的月亮不够亮啊家有财妻!”

十月翻着眼睛问:“什么意思?”

四月伸出手指头点了她的脑门一下,把小十月点的来回的晃身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不亮,也有那满桥的灯亮着!更有你这个脸皮厚的像是牛皮纸一样的灯笼!”

十月年纪小,也不知道她是闹着玩还是认真的,被说得眼圈立刻就红了,泫然欲泣的眼看着就要哭了。

四月吓了一跳,三月赶紧笑着上来:“哎呦,看看看看!把人说哭了吧?咳咳,”上来把十月拉着坐在自己的床边笑着道:“你四月姐跟你开玩笑呢!瞧你那小心眼!人小心眼也不大!”

十月含着眼泪问:“那倒是去还是不去?”

“你那么想去,是真的跟着去伺候啊,还是想自己出去玩?”三月问道。

十月想了想,眼泪就没有了。脸却红了,扭扭捏捏的道:“想……”

“想玩是吧!”四月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出来:“谁不知道你!”

十月撅起了嘴。

三月就笑着道:“行了行了,既然承认了,你就明白了吧?做丫鬟哪能成天想着玩?所以不能带你去!你赶紧把衣裳换了。”

十月只好撅着嘴换衣裳。

曲瀚文和袁瑜蓉根本就不知道丫鬟们已经热闹了一出了,袁瑜蓉在屋里换了件深蓝棉袄,深蓝裙,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大氅,自言自语的:“这还是丧期呢!咱们可别太招人眼了。”

曲瀚文看了她的打扮都失笑了:“你这还招眼?这要不是天上月亮亮一点,没准都能把你给丢了!”他说话间,袁瑜蓉又拿了件大围巾把自己的脸也给裹住。

曲瀚文笑着赶紧拉着她往外走:“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裹成粽子了!”

十月在耳房悄悄的伸头看,果然,七爷根本就没喊人,七奶奶也连看都没看这边的下人房,两人出去了。十月只好死了赏灯的心,撅着嘴回去睡觉了。

两人拉着手出来,并没有往远处走。因为那桃源桥上面只有女眷,曲瀚文是不方便去的,而且有点远,他们只是朝着离府门最近的一座桥而去。

这桥也是个单孔拱桥。这样的桥要是用花灯装扮起来,远看格外的美丽。好像是银河上面亮晶晶闪光的星星一般。

而且这个桥离他们的府门不远,也就出了胡同右拐就到。

袁瑜蓉包的严实,也不怕人看见,因此两人大大方方的走着,一拐弯,袁瑜蓉就惊叹一声:“真漂亮!”

河水上面漂浮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但是此时已经全都变成了红色,映照的河水泛着点点的光亮,桥上面更是花灯一串,老远看一拱灯桥坐落的河水上面。

袁瑜蓉笑着道:“这么好看!快走!”拉着曲瀚文跑了起来。曲瀚文光能看见她眼睛弯弯的,好像是初一的月牙儿一样,心里乐开了怀。被她拉着跑起来,不由的笑出了声音。

两人笑着跑到了桥跟前。袁瑜蓉赶紧的站住,拉着曲瀚文道:“咱们慢慢的往上走……”

曲瀚文失笑:“你花样真多!有这么高兴吗?”

袁瑜蓉眼睛弯弯的笑,用力的点头:“嗯!当然!这样的夜晚……我还是头次见呢!”

确实,没有人造的那夺目的灯光,只有天上的月光,和人间的烟火,纯净的空气,还有-----身边的爱人。袁瑜蓉的心简直都能飞扬到天边转一圈在飞回来!

两人慢慢的走上桥,身边就有些赏灯的人走来走去。大部分凑到灯笼跟前仔细的看着,揣摩着。

袁瑜蓉拉曲瀚文:“过去看看!”

曲瀚文突然的满脸通红,站住了不动:“不过去了吧……咳咳,转转这桥上……对了!你想不想划船?”

袁瑜蓉就笑弯了腰:“你是不是猜不出来?怕丢人?”

曲瀚文被她笑,这在外面也不能怎么她,只能嘀咕:“那猜谜……咳咳,我确实不行。”

袁瑜蓉笑了一会儿,支起身子严肃的道:“说实话,我也不行!咱们两个臭皮匠过去瞅瞅,偷偷的不出声就是了!”

硬拉着曲瀚文找了个人少的几个灯笼面前去看。

那灯笼各式各样的,袁瑜蓉以前的印象中,灯笼就是个圆圆的红红的,大肚子带黄穗子的样子,可是到了这里,尤其是今天,总算是开了眼界了,看到的灯笼千奇百怪,很多精巧至极,有大部分都还能自己转着,上面的仕女图配上旁边的诗谜,这才真的是古色古香韵味十足。

宫灯、纱灯各种造型,上面画的人物山水栩栩如生,那样子转着,就好像风景在眼前掠过一样。

两人凑到的一个灯笼,是个纱织宫灯,上面画着个婉约的仕女,旁边写了句话:宴罢客何为?

袁瑜蓉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灯笼上再有其他的字,不由的奇怪,低声问道:“七哥哥。怎么没写打一什么?”

曲瀚文也悄声道:“不用写……咳咳,不写增加点难度,不然太快被那些才子给猜出来……”

“这个你猜出来了么?”

曲瀚文摸下巴:“这个嘛……”

袁瑜蓉悄声道:“要不看看别的吧……”

两人再看下面一个,上面依然是一个温婉的古代美女,旁边写着一句:海棠春睡家有财妻。

两人互相的看了看,袁瑜蓉轻声问:“还是没猜出来?”

曲瀚文就反问:“你呢?你这个大才女,咳咳,成天抱着书看的……”

袁瑜蓉这一点比他强,勇于承认自己的弱点!点着头:“我一个都猜不出来……咱们还是溜达吧!”

两人又若无其事的开始溜达,只是离那些灯笼稍微的远了点。

这个桥比较特别。桥拱特别的高,因此走到了这边就看不到那边了,而灯笼也很特别,一边的灯笼上有灯谜,一边的没有。刚刚他们俩往上走到那一边有灯笼,到了最高处,往下一看。那一边竟然人很少,而且都是看着周围的景色,脚步却不停。

袁瑜蓉有点奇怪,正要问。曲瀚文已经道:“这边的灯笼上面没有灯谜。”

袁瑜蓉就不懂了:“为什么一半有,一半没有?”

曲瀚文笑着道:“这就是说。凡事不可做绝,为难人也只是这一半,那一半的路程,就轻松的过去。”

袁瑜蓉恍然的点头:“真哲学……”

“……”曲瀚文看着她正要问,袁瑜蓉突然一指远处:“七哥哥!你看!”

声音惊异的倒把曲瀚文吓了一跳,赶紧的看过去,她手指的方向,很远的地方,一个白衣女子正孤身往这边走来,好像是飘一般……

曲瀚文浑身激灵了一下:“怎么跟鬼一样?!”

袁瑜蓉就笑着打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呀!你看。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白衣绝色女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沿着潺潺河水边。走向灯火绚烂的拱桥……”

没说完,曲瀚文已经‘噗嗤’的笑了:“你正经作一首诗也就罢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半天都没明白想说什么!”

“抒情!表达……哎呀,你这个满身铜臭的……”

袁瑜蓉后面自己随性编的戏文被曲瀚文笑着凑上来的唇给打断了……

清凉的夜空,周围还有低声的人语,清冷的月光,洒满了两人的身上,紧紧相拥……

直到身后响起抽气声,有人在说:“你看那两个人在干嘛?”

两人才赶紧的分开,曲瀚文拉着袁瑜蓉往下走了几步离开拱桥的最顶端,看不到后面的人了,两人才相视吐舌一笑。

然后手拉着手继续的往下走,不过每走一步,都是晃来晃去的,你扯我我扯你的,就这样两人觉着很有意思。

袁瑜蓉无意中又去看那边那个白衣女子,发现她已经走到了河边了,原来不是来桥上赏灯的,而是欣赏河里的灯……

看着看着觉着有点不对,扯扯曲瀚文:“七哥哥,你看那个女人。”

曲瀚文看过去,觉着没什么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觉着她有点怪……你看,是不是?”

“那里怪?”曲瀚文笑着搂着她的腰:“别看人家了,看看我!我怪不怪?”

袁瑜蓉却一直盯着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却是很怪,直直的看着河水,呆呆的一动也不动……

袁瑜蓉心里微微泛起点凉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曲瀚文立刻感觉到了,急忙将她的脸用手转过来:“别看了。”

袁瑜蓉脸跟月光一样的白:“七哥哥……那个人,是不是要寻短见?”

曲瀚文怔了怔,也看过去,袁瑜蓉立刻也看了过去,真的!慢慢的往河里走!

袁瑜蓉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哎!你想干嘛?!”完全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那个女子听见叫声转头了过来,把曲瀚文和袁瑜蓉吓了一跳!那女子……分明是曲聘婷!

曲聘婷似乎也认出了他们俩,突然疾步的往河里跑去!

袁瑜蓉吓得大声尖叫,曲瀚文已经往桥下飞跑了下去,拐过弯去跑向曲聘婷!

他们这边的动静叫桥上那边的人也发现了那边的情况。有人大声的喊:“有人跳河!”

“快救人呐!”

袁瑜蓉尖叫着,随着曲瀚文也跑了过去。

曲聘婷已经扑到了河里!

曲瀚文站在河边犹豫了一下,咳咳,他确实不是啥英雄,要是河里的是别人,恐怕他转身就走了,可那是他妹妹……他只好也扑进了冰凉刺骨的河水中家有财妻!

袁瑜蓉在后面尖叫着,大声的呼救:“快来人啊,救命!”

不过因为人少,而且都在桥上和对岸指手画脚。一时没人能跑到这边的附近来。有两个从对岸往这边跑。

曲瀚文一下到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立刻慌乱的脑子就被河水激的清醒了,接着就觉着自己的身子完全麻木了!他下意识的拼命的划着手脚,往那个前面不远的人面前靠。

其实河水并不深,就算是到了河中间。一个人站着也只是没顶,跳一跳就能浮出河水,而且曲聘婷穿着大厚的裙子袄。全凭了头一下的扑劲才扑进河里,这会儿根本就半步都挪不动,就在河边很浅的地方挣扎。

曲瀚文也扑腾了一会儿,才觉着脚下是实的。

在岸上惊慌失措的袁瑜蓉就看到前一秒还在扑腾的曲瀚文后一秒就突然的站了起来。很有喜剧效果的走过去将继续扑腾的曲聘婷从水里提出来,拖着往岸边走。

袁瑜蓉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样看。最起码两个人全都没事!全都清醒!她急忙的扑上去要帮忙,曲瀚文刚喊了一声:“别进来……”她已经踩到了水里,伸手帮着把软瘫的曲聘婷给拖上来。

曲瀚文牙齿上下的打架,还在埋怨:“你干嘛进水呀……冻……冰凉!”

袁瑜蓉顾不上他的埋怨,慌张的摸了他又去摸曲聘婷:“你们没事吧?你们俩都没事吧?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家吧!”

曲瀚文也点头,低头看了看,那曲聘婷好像还有意识,但是完全瘫软在地上不能动了,气得他说了一句:“这死丫头!”蹲下身去,在袁瑜蓉的帮忙下。把曲聘婷背到背上往家跑去。

这时,那桥上的人才跑下来几个,看了半天问另一个道:“人救上来没有?”太黑。还有太快,根本就没看清楚。

那个也茫然的摇头:“没看清楚……跑了?”

“唉。跑什么?”

“是不是人没救上来?”一个人去捡了只掉落的绣花鞋,道:“吓跑了?”

曲瀚文背着曲聘婷飞跑回了家,这一跑倒是把麻木的脚跑热了,不过他既担心全身都泡进了冰冷河水的妹妹,也担心袁瑜蓉湿了的双脚,因此跑的飞快,也没有去大门,而是走的近路,往自己院的侧门跑。

袁瑜蓉已经抢上前去敲门了。

那侧门的婆子打开门,惊叫了一声:“哎呦!这怎么回事?”

曲瀚文怒道:“闭上嘴!不准说出去!”他是担心此事传出去,曲聘婷的名节有亏,本来嘛!好好的大家闺秀突然的半夜去河边跳河,那就算是没什么事,坊间也能传出好些个版本的故事来,编这样小姐的事,最喜欢就是和奸情什么的联系上!

曲瀚文的本能反应,就是斥责了婆子一声,把婆子吓得不敢再出声。

袁瑜蓉扶着他背上的曲聘婷,两人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门,院门上的婆子开门,也是惊叫一声,赶忙的往院里奔,叫五月、六月出来!

五月、六月听见婆子声音急促紧张,慌得赶紧出来,看到这个情景也吓得不行,赶忙上来帮忙。

曲聘婷是妹妹,当然不能往自己卧室里背,曲瀚文直接就进了院中的一个厢房,这里是丫鬟们晚上值班睡觉的地方,有个大炕,现在必定是热乎着,进去就给扔到了炕上,立刻吩咐丫鬟:“赶紧给换衣裳!把湿衣裳脱下来!”

说着自己拉着袁瑜蓉赶紧也去屋里换衣裳,到了院里还没忘了嘱咐一句:“关上院门,别吵吵!”

那个院门上的婆子就赶紧回身去了。

他们两个进了卧室,曲瀚文就赶紧叫袁瑜蓉脱裙子,袁瑜蓉又担心他,慌忙的帮他解腰带,两个人手忙脚乱的互相帮着脱衣裳,半天都没解下来,曲瀚文却‘噗嗤’笑了!

“这都成什么了这……”

袁瑜蓉帮他脱衣裳,百忙中还打他一下:“你还笑得出来!”

“咱们俩像不像两个急色鬼?忙着上床干那……”曲瀚文还在笑着说,被袁瑜蓉伸手捂住了嘴,在打了一下他:“你快点脱衣裳!数九寒天的在冰凉的河里……别落下病根!”

“你脱你的,我脱我的!”曲瀚文经过刚刚一阵跑,倒是身上不麻了,自己躲开身自己脱衣裳,还盯着袁瑜蓉:“你快把鞋脱了!”

袁瑜蓉便自己去脱鞋换裙子。她只是鞋和裙子湿了,脱掉了换了一件。虽然身上冷的直哆嗦,不过还是快手快脚的去把曲瀚文的棉袄夹袄的全翻出来,急忙的帮他穿上。

两人手忙脚乱的终于把湿衣裳全换了,穿上干爽的棉袄,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曲瀚文因为身上浸了凉水,还是不由自主的哆嗦,袁瑜蓉又去**将暖进被子的两个手炉拿了出来,全给他塞进怀里。不等他塞回来一个,就去打开门,就看到三月和四月神情紧张的站在门口,她便赶紧吩咐:“把这屋弄暖和点,还有厢房,多烧几盆炭端过去!在点几个暖手炉!”

三月、四月答应着去了,两人这才来到院中的厢房,曲瀚文站在院里没进去,等袁瑜蓉进去看了,叫他进来吧!他才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