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袁瑜蓉越犹豫不安,自己和他们家的人素不相识,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来了?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看?自己一个妇人,听陈羽玄的安排合不合适?会不会又成了不守妇道了?瀚文……曲瀚文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容不得她多想,轿子已经抬进了侧门,停下了家有财妻。眼前一亮,陈羽玄亲自掀开了轿帘,笑着对她道:“到了。”

袁瑜蓉只能下轿,到了这会儿,有些不安的才问:“只是我这样贸然前来……不知道合不合适?家里有长辈,是不是应该先说一声呢?”

陈羽玄急忙安慰道:“姨姥姥成天吃斋念佛,基本上不管家里的事,只在后院的庵堂里抄经,姨姥爷身子不好,更是不出门的。他们两位老人家反而不好去搅扰,只要和前面的嫂子等人说清楚就行了。”

他示意袁瑜蓉往前走,袁瑜蓉只好跟着他走。他在前面道:“我小姨家中有个寡嫂,是我故去的大表哥的妻子,年以三十多,如今家中管事就是这位寡嫂,还有一位表姐,两位表妹……表姐也是丧夫,回娘家居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袁瑜蓉神情不安之极,赶紧的安慰:“等你见过家中的人,就知道了,我姨家人很好的。”

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下人进去禀报了,这会儿,就有大丫鬟模样的迎出来,见了面先福身行礼笑着道:“表公子来了,这位是……”

“进去回禀一声,是一个至亲好友的妹妹。家中有些变故,要在咱们这里住一阵子。”

那个丫鬟急忙的就对着袁瑜蓉行了个礼。笑着转身去回禀。

穿过垂花门,正中间的穿堂,摆着个大理石屏风,绕过屏风,就是上房院,此时已经站了几个丫鬟在门口,全都穿着葱绿色的衣裙,看到了两人急忙笑着迎上来,一个丫鬟将凉竹门帘打开。

袁瑜蓉有点窘。现在才后悔,自己不应该这样轻易的跟着人到人家家来。好像是……

已经进屋了,屋里一个穿着柔白长裙,挽着弯月髻的一个年长女子正在等着,看到两人进来笑着站起来道:“表弟来了。”

陈羽玄拱手作揖:“表嫂。”

那个女子微微福身回了半礼。

陈羽玄就回身对袁瑜蓉道:“这位就是我表嫂。”他又转过脸去对那位表嫂道:“表嫂,这位就是我提过的,京里同僚袁韶的亲妹妹,家中有了点事情,暂时在咱们府上住一段时间。”

袁瑜蓉急忙上前给表嫂行礼。表嫂也急忙的还礼。袁瑜蓉看那个表嫂好像不是很惊讶。或者有其他的表情,心里还松了口气。

表嫂笑着过来拉住袁瑜蓉道:“请坐请坐,原来是袁参领的妹妹。”

袁瑜蓉急忙称谢。表嫂道:“表弟回来,常常提起袁参领呢!”

两人在寒暄一阵,陈羽玄就将袁瑜蓉的事情大致说了说,不过当然的没有说被人刺杀,只是说,她的相公出门做生意,家中没有护卫,而现在城外不是很安全,有些匪徒在周围活动,因此才借住一段时间。

这样一说,表嫂恍然,袁瑜蓉也松口气。

曲瀚文跟着那个婆子,一直进了城。

李婆子直接往菜市场而去,到了那里,慢条斯理的将整个菜市场全都转了一遍,又走到一个卖肉的摊子前,先是和那个卖肉的汉子聊,卖肉的娘子出来,她也认识,更是坐下大聊特聊。将后面盯着的曲瀚文差点没急死!恨不能上去将那个婆子暴打一顿,然后揪着赶快去找她主子奶奶!

好不容易等这老婆子聊完了,买了些菜跨上菜篮子往回走,曲瀚文跟在后面,看到她径直出了城,还是往早上来的路上回去,曲瀚文心里这个后悔啊!早知道早上直接就去找好了!不跟着这个死老婆子浪费一天的时间!

李婆子挽着菜篮子回到宅子门前,却看到是铁将军把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由的惊讶的叫了一声,从腰上将钥匙接下来,开了锁进去,尤还不信,喊了两嗓子:“三月?四月?!”

身后跟着的曲瀚文一听见这两声,简直有如浑身遭电击一般!果然在这里!蓉妹妹果然在这里!

仿佛还像是怕他不信一般,李婆子又喊了一声:“奶奶?!”

曲瀚文激动地差点就冲了进去了!

“怎么回事?一起出去了?奶奶也出去了?”里面李婆子的自言自语叫他一下子清醒了!未免横生枝节,还是要看到蓉妹妹在出现!不然……可能会出现什么波折!

曲瀚文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又害怕自己站在院外面,袁瑜蓉回来的时候看见又跑了,看到不远处有个茅草亭子,于是过去坐在亭子里面等着。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来的路,听见‘咣当’一声,转头去看,原来是李婆子把门闩上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曲瀚文急的在亭子里上蹿下跳,差点就爬上亭子顶看看来路,怎么还没回来?!

李婆子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开门的四五回,走出来在路上眺望,喃喃的自语:“怎么回事?去哪儿了这是?”

要不是看她完全不知道,曲瀚文真能冲出去揪着她的脖领子质问!

越到了晚上,李婆子也越是着急,一会儿出来一趟,一会儿出来一趟,曲瀚文不得不每次都躲着她,但是他的心情比李婆子能急个一万倍!

等李婆子终于死了心拴上了门去睡了,他也终于爬上了亭子顶,坐在上面看着远处的道路,不过,他也知道家有财妻。今晚上可能是见不到蓉妹妹了,城门都关了。巡夜的都出来了……

可为什么不回来呀?住哪儿呀?难道是别的地方还有宅子?

曲瀚文坐在亭子顶上,终于有时间想想前面的事情了。现在想来,蓉妹妹去收生丝,也是因为去年跟着自己下去过,知道路途和价格,才会那么顺利的将生丝收上来。在想想,看来是专门想要卖给自己的……

想着想着就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见到,可是偏偏的见不到。心里火烧火燎的。在想着,又沉静下来。蓉妹妹原来一直都在自己的附近!那她还生气吗?要是自己说清楚,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

这一次把袁瑜蓉气的离家出走,曲瀚文终于是知道了,这种事情在袁瑜蓉心中的严重程度,不能接受的程度!

他叹着气,自言自语的:“你跟我说不就完了吗,至于闹得这么大……”

想想,自己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混账。瞧把宋宪博气的样子就知道了!如愿以偿的气倒了宋宪博。却没想到也气跑了蓉妹妹……

教训啊!这就是教训!

曲瀚文坐在亭子顶上长吁短叹。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曲瀚文当然的一夜未睡,从顶上爬下来。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天一蒙蒙亮,他就手脚并用的准备爬上亭子顶上去瞅瞅,正在往上爬,听见宅子里面传来响动,开门闩的声音,吓得他又赶紧的藏起来。

李婆子也一晚上没睡好,觉着怪异之极!怎么没人说一声就走了?去哪里也不知道?

她还在屋里里找了一圈,奶奶的衣裳,还有贵重的首饰、银子是拿走了,但是其他的东西全都在,家具、三月、四月冬天的衣裳,全都在!

天一亮,她也赶紧的出来在路上眺望,看看有没有人来。眺望了一会儿,没人,只能又回去,满怀疑惑的做饭。

曲瀚文在这边刚要往亭子上继续爬,远远的看到过来一个人,爬了一半又急忙的跳下来,藏到柱子后面,仔细的看了看,心猛地就提了起来!

是三月!没错!就是袁瑜蓉的丫鬟三月!

曲瀚文激动的心‘噗噗噗’的乱跳!但是左看右看,怎么只有三月一个人?!弄得他又紧张起来,难道是……蓉妹妹出事了?!

想到这里倒被自己吓了一跳,然后看三月的样子,还算是沉稳,不像是出事的样子,他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三月拍门,一会儿,李婆子出来开门,看到三月就惊叫!

然后两人进去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婆子也背了个包裹出来了,锁上门跟着三月走了。

曲瀚文悄悄的跟在后面,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一会儿一定要见到蓉妹妹!不然就把这俩给……扔河里去!

边磨牙边跟着,一直进了城,到了有名的官绅宅子聚集地,进了一个大宅门……

曲瀚文又愣了,这里……是哪里,自己怎么进去?

胡同口到处都是摆摊的小商贩,他过去凑到一个卖馄饨的摊子前问道:“大哥,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家?”

那个商贩看了看他,他赶紧道:“给我来碗馄饨……”正好几顿没吃了!

商贩给他一碗馄饨,这才道:“这里头都不知道?都是大官的宅子!”

“最里头那一家是什么人?”

“最里头?好像是个京官,家眷在这里。”商贩看了看里面:“是个京官没错!一品还是二品呢!”

曲瀚文一头雾水,蓉妹妹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娘家的亲戚?或者是岳丈的同僚?来这里住两天?

想想也有可能,他囫囵的将馄饨吃了,付了三文钱,收拾了一下身上,走过去就想拍门。

手伸出去有缩了回来,想了想,自己这样去不知道能不能让自己进去?又一想,门房必定要问身份,若是照实说了,门房进去回禀,蓉妹妹不见去怎么办?

再要是更厉害些,还心里生着气,又走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又扭头回来,晃来晃去的晃到了附近的一个酒馆,进去要了一壶酒两个菜,将小二叫来打听。

终于打听出来。里面的那个宅子,是个姓王的官员。王老爷是大理寺卿,那里面的是他的家眷宅子,还打听出来,王老爷的老太爷还在。

曲瀚文付了酒钱,依然在馄饨摊子前坐着,过了一会儿,看到个小孩儿跑过来,便叫住道:“去跑个腿,给你一文钱。”

那小孩儿就问去哪里。曲瀚文将茶铺子的地址说了,小孩儿就飞跑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曲瀚旭飞跑了来,比那个小孩儿跑得还快。到了跟前看到曲瀚文惊奇的道:“二哥!你怎么在这儿?昨晚上也不回去……”

曲瀚文先上下看他的打扮,穿着蓝色丝绸锦长衫,头上带着个玉冠,还算灵秀的公子样,便拉着他坐下,正要说话,那个小孩儿终于跑来了家有财妻。曲瀚文就掏了一文钱给他打发了。这才对曲瀚旭道:“瀚旭,最里面那个宅子,拍门去。就说……就说你父亲和他们家老爷是同乡和同僚,回乡祭祖,想宴请老爷子。”

曲瀚旭闻听惊讶的失声惊呼:“二哥!我都不认识人家……一没帖子二没书信相投……”

“你就说是先来问问,老爷子若是方便,就回去写帖子!”曲瀚文一瞪眼:“快去!”

曲瀚旭一头的雾水!可是又不敢不去,只能挠着头苦着脸站起来,掸掸身上,硬着头皮去了。

曲瀚文在这边看那边的门房出来,上下的打量曲瀚旭,按理说,曲瀚旭的一身行头,还能唬住人……

不一会儿,就看到门房关门,曲瀚旭转身回来了。

曲瀚文急忙问:“怎么样?!”

“人家问我姓什么!我胡乱说了一个,那个门房说,他们家老爷子早就不出门了。”

“那你没说别的?”

曲瀚旭愣了愣道:“我还说什么?”

曲瀚文叹口气,愣愣的看着那个紧关着的朱漆大门。

“二哥,你到底干嘛呢?找着嫂子没?”曲瀚旭问道。

曲瀚文扬扬下巴:“就在那宅子里……可我进不去!”

曲瀚旭就很吓的转头去看:“怎么会在那里头?!”

曲瀚文摇摇头:“不知道……八成是和娘家有什么关系的人家……”

“你直接去敲门,就说是嫂子的相公不就完了?!”

曲瀚文白了他一眼:“再把你嫂子气跑了怎么办?不行,”他摇着头:“我好不容易找着了,一定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曲瀚旭愁眉苦脸的问:“那什么法子万无一失?”

“不知道……还没想出来呢。”

“……”等了一会儿,曲瀚旭又问:“要不回去想吧?或者回去和大哥商量一下,咱们全家都来……”

“那成什么了?没准更生气……”曲瀚文皱着眉头出神的想了一会儿,看曲瀚旭在那边盯着那家大门发呆,便道:“你回去吧……对了,身上有银子没?”

曲瀚旭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个荷包来递给他:“二哥你不回去了?回去大家一块儿想办法呀!”

“不回去……万一回去了,这边走了怎么办。”曲瀚文将荷包打开,里面的银子全都倒出来,揣在自己的荷包里,把空空如也的荷包还给他:“你回去吧!我就在这里,有事到这里……有事也别找我,除非是想出来怎么进去的法子……”

曲瀚旭就想着赶紧回去给大哥禀报,于是站起来答应一声,转身跑了。

曲瀚文就在这边盯着大门发呆。

那个馄饨商贩听了半耳朵,道:“小官人是想进去?这一家一般都不招待客人!”

“哦?是吗?”

“嗯,我成天在这里摆摊,很少见他们府有客人来往,就是夫人都很少见。”

“为什么?”

“好像里面全是女眷……”

曲瀚文就郁闷了,那怎么进去呀?当官的同僚都不来往,自己一个商人怎么进去?真说是蓉妹妹的相公找去?能不能进去呢?

想了一会儿,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个管家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跟着进了胡同,去到门上拍门:“老张!开门。”还喊着。

门房把门打开了,看到他笑着:“回来了?就他们俩?”

“嗯,赵牙婆说明日在送几个过来……”边说边进去了。

门房立刻把门拴上了。

曲瀚文皱着眉头想着,一会儿,明白了。脸上立刻就亮了!站起来看着大门发了一会儿呆,低头看自己的身上。

穿了件丝绸长衫……

他去看那个卖馄饨的商贩,短身打扮,布衫胳膊肘处还有补丁,下面的松裤全是油……

曲瀚文将身上的长衫脱了,递给卖馄饨的:“老哥,咱们俩换件衣衫穿怎么样?”

那个卖馄饨的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莫名其妙看着他,再看他手里的丝绸长衫,眼睛亮了!立刻接了过去:“这是真的?客官您……拿小的开玩笑呢吧?”那件绸长衫去当铺当了,也只三五两呢!

“没有,把你的上衣给我就行了!”曲瀚文道。

那小贩赶忙的就把上衣脱下来给他,双手递过来,贼眉贼眼的看曲瀚文,不知道这位是不是一时失心疯……

曲瀚文穿上小贩的短衫,然后低头看了看,觉着挺合适,便走到了胡同最里面的宅子门口,伸手去拍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