涝灾情并不大,朱知县找了几个商户捐了些米粮送下去,然后大张旗鼓的将药铺子开了起来,三个地方的铺子全都施医赠药家有财妻。

那乡下人,疫情只要是没传播开,一般是不肯去药铺子的,就算告诉他们是赠的药,也不相信。朱知县命衙差下去一家一家的劝说、动员,贴出来告示,大力宣传疫情的可怕,要是真的开始传播了,那时候吃药就晚了。药铺子全都是免银子的,一个铜板都不用。

有那早有别的病的,便试着去看看,大夫看了病,抓药真的全都不要钱,在乡下这才慢慢的传开了,大家都去领药喝。

因为这件助官声的事,朱知县做的特别上心,周围的百姓尤其是那三个乡的百姓全都传朱知县是个大清官。

朱知县做的上心,曲家就省心,只有大李子跟着忙活,别的人都是该干嘛干嘛。

曲瀚侠去了松江府,这边长房院也开始不平静起来。

大爷曲瀚松回去想了很久,觉着曲瀚侠说的话,无一不是句句在理,换族长的时候,别说别人考虑他,他自己都觉着自己不合适,没什么考虑的余地。老族长说的那句话尤其在他耳边一直响。

做族长不但要本人合格,族长家里的媳妇也要能当得起事。

曲瀚松现在确实后悔,当初看重妾室,纵容几个妾把老婆斗得没了一点心气,如今却是自己吃了这个苦果子家有财妻。

想通了便下决心要清理自己的后院。

曲瀚侠说的请大老爷去城外的宅子散心,也是有几分道理,住在外面清静。家里的事情闹不到眼前也不会生气,于是便去找父亲商量,愿不愿意去城外的宅子散散心,清静清静。

大老爷本来就不想再家呆着,当然同意。大太太担心大老爷身子弱,不能移动,可架不住大老爷自己要去。于是这一天曲瀚松找了辆大车,将父亲背上车送到了城外的宅子。

其他兄弟几个,各想各的。不过都没有出头阻拦。大爷并没有说。谁能去看,谁不能去看,既然大家都能去看,这和住家里没什么两样。

曲瀚寅这些天被曲瀚文说的话震的晕头转向,干什么都有气没力的,心思全在‘休妻’这两个字上面,大老爷搬出府去,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五奶奶反对,倒被他呵斥了一顿,两人又吵了一架。

曲瀚寅虽然在五奶奶面前并没提。可是内心深处对曲瀚文说的话却深以为然。

大老爷和大太太住在城外,曲瀚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奶奶叫了来。跟她说,自己打算把没生子女的妾室全都打发回家。

大奶奶一时怔住,呆呆的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曲瀚松和大奶奶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说话了,曲瀚松自己都觉着别扭,看她盯着自己发呆,有些讪然,道:“我想这件事你出面的好,叫她们留下的……今后也不敢再没规矩。”

大奶奶半晌才回过神来,以为是大爷在试探她,急忙低着头道:“爷您这是说哪里话?好好地为什么要送回去?真的要是谁惹的爷不高兴了,便是打两下骂两句也使得,要是我哪里做的欠缺了,爷说了,我改就是,何必这样。”

大爷长叹口气,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二弟说的没错,自己把她打压的已经一点气性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斟酌着道:“不是谁惹我不高兴了,更和你没关系,是……”

他突然想到了说辞,精神一振又去坐下看着大奶奶道:“是上次分家的事,叫我觉着这些姨娘不管不行了!不论是姨太太还是姨奶奶,全都惯得一个个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族长和老族长,简大爷都在,父亲还在**躺着,那两个姨太太就敢闯进去!母亲都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说的气愤起来,又站起来:“她们竟然敢闯进去!瀚侠说,这事也就咱们长房院能出了!谁家分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这叫我想起来,咱们这房的姨娘们实在也是嚣张的不行了!大太太和你,她们全都敢不放在眼里!咱们家成了什么规矩?我在弟弟面前哪里还抬得起头来?!不整治绝对不行了!”

大奶奶听他这样说,这才明白了,松了口气点点头,然后又犹豫:“可是……为什么送走咱们院的姨娘?”

“父亲的姨娘我自然是不能送走,只能送走我的,一来给弟弟们做个表率,二来,也能震慑那些无法无天的姨太太!”

大奶奶还是犹豫:“那也不用……全送走吧?捡那不好的,爷不喜欢的送走两个就行了。”曲瀚松妾室众多,自然也有两三个失宠的。

曲瀚松摇摇头,看着她点醒道:“没有生子女的全都送走,就是生了的,不愿意在府里耗着的,也可以走,今后……我也不再纳妾了。”

大奶奶吃惊的猛抬起头看着他,太过于吃惊,本来还有些血色的脸竟然一下子惨白了。

大爷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叫她反应这样强烈,再看那惨白的脸,颤抖的嘴唇,大爷心中不由得就是一酸,她怎么也是自己的结发的妻子,怎么自己说一句话,能叫她吃惊成这样?

大奶奶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嗫嚅道:“爷……这,这话从何说起……”

大爷叹口气,盯着她半天才道:“这确实是我的意思,你就办吧,现在就开始……我就在这里看着。”

大奶奶犹犹豫豫的,再三的看他的眼色,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一般,她不敢不听,也不敢拖延,只能有些怯意的站起来,走出了里屋到了堂屋,命丫鬟将他们大房的姨娘全都叫来。

大爷过去斜靠在炕上,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情况。

曲瀚松的姨娘一共是十一位。除了大奶奶生的一个长子,其余的儿子、女儿全是妾室生的。儿子一共是四个,女儿三个,其中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是一个姨娘生的,其余全是各人一个妈。

大奶奶在外面想。爷说的没生子女的都送走,那就是要送走六位!其中还有两位极是受宠的,也因此极为厉害的。还有一位是前年才纳进来的。

一想到那几个厉害的姨娘。大奶奶心都突突,一想起那些尖利的声音,手脚都发软。她是被姨娘斗怕了的。就因为大爷的一句话。自己出这个头,万一过两天大爷又后悔了,岂不是要埋怨在自己身上?

大奶奶左思右想,觉着这件事自己不能出头。

大奶奶又打了退堂鼓,大爷却一点不知道,还在里面听着。

姨娘们被叫了来,进来堂屋也不行礼,各自找椅子坐下。其中那位生了一子一女的问道:“大奶奶找我们来是做什么?”

“莫不是开会商量分家的事?”另一个嘴快的立刻接口道:“照我说咱们早应该在一块商量商量了!”

大爷在屋里听得气愤不已,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姨娘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院的主子了?家有财妻!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五奶奶要是再敢说分这个宅子的话。我上去撕了她的嘴!”

“分家的时候她要是在进屋,我也进来!凭什么他们房院的妇人能进去。我们就不能进去?!”

“就是!我也进去!”

姨娘们在外面越说越兴奋,曲瀚松在屋里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反了反了!这些姨娘敢说撕了五弟妹的嘴!这院里现在哪还有一点尊卑?!哪还有一点规矩!

他听了半天没听见大奶奶的声音,生气的跳下炕从里屋出来,就看到十几个姨娘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大奶奶低眉敛目的坐在上首。

大家看到他从屋里出来,全都站了起来,莺莺燕燕的娇声喊:“爷……”

“爷您也在呀。”两个扭着水蛇腰上来搀扶大爷。

曲瀚松气的肚子疼,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大奶奶,把站起来给他行礼的大奶奶瞪得又低下头去,这才过去坐在上首。

对身边的两个道:“你们过去。”等两个姨娘抿着嘴笑着过去坐下了,便喊了一声:“来人!”

外面的丫鬟好几个答应的,全都挤进来福身:“爷有什么吩咐。”

曲瀚松一看全是姨娘们的丫鬟,大奶奶的丫鬟反而挤得没进来。

姨娘中有眼力的也笑着站起来:“爷有什么吩咐?小芳,去倒茶。”

这个一喊自己的丫鬟倒茶,别的也就反应过来,马上站起来又是一阵莺莺燕燕娇喊,这个喊倒茶,那个喊端点心。完全的不知道,这里是大奶奶的院子。

曲瀚松气的手都在哆嗦,终于看到自己的这些妾有多么的嚣张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大奶奶的那个丫鬟道:“去!去把前院我的小厮叫进来,大奶奶这边的婆子全叫进来。”

那个丫鬟怔了半天才答应一声急忙去了。

屋里安静了一下,谁也没明白大爷这是要干什么,妾室们都想不到,突然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看到大爷不高兴,显然生着气,妾室们也不敢再出声,老老实实的全都过去坐下。有两个正得宠的,谄媚的笑着上来,轻轻的给他捶着肩膀,柔声细气的问道:“爷这是生的什么气?可是谁惹了爷生气了?”说着全都拿眼去看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大奶奶。

不但她们俩,别的妾都去看大奶奶,料定是大奶奶惹了爷生气了。曲瀚松看底下众妾室,一个个看大奶奶的眼光,什么神情的都有,鄙夷、幸灾乐祸、事不关己、冷淡装没看见的,就是没有尊重的。

曲瀚松越发气的发抖,想转头厉声将那两个骂一顿,叫她们安分些,想了想又强忍了,只是转头对她们俩道:“你们过去坐下吧。”

两个捶肩膀的急忙福身答应着退下了,因为看大爷面色不虞,声音也又冷又硬毫无感情,两人不敢违拗。

过去坐下了,妾室们互相的悄悄使眼色,探寻谁知道大爷这是怎么了,不过谁也不知道,便都去看大奶奶,大奶奶低着头一直谁也不看。

大爷坐了大奶奶的位置,大奶奶便一直站在他旁边,屋里的椅子不少,可是姨娘众多,全都把椅子坐满了,也没人主动站起来给大奶奶让个座。

大爷越看心越凉,越看心越惊!想起瀚侠说的话,是自己给了她们脸,壮了她们的胆,她们才敢这样对待自己的正房夫人!

曲瀚松浑身都哆嗦起来!

正房夫人在她们眼中没有地位,那么是不是说,自己的嫡子在她们眼中也没有地位?!今后……自己的正房一脉,嫡子嫡孙,还有什么地位可言?自己家的人都不看重,出去在外面,谁还会看重?!

曲瀚松越想越严重,越想越后怕!手都在不由自主的打颤。

姨娘们中也有那有眼色的,一看大爷这竟像是气得不行了!再看大奶奶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不由得她也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大爷的神情。

还有两个不得宠也有眼色心眼的,立刻也悄悄的站起来。

大奶奶的丫鬟进来了,回禀道:“爷传的人都在门口候着呢。”

曲瀚松点点头,扭头看了看大奶奶还站着,侧头看了看和自己平坐在上首另一边的姨娘道:“你起来。”

那个姨娘像是才反应过来,赶紧笑着站起来:“哎呦,是妾逾矩了。”扭着腰走了下去,看到一个妾站在一边,她不由分说的过去坐下,本来,敢进门就坐在上首,她也不是一般的人!

曲瀚松已经再叫大奶奶:“你过去坐下。”

大奶奶这才过去坐下了,她飞快的看了一眼曲瀚松,看大爷的样子,今天倒像是来真的一般,不过,大奶奶始终不太相信,爷能将他心爱的姨娘送走。也许,爷还是在试探自己?可是这些年了,爷都懒得搭理自己,还试探什么呢?

曲瀚松一点不知道大奶奶的想法,他紧绷着脸扫了一眼下面或坐或站的姨娘们,然后一个一个点,没生孩子的全都叫他点了一遍名,道:“你们几个,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离开府里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