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不,我将将一进鬼宫的大门,里边便传出一阵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伴随着祥光自宫殿里射出,暖洋洋地照亮了整座宫殿。

我几乎是快步冲进里面的,亢奋的心情着实难以压抑。我想看看,泠染到底生出了一只怎样的小团子。

果真当我站在门口时,我便愣住了。

只见一只小不点娃子正趴在墨桦怀里,扯起嗓门大哭。墨桦给急得,不晓得如何哄她。

我差点给激动得热泪盈眶。果然与我脑海里想象的无多大差别,泠染生了一只肉肉糯糯的小团子,大抵是在肚子里养了两万年的缘故,小团子一点也不显得皱巴巴,反而白白•嫩嫩,约莫有凡人一两岁的光景。

泠染似有些疲惫,眼下正躺在屋里的榻上,见我来了,便笑道:“弥浅你倒是腿脚快,还不赶紧进来看看,她也是你的孩子。”

随着泠染的话,不想屋子里的哭闹声戛然而止。

墨桦和怀里的小家伙转过身来,皆看着我。奇怪的是,小团子睁着黑白分明的两只大眼睛,竟不再哭闹安静了下来。

我亦睁着眼瞧着她。

瞧了一会儿,小家伙忽然咧开嘴冲我笑了起来。

那一刻我不晓得是个什么感觉,好似光着脚板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飘飘然一样。我禁不住亦咧开了嘴,看看她再看看墨桦与泠染,笑道:“你们看见了没,她在对我笑诶。”

随即小团子竟不愿趴在墨桦怀里了,径直向我伸出了两只肥肥的小胳臂。

我愣了愣,只听泠染好笑道:“傻愣着作甚,还不来抱抱。”

不得不说,墨桦那厮平日里看起来淡定温和,如狐狸一般狡猾。眼下我自他手上接过团子时,分明看见了他不情不愿的脸色。他定是在因为团子对我笑而没对他笑耿耿于怀,好歹也是个做爹的,这爹做得忒失败了点。

(二)

只是小团子机灵得很,我才将将一伸出手臂,她便自个跑进了我的怀里,在我怀里乱动乱蹭,一脸的鼻涕眼泪全揩我身上了。

那肉肉软软的触感,实实在在自手臂间传来,我又忍不住揉着团子头上的软头发,心里十分圆满。

后来似想起了什么,我掀开小团子的衣裳裤裆上下看了个遍,可看了许久愣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遂问:“泠染,是女儿还是儿子呀?”孩子这般小,我还不晓得如何区分。

泠染抽了抽嘴角,道:“当然是女儿。”

我兀自逗了小团子几下,问:“泠染,你给她起名字了没有,叫什么?”

泠染道:“还没有,这不等你来起么。”

我抬起头,看看泠染,再看看墨桦,兴奋地问:“让我起么?果真?!”见他俩都点头了,我就细细思索了起来。

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说实在的,我懂得不多,不如墨桦那文曲仙君学识渊博,或许让他来起名字会更好些。但我又实在忍不住,想占个先。

想了许久,我才想出了个像样点儿的,伸出食指戳戳小团子的脸,小团子跟着摆摆脑袋。我笑问她:“叫慕久好不好?你就叫慕久。”

小团子眨了眨眼,笑了。不想接下来她却咧着小嘴,竟说出了话:“慕久好,慕久好。”

屋子里的三个大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随着小团子一声比一声糯地叫着“父君”“娘亲”,皆是喜上眉梢喜不自胜。

后来小团子的名字定下来了,依了我就叫慕久。

或许是我与小慕久十分有机缘,她黏糊我得紧,比黏糊她那双亲爹娘还要厉害。我也乐得逗她随她玩闹。

泠染生了一个小仙娃子的事情,墨桦差鬼使上报天庭了。天君似有几分欣喜,道他也曾见天边有祥云异彩,是许久没碰上如此好事了。遂赏了许多东西下来,仙使来来回回了几次方才将天君赐的各种玩意儿宝物给抬完到了鬼界。

(三)

小慕久眼睛倒是毒得很,天君送的那些东西,她一眼就相中了两颗通透晶亮的夜明珠。夜明珠放在鬼界上空,起码能幽幽照亮小半个鬼界。

有了天君作表率,三界其余仙神自是不敢怠慢,皆一股脑往鬼界来往庆贺。

那几日鬼界忙着应酬,热闹得紧。我便也跟着在鬼界住了几日,帮着泠染与墨桦夫妻俩应酬。小慕久时常粘着我不放,小嘴比谁都甜,如唤泠染那般唤我一声“娘亲”。

只可惜啊,孩子好生不好养。我算是真真切切地见识了。

自从小慕久出生在了鬼界,鬼界便没过好一天安生日子。泠染与墨桦时常焦头烂额地遣鬼使来昆仑山邀我去鬼界,说是让我帮他们教养孩子。

不得不说,小团子一生下来便会说话识人,那性子定是人小鬼大无疑。

听她爹娘道,在鬼界小团子简直跟个小恶霸似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鬼界的鬼官仙人都看着她小,也都宠着她,心道反正一个小娃子也生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

然,倒是那帮子人眼拙了。

莫看平日在鬼宫里,当着泠染与墨桦的面,慕久是乖顺有加。一旦出了宫殿,在鬼界里遇上了鬼差鬼官,那是有板有眼老成得很。

她让鬼差带她去各层地狱去看看,结果地狱里那是闹得一个天荒地乱。她对判官手里的生死簿很是感兴趣,道是想跟着判官们学一门手艺钻研那生死簿,结果一摞摞的生死簿撂她手里被涂得个花花绿绿面目全非。

就连鬼界的轮回道她亦是尝试着钻进去过。幸好有鬼官眼疾手快见她进去了半个身子,一下就给吓出了半身冷汗,忙抓住她的小腿给拉出了来。

除了这些,有一点小慕久倒是与我小的时候志同道合。忘川河彼岸的大片彼岸花,她喜欢滚。来来回回地滚。

结果好几回她都给直直滚进了忘川河的河水里。

(四)

忘川河的河水不是一般的河水,若有人滚进里边去了那些河水定会争先恐后地涌起来将其给吞没了去,连根骨头都不剩。可小慕久,那河水却似很怕她,她给滚进了去连衣裳都未沾湿,河水便自动退开了去。

诸如此类,只要慕久闹腾一日,鬼界大大小小乱子定是层出不穷。

泠染与墨桦为此很是头疼。奈何每每一当着他们的面,慕久又很是听话,任谁铁石心肠也愣是不会动手教养她。

遂隔三差五我就得往鬼界走一趟。

还未入得鬼界宫门,小团子便会远远地一摇一晃地跑来,径直往我怀里钻。那撒娇是撒得十足地道。

我总是会先板着一张面皮,问她到底又闯什么祸了,小团子就不依不挠地用小脑袋蹭我的脸,软软地唤一声“娘”。

嗳喂,我的七寸死穴被她给捏得稳稳的。她如此一唤我,我霎时没了脾气,跟她闹成一团。

但有一回团子闹的事情大了些,终于被墨桦当着我的面给休整了。那时她脸颊挂着两行泪渍,瘪着嘴好不委屈。

墨桦问他为何要闯祸,她幽幽地瞅了我两眼,随即才道,因为她每回闯祸爹娘就会去请另一个娘来,她想念另一个娘。

见团子那软哒哒的模样,我心肝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后来饶是她闯了多大的祸,我便替她护着,墨桦也休想再休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