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却是苦口婆心的劝他道:“六子,你若是还有点良知,便将真相说出来吧!”

六子一急,道:“我若是说出来,便没有了良知!”

红璎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值得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愿一辈子背负罪孽的沉重,也不愿意将她暴漏出来。

红璎将众人支走,才对他说:“我想我的手段你已经见识过了,你若是不说,我会有其他的方法知道答案,不过会不会保证你想要保护的人的安全,这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六子一急,忙扑倒在地,跪下来求她道:“我求你,无论如何也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为何?”

六子垂头,咬牙道:“你莫要逼我,我是不会说的。”

红璎为这个汉子这种行径很是气恼,既然想让别人不去追杀,却又不告诉别人原因是什么,于是她恼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想要看到那贼的血,溅在你的面前?”

六子手心青筋凸起,心里盘算着若是五步便血溅红璎,她会否就不会再追查那笔钱的下落?但是他一想起来村里的乡亲百姓都是因为她才有安身立命之所,却又下不了手。

这时候,一直埋伏在房顶上的楚珞感受到了浓烈却又不稳定的杀气,不敢怠慢下去,便将红璎护在身后,呵责六子道:“我本来觉得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居然要恩将仇报。”

红璎乍一发现楚珞,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他:“你怎会在这里?”

“我若不在这里,你今日怕是有血光之灾。”楚珞气的反问她。

红璎却是无辜的眨了眨眼,道:“我对他,有信心!”毕竟六子曾经也与她是一个村的人,他虽然骁勇,却很是憨厚,不然也不会认齐文浩当老大这么多年。

只是当年的六子,总是藏在人堆里,她没怎么留意过,印象中他很是腼腆,不怎么爱说话。

六子却因为方才他动了杀心而愧疚不已,便道歉道:“对不起,方才是我太冲动了!”

红璎只是问他:“我知道你隐瞒那人,是想保护好她,但是你可知道,若是你因为这样而颓废下去,更是伤了他们的心。”

六子猛地抬头,不解的看着她。

红璎却是捋了捋发梢,耸了耸肩,道:“其实这事我也猜得十有八九,只是有些条理还没有理清罢了。我问你,刘湘与你是什么关系?”

红璎说出刘湘的名字,果然六子的脸色一边再变,最终没能招架住她的逼供,如实道:“正如你所料的那样,刘湘与我的确是有关系的,她是我妹妹!”

红璎眉头一跳,道:“我记得你自小便无父无母,怎么会突然有个妹妹。”

“若不是因为她手臂上的那颗梅花烙,我也不知道她是我妹妹。”六子陷入了回忆:他十一岁那年便是因为一场大水被冲到了红璎的村子,从此与亲人失散,印象中他母亲为他生了个妹妹,妹妹的手臂上有颗梅花烙,因为那夜他看守仓库,意外发现翻过天窗想要爬进仓库的刘湘,便将她喝住,刘湘被他逮住,吓了一跳,便自天窗跌了下去,划伤了手臂,六子因为愧疚便帮她包扎伤口,意外发现她的梅花烙,便自作主张瞒过所有人,由着刘湘将那几张银票偷走,去为祖父买药!

细细了解之下,红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有人诱骗了刘湘,所以刘湘才会以为仓库里的所有钱财能够救活她祖父的命。

事情尚且不算真相大白,不过红璎的机敏倒是令楚珞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想过像红璎这等乡野村姑,竟然也能够有这样心机与见识。

后来楚珞问她为何突然变得聪明了?

红璎只是白了他一眼,道:“俺本就聪明,只是某人不屑于承认俺的聪明才智罢了。”楚珞当场僵住,似乎他的确没正眼瞧过她。

原来不知不觉,人总是在变,只是你不曾发现罢了!

红璎后来与楚珞一同去寻了刘湘,却见到刘湘趴在院子里哭,她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祖父,祖父,红璎顺着她的目光,便瞧见浑身僵硬的老人,被村里人抬了出来,不少村民往那刚刚作古的老人身上啐口水,嫌恶他道:“真想不到,他看起来一把年纪,居然会干偷鸡摸狗的勾当,真是看不出来。”

刘湘哭着喊着,将老人的遗体紧紧地抱着,后悔道:“都是湘儿不好,是湘儿害死了祖父……”

“祖父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湘儿的,祖父你不要湘儿了吗?不要丢下湘儿……”

绝望的啜泣,沉重的压在红璎的心头,红璎上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长将老人的遗书递给她,咒骂道:“没想到刘老平日里一副病蔫蔫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这么恬不知耻。”

红璎翻来遗书,便瞧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血书:老朽一时贪念,窃取村民钱财,深感罪孽深重,自此了断!

那村民正群情激昂,扬言要将刘老鞭尸,弃之荒野。

刘湘哭的更凶了,忙说:“那些钱是我偷的,不干祖父的事情,你们不许动我祖父,你们走开。”

她一个人的力量何其的微弱,三两下便被村里人给丢在了角落,有男童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骂她:“小偷,贼人!浸猪笼~”

“浸猪笼!”立刻便有看热闹的小孩响应。

红璎不知道这些小孩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词汇,或许人性本就是残忍的,否则那心智未开的儿童,又怎会将蚂蚁肢解,将鸟雀解剖?

红璎烦躁的将她护在中央,对村里人,道:“不管他们曾经犯过怎样的错,你们也不能这样待他们。”她忽然有些后悔,想要查清楚真相了,若是她不执意如此,或许刘湘爷孙两人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刘老也不会死了!

楚珞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只是宽慰她道:“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不如就让它过去。”

红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楚珞身上有一种令她安心的安全感,她不由点了点头,对哭花了脸的刘湘道:“这件事情我会继续追查下去,还你也还你祖父一个公道。”

不过,她是决计不会再为这些村民提供补助了,新春来临,仓库的屯粮也够他们用上半年,人若是依赖惯了,便会慢慢的忘了自己生存的本能!

刘湘一直对红璎心存感激,更是为了她窃取她的财务而后悔不已,这时候被她护在身后,只觉得温暖,便将那日来村里为她爷爷瞧病的郎中的模样告诉了红璎,并说那些珍贵的药材便是那郎中留下来的。

红璎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些药材的成分,总觉得不对劲,便都递给楚珞让他看了看,却听楚珞道:“这些药材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即便是燕窝也十有八九是伪造的,谁人会这样大的胆子,盯上了你救济灾民的银饷?”

红璎恨恨道:“这京都除了平南王,怕是没人敢这么做。”

她寻思着,便问刘湘,道:“若是某一天让你见到那郎中,你认得出来吗?”

刘湘点了点头,道:“他是害死我祖父的罪魁祸首,即便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他。”这样年幼的孩童,眸里却充满着仇恨的火焰,红璎只觉得心疼,便将刘湘从村子带走,并让村民好生将刘老安葬,因为这件事刘老也是被人蛊惑的。

她将齐文浩叫到了村口,吩咐好事情,便带着刘湘坐了马车回去……

马车里,红璎忽然靠在了楚珞的肩膀上,低声嗫嚅道:“今日幸好有你!”佳人在怀,楚珞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红璎承受的真是太多了。

那个村寨,是她一手搭建起来的,她以为她帮了很多人,却没想到……

她已经在相府呆的太久,几乎忘记了底层的生活,也忘记了淳朴的对立面便是绝望的残忍。其实何止是宫廷存在着尔虞我诈?

回忆慢慢收回,楚珞摇了摇头,心想:无论红璎表面上看着多么的坚强,骨子里多么绝强,却终究还是女子,仍旧是需要一个宽阔的胸膛,作为依靠的。

但是顾思明不行,司马廷不行,就让他任性这么一两次,一两次就好!

红璎为了踏青方便,特意穿了一件紧身的碧色长裙,而司马月却穿上了红璎素来喜欢的那件红色的春衫,看起来几分英姿飒爽,几分娇媚动人。

“看,瞧着多好看!”红璎有种的赞叹道。

司马月扭扭捏捏道:“这大红的颜色,瞧起来虽然好看,但是好不适应。”

“慢慢你会适应的。”红璎笑着将她推出门,道:“我们快去东郊,莫要让表哥等急了,以为我放他鸽子呢!”

“你支走楚珞的那招管用吗?”她们方才刻意说了那些话,目的便是支走楚珞这个素来喜欢搞破坏的家伙。

“瞧着便是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毕竟楚珞这货即便是脑子注水了,那水也能噎的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