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是补习社老板,外表看似很好说话,其实在社会历练甚深,精明得要命,不然一个坐三奔四的女人还撑不起这么一间补习社。

差五分钟七点,钟漫如期推门而至,林静抬头见是她,挑眉笑问:

“又缺钱了?”

“人生在世,哪能不缺钱?”钟漫无奈地笑,“你这里有多少班让我教?”

“我看看。”林静自柜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日程表。“老实说只有两三班……够不够?”

“不够也没办法啊。”钟漫心里打着小算盘,三班才三小时,以一小时四十块来算,一个月才五百不到。家里还有什么开销能省?也许晚上只入睡时开一小时空调省点电费,严格限制自己的洗澡时间……

林静见钟漫满脸困恼,眼珠一转道:“其实有个导师我早想踢出去,但找不到人接他的班,你若肯接我立刻手起刀落。”

钟漫接过日程表一看,那导师星期一至五晚上都有课,而且是天天三小时,算下来一个月就是二千多,不仅足够支付生活费,还能有余钱替明希买买衣服什么的,是以钟漫犹豫了会便点头。

“你确定?”林静见钟漫犹豫那么久,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上次钟漫离职就是因公司反对。“公司现在能让你兼职?”

钟漫沉默了,虽然她和莫霖的关系不错,但并不等于他会容许她赚外快。

但要不兼职……她自叶明希来了后已用储蓄不断补贴才能应付开销,现在所余无几,再加上一千块补贴不再存在,不兼职实在活不下去。

林静见钟漫如此,知道她财政必然很困难,托腮对着日程表想了会道:“要不这样,我替你排星期六日的班?”

“现在有多少星期六日的?”

“暂时没有,但我可以招生。”

钟漫立刻摇头:“我等不及。”

“那……要不你先把平日的接下来,若真的赶不过来便给我打电话,我替了你那节课,但你星期日要替我坐前台。”林静天天都要坐前台,想和只在星期日放假的男友约会也不行,已经被男友投诉过很多次了。

“没问题!”这样一来,她偶尔可以晚点下班,掩饰兼职的事实。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 ※ ※ ※ ※

本来平均一星期有三天睡前能见到钟漫回来的叶明希,从这天开始再没有见过活的钟漫,除了冰箱的食物会自动消失,他几乎以为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没有钟漫,他一向没表情的脸更没表情。李铃见他闷闷不乐问了他好几次,他却只摇头不答,神色有点落寞。

唯一有笑容的时候,就是看到盘子里多了没洗的碗碟,知道她有吃光自己做的东西,知道自己对她还是重要的。

钟漫在星期六这本来不用工作和兼职的日子也跑回公司加班,清掉平日累积的工作,最后晚上九点终于到家。开门见到叶明希坐在桌前乖乖复习,家里一片宁静祥和,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放好钥匙,鞋子还未脱,叶明希已抛下笔奔来,一把抱住她的腰。

“怎么啦?”她任由他搂着,发现他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思,觉得这孩子真是撒娇撒出心得了,彻底抓住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钟漫没辙,只好佯装无奈地道:“我已经很累了,让我去沙发坐坐吧?”

他一听,马上搂着她来到沙发前,见他还不肯放,她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然怎么一个迳的不敢看我?”

说罢,一双亮晶晶水灵灵的眸子立刻仰视她,可怜又渴望的眼神让她心都软了,摸摸他的发叹道:“是啦,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今晚网也不上了就陪你好不好?”

她在沙发上躺下来,柔软的触感让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叶明希早已自动自发地窝到她怀里。

钟漫累得不想说话,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叶明希的背,闭着眼道。“就跟我报告一下近况吧。”

“我跟同学相处得很好,每天午饭也跟他们一起吃。”

钟漫打了个呵欠,“这不错。”

“中文、英文、数学测验成绩都是一百分。”

“做得好,不枉我这么努力替力看作业。”纵然兼职,钟漫仍替叶明希看作业,也发现他进步神速,现在基本没有错误。

“学会了做蒜泥豆豉蒸排骨、甜酸鱼块、酿豆腐……”他说了好几个菜名后,钟漫闭着眼磨蹭着抱枕嘟嚷了句:“好吃。”

叶明希又说了会,钟漫的回应愈来愈少,待得他静下来,她忽然想起件事,勉强睁眼对他道:“我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呢,快穿上让我看看。”

没日没夜地工作让钟漫生了难以自制的购物欲,很想把钱花出去证明自己的努力有价值,可惜每次下班时所有商铺都已关门。今天难得早下班,她能用的一件没买,却买了好些东西给明希。

明希走下沙发找到衣服,到房间换了出来站到她前面,她却已撑不下去,沉沉入睡。

他穿着新衣看着累极而睡的她良久,没打算唤醒她,轻手轻脚摸回房取来被子并关了灯,窝回沙发上与钟漫一起睡。

没去问她为何忽然夜夜迟归,没去问她为何如此疲累。他虽然并不确切了解,却知道不就那么回事。他暂时还无力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是恪守本份让她安心,不去加重她肩上的重担。

客厅里慵懒地相互依偎的他们并不知道,强大的风暴正在暗处酝酿,等待时机轰然爆发。

※ ※ ※ ※ ※

“你是说,钟漫的工作态度有问题?”莫霖看着眼前的林诚,淡淡地问。

“没错,这是她最近的上下班记录。”林诚取出一份文件,递到莫霖面前。“每天都是上班前三分钟内到达公司,好几次更是恰恰赶到,明显对工作的事并不关心,最严重的是近几星期差不多每天都在六点准时下班,最晚也不过七点,相对于其他同时工作至十一点,这并不公平。”

莫霖接过钟漫的出勤记录,“那你怎么看?”

“钟漫以前曾有下班后兼职的不良记录,我猜这一次也八九不离十。”林诚顿了顿,见莫霖还是没啥反应,加重语气道。“这种人若继续存在,怕会惹来不少麻烦,像我组的人已开始向我抱怨为什么别人能准时下班,有个别的更偷偷打着外出兼职的算盘。”虽没直接说出口,但意思就是你这总经理为了公司着想,请立刻把钟漫踢出公司。

相较于林诚的浮躁,莫霖老神在在地看毕整份文件,又闭着眼琢磨了会,才慢悠悠地问:“若没了钟漫,班顿那边怎么办?”老班顿指明让钟漫负责整个系列,若钟漫走了,班顿这个客户未必能保。

“现在冬季系列已进入生产尾段,加上明仪和小赵已熟习班顿的要求和系统,就算缺了钟漫也不会有影响。既然一切如旧,在商言商,班顿没可能为了一个小职员再次投入大量资源与另一公司磨合。”

林诚的理由如此亮丽、充份,显然是挑准了时机处心积虑来下手。站在莫霖站场来说,钟漫这次是挽救了整个合作计划,但在林诚看来却是既削了他面子又挖走他的人,成为他与陆友良外第三个派别。

全公司都知道钟漫与陆友良交好,若她真成了气候,自己一系只怕难以翻身。无论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前途,钟漫必须下马走人!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莫霖点点头,收起手上的文件。“这件事我会处理。”

虽无确切答覆,但林诚并不担心。这种决定并非一时三刻做得出来,但为了顾及下属的士气,解雇钟漫这个惯犯绝对是最简单的方法,也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