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漫尖叫着倒退两步,跟在她身后的叶明希立刻扶住她往后倒的身体:“出什么事了?”

“门、门上……”钟漫用手指着自家的门,叶明希却只到她臂上鲜血淋漓,忙问:“你受伤了?”

“不是、不是!”钟漫激动地挥了挥手,又往门的方向指去,叶明希见钟漫似乎无碍,便往大门走去。

钟漫的公寓是内外两道门,内门是木造的,外面是钢闸。叶明希还没走近,已经看到钢闸正汩汩地渗出鲜红的血,大门前是一大摊的触目鲜红,血液还有向外蜿蜒扩散的趋势,钟漫扶着墙又退了两步,怕被鲜血沾上自己的鞋子。

叶明希毫无畏惧地踩入血池里,自然也看到内门上有东西在蠕动,但他仍然旋开了钢闸的锁,然后退后一步,一把拉开钢闸,让木门上的东西无所遁形──

那是一条被斩开三截的黄鳝,圆滚滚的鱼身被三根手指长的铁钉狠狠钉在门板上。由同一身体分裂出来的三截滑溜圆管不断在门板上疯狂扭动,断开之处因为挣扎不断渗出血水,鱼头上的嘴巴还一张一合企图呼吸,纤幼的鱼尾也上下拍动,尝试摆脱铁钉的束缚,却不知道这样只会让脆弱的皮肉被铁钉磨得皮开肉绽,血花四溅。

叶明希被横飞的鲜血染红了衣裳,脸上也沾上不少血珠,他伸手要把钉子都□,身后传来钟漫依然颤抖着的声音:

“别拔,我们报警。”

半小时后,警察来了,拿了相机拍下现场的照片,又带了两人回去做笔录。

“钟小姐,你有与人结怨吗?”

“我最近跟人在打官司,但不确定是否有关系。”其实钟漫心里已经十分肯定这事是叶崇德派人做的,但她总不能这样说。

警察又问了十五分钟,才跟她道:“可以了,我们会跟小区的保安室调看监控录像,如果有消息会通知你。”

“公安局能在附近加强巡逻吗?”钟漫觉得若就这样离开,报警也没有作用。

“我们很忙的,又不是你家的保镳,不能总在一处绕。”那警察见钟漫挺无助的也有点不忍,“这样吧,我们跟你小区的警卫说一声,让他们多多留意就是了,你一个女孩儿家自己出入也小心点,多提防。”

“谢谢。”知道警察大叔也算不错了,钟漫不敢再提什么要求,正要离开,莫霖和谢律师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到。

刚才钟漫就是想到这事跟叶崇德有关,警察问她有没有律师时她便把谢律师的名字报上去了,谢律师联络了莫霖一起赶来。

“怎么了?”莫霖见钟漫与叶明希身上都是血迹,有点担心。

“都解决了,我们正要离开。”

“谢律师没跟你说一切等他来了再处理吗?”

“也就是说发现那东西的经过而已,其他什么都没问。”要是有问到涉及官司的东西,钟漫肯定闭口不言等谢律师来。

“我让谢律师去问问看。”说罢,莫霖走到谢律师处跟他低声商量了几句,又走回来。“可以了,谢律师说他会处理的,我们可以先离开。”

“那就走吧。”饱受惊吓又复笔录,钟漫已经累得不行,只想尽快回家。

“你还想回去?”莫霖有点讶异。“那些人能把东西钉在你的大门,代表他们知道你的住处,也知道你的行踪,否则若你当时在屋内,他们钉钉子的话一定会被抓着,所以你若还住在那儿会很危险。”

“我连自己的家也不能回了吗……”沉重的压力加上刺激过后的疲乏,钟漫已经欲哭无泪。她一直对建立自己的家有种渴望,当年还是一个小小营业员,月薪只有四千元,她也宁愿扛起每月三千的房贷买自己的房,就是为了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小天地,想休息想逃避现实时顶上都能有自己一片瓦。

“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你和明希先到我那儿住上一阵子吧。”

“你那儿也不见得安全。”叶明希直接堵了莫霖一句,“漫漫,我们要不去租酒店?”

“酒店每天出入的人那么多,品流复杂,歹人要下手太容易了。”莫霖皱着眉看了眼叶明希,似在责难他耍花招不看情况。“我的小区住户出入都要用住户卡,访客必须登记证件号码,进门要过安检,每幢楼房的升降机大堂还有专业管理人员确保住户和访客身份,比酒店或者其他地方都要安全……而且高级酒店的租住费用不便宜,低级的不如不住。”

因为要打官司,钟漫口袋里的每一个钢蹦都不能乱花,而且她真的不想再想了,便跟叶明希道:“都听莫霖的吧。”

叶明希还想再说什么,莫霖却已搂着钟漫的腰,打开车门送她上车,叶明希坐在车厢内,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阻止,但在收拾好行李走进莫霖的家门,他仍然没能想出来。

莫霖的家走的是现代优雅风格,深木色的地板,低调而奢华的皮革沙发,通透俐落的玻璃饰柜,最瞩目的当然是能俯视整个市璀璨夜色的落地大玻璃窗充当了客厅的其中一面墙,无论站在屋内哪一处都能把城市景色尽收眼底。

可惜钟漫根本没兴致看任何东西,莫霖把她领到客房,她说了“谢谢”,又轻轻说了句“抱歉”就关上房门,再没任何声息。

叶明希很担心,他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半个小时后终于按捺不住想去敲门,却被莫霖在门前拦下来。

“你让开。”

“别吵,让她静一静。”莫霖偏头示意叶明希到客厅去,叶明希却不动,莫霖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往客厅拖,没有防备的叶明希被他拉到客厅才反应过来,猛力甩开他箝制住自己的手,正要开口质问他,莫霖却淡淡地重覆:“别吵,让她静一静。”

叶明希愤愤地用力坐在沙发上,“我是关心她。”

“任何人去都是关心她,除了你。”莫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她一见到你,就会想起官司,就会想起家人被拖累,就会想起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有家归不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明希狠厉地看着莫霖,可惜见惯风浪的莫霖并不感觉到压力。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谢律师跟我说这场官司根本毫无胜算,而叶崇德不止有钱,还有势力,这样下去就算官司能拖,钟漫也会垮掉。”说到钟漫的情况,莫霖脸上才带点忧色。“她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压力,她重视家人,但自己的事竟然连累到弟弟被设局陷害,甚至可能判监三年以上,你说她能受得了吗?”

“那件事我已经解决了。”叶明希不服气莫霖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是啊,但官司一天未完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上次折腾的是年轻力壮的弟弟,下次会不会是上了年纪的父母?上次毫无警告已经使出这么大的手段,这次以血警告,叶崇德会做什么她能知道吗?能避开吗?偏偏你这边她又不能放手,她处在中间能不崩溃吗?”

“你这是在暗示什么,暗示我离开?”叶明希冷哼一声,“除非漫漫叫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

“我没暗示你离开,我是明明白白地劝你离开。这官司早晚都是输,与其一直拖延令她身心崩溃,千金散尽,不如你早点离开。”莫霖淡淡地扫了叶明希一眼,“你放心,我知道你那伯父的事,不会逼你回去。我可以出钱让你到美国留学,只要你出国了,他自然不会再对钟漫穷追猛打。”

“这事你跟漫漫说了?”叶明希紧张地问。这个方法消去了他被虐待的可能,能让钟漫自压力中解脱,再加上国外教育肯定比国内好的思想,钟漫极有可能同意莫霖这建议!“她同意了?”

“还没说,因为我想你自己向她提出,就说你拿到奖学金可以出国留学。”

叶明希正眼看着莫霖,第一次觉得这人真不简单。如果由莫霖向钟漫提出,钟漫会觉得他嫌弃叶明希,但若由叶明希自己提出,以钟漫一贯的性格,她就算再不舍也会同意,要是再知道钱由莫霖出,怕会感动得直接以身相许。

能增加钟漫对莫霖好感的任何事,叶明希都不会做,所以他断然拒绝:“我不接受,出不出国我不稀罕,我只要跟漫漫在一起。”

莫霖冷哼一声,“就算这样会伤害她?”

“有我在,她不会受到伤害的。”

对叶明希信誓旦旦的保证,莫霖嗤之以鼻,“我给你一个月的时候,希望你会改变主意,做出正确的选择。”他站起来,在柜子里拿出一张折叠床放在落地窗前,又取出枕头与被子,“我家没有那么多客房,委屈你睡客厅了。”

“你家没地方就别让我们来。”

莫霖不想纠缠于这种口舌之争,没答话,迳自回房去了。

一屋三人,静得像是什么都不存在,蜷缩在客房**的钟漫多希望以后的人生都能这样平静。

可惜暴风雨总会来临。

首场扑面而来的暴雨,来自不断逼婚的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