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钟漫说“太狡猾”的计划需要时间准备,这段时间叶明希四处奔走,钟漫在家里也不得半刻消停。

没错,钟母的夺命追魂铃,在隐循了七年后,又出现了。

“妈?”钟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着眉接了电话。

“报纸上乱七八糟的都是怎么回事?!”另一头的钟母抓着几份三姑六婆提供的报纸,朝话筒大吼。“你明明只是照顾那孩子,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成为勾引少年谋夺遗产了?”

“那都是明希的大伯父在胡说八道,别理他就好。”

“怎么能不理?你知道吗,所有人都来问我是不是真的,这两天还有记者摸上门来被我赶走了,你快跟妈说清楚,妈来给你澄清!”

“妈,这事我跟明希会处理的了。”

“处理?你能怎么处理,还是妈给你去找人妥当,我也认识几个人,他们的孩子是当记者的,他们说你写一篇澄清声明出来,这事就能摆平。还有,你还跟那小子有联络?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别再跟他联络,免得又给记者乱写!”

“妈,我没办法不跟明希联络。”钟漫轻轻吸了口气,直接引爆炸弹。“我跟明希在一起了。”

“什么?!”钟母是连吸了几口大气。“我听不清楚,你再说一次?!”

“我跟明希在一起了,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钟母难得地沉默了。钟漫心里倒数着──五、四、三、二……

“你、你疯了吗!谁不好找你去找那小子?!就是小莫死了你也不应该随便找一个,你要是缺男人妈给你介绍,你看现在搞出这一个烂摊子来,把我们钟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钟漫一直默默地听着,直到钟母骂了五分钟后终于稍停,她淡淡地说:“妈,你冷静了再给我打电话吧。”

挂线。

早就料到母亲得知后会有这个反应,但她的心还是沉甸甸的很不舒服。手机毫不意外地再次狂响,钟漫接了,还没拉到耳边就是钟母尖着嗓子啪喇啪喇的一顿骂,钟漫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丢在地上看着它震完再震,直到电池耗尽才不动不停歇。

叶明希拿着钥匙进门时看到满室漆黑,钟漫无力地蜷缩在沙发上,手机扔到一角,怕她出了什么事,走过去用手摸上她的额。

“怎么了,不舒服?”

钟漫摇摇头,“我妈打电话来了。”

叶明希的手一僵,他自然知道钟母的攻击力和影响力。“她说话惹你不高兴了?”

“她什么时候让我高兴过?”钟漫无力地笑笑,复凝视着叶明希道。“你别担心,我家里的事我会负责搞定,你的任务是摆平你的大伯父。”

“这算不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明希苦笑,然后整了整脸色肃容道。“不过我其实还有另一项任务,这任务更重要。”

“是什么?”钟漫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就是喂饱你。”他乘她没反应过来,啄了她的唇一下。

“要死了你。”钟漫红着脸打他,“小时候明明是正经八百的,长大后怎么愈来愈不正经。”

“我负责做饭,不是负责喂饱你是什么?”他得意地答,又瞧着她不怀好意地笑。“至于为什么愈来愈不正经……这可是因为你教导有方。”

“才怪,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她啐了他一口,谁知道他不但没反省,手还摸上她的腰肢。“有泼你脏水么,我来检查一下。”

两人嬉闹了一会,叶明希怕她饿着就真去做饭了。经过叶明希这么一闹,事情虽然根本没实际进展,但钟漫的心情好多了,她捡起手机时嘴角还带着浅笑。

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身边永远还有个人会一直支持自己。

他要安排叶崇德的事,要给她做饭,现在还分神来安抚她的情绪,她可不能让他失望!钟漫暗自握拳,觉得自己又有了跟母亲抗争的勇气。

手机没电后,钟漫家里的电话响了,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接了,出乎意料的不是钟母。

“姐?妈很生气,我和爸劝了很久都劝不了。”钟明自从出事后成熟了很多,加上现在结婚了,需要负责的不只是自己的人生,行事说话都再无以前的不知好歹。

“辛苦你们了。”钟漫揉揉太阳穴,还好弟弟现在生性了,不然家里只怕更乱。

“你跟叶明希的事……”钟明想了想措辞,“你已经决定了?”

“嗯,我已经决定了,所以妈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我也不会退让。”钟漫隔着话筒仍能听见钟母在哭喊叫嚣,说什么“养大了的女儿忘了娘”、“将来后悔了别回家来哭”等等。

“这样啊,”钟明沉默了会,“我会跟爸好好劝她。姐,最近报纸写得不是太好听,你在市自己小心点。”

“我会的。”钟漫内心微暖,第一次觉得有亲人的感觉也不错。

一小时后,钟漫收到陆友良的电话。

“钟小漫,你妈找上我妈了,说我在市没好好照顾你,让别人把你勾引去,还敢挂她的电话。”陆友良的语气也很无奈。“你自己说这事咋办?”

“我看看周末回去一赵吧,现在先让她冷静几天。”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妈不是在催婚吗?我怕你一回去,就被架进礼堂结婚。”钟漫想起陆友良这几年的抱怨笑道。

“她乱点鸳鸯也比拆散鸳鸯好。”陆友良马上还击。

“都不好。”钟漫叹了口气,“你放心,手机记得开着,我要帮忙你得随传随到。”

“何止手机,我连火箭都准备好了,不过是供自己逃命用的。”陆友良听口气知道钟漫没事,也就放心挂线了。

钟漫坐言起行,真的买了周五的火车票下班后回老家去。叶明希本说要跟,钟漫打电话给乔治后发现他是有工作在身的,三令五申他不准私逃,结果周六清早站在老家大门的只有钟漫一个。

叮咚,她按了门铃,不久后钟明来开门了,笑着对她道:“回来了?”大手拿起她的行李就往屋里提。

钟漫走进屋里,早就收到消息的钟母已经双手抱胸在沙发上坐着,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看到女儿进来只是狠狠地横了她一眼,便再也不看她,旁边的钟父不敢劝,只好钻到厨房给女儿倒茶。

“我回来了。”钟漫知道自己不开口,钟母就会永远这样坐着。她教训叶明希时的手段,还是跟自家娘学的,气势要充得够,架子要端得高,让对方心里忐忑就先胜了一半。

“你还知道要回来啊?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连我的电话都敢挂了,这回家的路也会认不出来呢。”

钟漫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也不怒,直接坐到给她准备的椅子上对母亲道:“妈,你还记得明希那个大伯父吧,以前要跟我打官司的那个,报纸上的东西都是他编出来卖给记者的,目的就是要我和明希不好过,现在我们真的闹翻,不是中了这个人渣的毒计吗?”

是个人都不愿意助纣为虐的,钟漫这么一说,钟母觉得自己再逼迫她就变成罪人了,但她马上醒觉,抓着另一个重点道:“你自己也说了那孩子是你男朋友!你、你……小莫以前对你多好,他一不在你就去找男人,还找个比你小九年的!”

“妈,明希是在莫霖离开后才回来的,这之前我连电邮也没给他多寄一封,我绝对对得住莫霖。而且莫霖不在了,你又不让我跟明希好,难道你想我守一辈子的寡吗?”

钟母又是一噎,“这,你谁不好找,偏偏去找个比你小九年的,要不是这样,报纸还会这样写吗?”

“明希比我小九年,这不是我和他能控制的,而且就算他比我小,哪又怎样?这犯法了吗?这世上,不是男的大就是女的大,为什么你就觉得男比女大是正常,女比男大就不行?”

钟母顿了顿,复又吼道:“你知道现在的街坊和亲戚都在取笑我们吗,说你不要脸抓着个年纪小的不放,说你缺男人缺疯了,你让我和你爸怎样出去见人?!”

“妈,如果你为了不被人说闲话,宁愿牺牲你女儿的幸福,那我只能说,我对你很失望。”钟漫凝视着一直用血缘亲情逼迫自己听话的母亲,认真地反问,“难道面子会比我的快乐重要吗?”

钟母被女儿一句接一句的堵,气得脸都红了,手指指着钟漫说不出话来,钟明见状连忙开口打圆场:“姐,妈也是怕你受伤。”

“不就是么!现下你三十二了,那小子才二十三,再过十年他也才三十出头。你有没听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四十烂茶渣’?他长成那样,又在娱乐圈工作,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到时你人老珠黄,再哭都来不及了!”钟母见来硬的不成,改变策略来软的,长长叹息了下,旧调重弹:“妈也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你呢?”

钟漫对这句话本能地厌恶,当下就想拂袖离开了,但想到叶明希的不容易,她也该尽力把这事化解,而不是破门而出,于是耐着性子道:“明希当模特当了四年,仍能为了我抛下美国如日中天的事业,在中国重新开始。我还未受到任何伤害,他已经先自残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决心吗?”

“那是因为他还未跟你在一起,再过几年他说不定就变了!”

“就因为这个‘可能’,我现在就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吗?我若还没尝试过就放弃,我一辈子都会后悔。我尝试了,或许会后悔,但也可能不会。而且你想想,我金钱、青春都不及明希多,他能图我什么?”

钟母被气得不轻,又苦于想不出话来反驳,于是使出最后杀着:“总之这事我不同意!你一天是我女儿,你就别想跟那小子在一起!”

钟漫静静地看着母亲发飙,静静地站起来凝望着她好一会,直到钟母被她看得心虚,她才淡淡地道:

“你有没有想过,这事根本不需要你的同意。我会回来解释是尊重你,但若你根本不尊重我的感受,我想我是多此一举了。”

说罢,钟漫没再管母亲的反应,对弟弟微微点头,走出了大门。

钟母看着女儿离开,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揪痛,好像她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她转头想寻求丈夫与儿子的认同,却见到他们的眼里都带着不认同,她更憋屈了,开口反问:

“我只是想女儿有最顺遂的人生而已,我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