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曹后的体贴入微窦线娘是心存感激的。

不过,她还是不习惯身边有人转来转去,尤其是青琴她们那样的。

她身边原来的四个宫女,对公主的身手和脾气多少都了解一些,一干完份内的活就会“消失不见”,还窦线娘眼睛和耳朵的清静。

可青琴她们六个却不一样,亦步亦趋不算,只要她稍稍皱眉或者叹气,甚至说话声稍微大点,她们就会花容失色,像几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kao在一边发抖。

所以说,窦线娘和青琴她们开始相处的那段日子,是彼此都不太适应的。

直到青琴她们发现这里的宫殿与她们以前生活过的皇宫真的不同。

这里的大王,不会喝醉酒后,用色迷迷的目光打量她们,不会莫名其妙的发怒,让人将她们通通拉下去处死。

这里的王后,不会整天将自己装扮得花枝招展,就算为了什么担心,在丈夫面前还要强颜欢笑。

这里的公主,不会弱不禁风,对花流泪,让她们小心翼翼。

这里的大王,眼中只有他的王后和子女,大大咧咧,却让人觉得踏实。

这里的王后,从不喜涂脂抹粉,连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亲手织出来的粗布缝制的,却神态安定,满脸幸福。

这里的公主,英姿飒爽,一身好武功,巾帼更胜须眉。

这里,真的是不一样的地方。

难道,她们终于碰到了好人?生活重新有了希望,大家的性情也都开朗了不少,宫里也常常能听到姐妹们的欢声笑语了。

......

青琴走进窦线娘的寝宫,发现里面掌着灯,原来窦线娘已经回来了。

“公主没去魏先生那儿?”青琴有点奇怪。

以往公主每次去魏先生那儿学习,不让人三催四请是不会回来的。

原来青琴还担心窦线娘总往那边跑,孤男寡女会惹人闲话,后来发现不但窦线娘不在意,窦建德也不介意。

不过忠心耿耿的小丫头还是担心公主吃亏,可公主身边老资格的宫女都很放心,别看魏先生是男的,可他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公主却是女中豪杰,真要有什么,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经过洗脑的小丫头终于不担心了,所以她现在这么问,纯属好奇。

“碰见讨厌的人,没心情,所以回来了。”窦线娘一脸扫兴的表情,但她清楚青琴她们已经不害怕了。

果然,青琴只有好奇:“讨厌的人,谁惹我们公主讨厌了?”她忽闪忽闪地眼睛写满了八卦的意图。

窦线娘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心里稍稍有点后悔,她把这些女孩子惯得太“无法无天”了。

青琴当然不会真的追根究底,她走到烧得正旺的炭盆边,又添了几块炭,然后走到窗边,看窗子是否关严了。

“啊...”她突然小小的惊呼一声,“真的下雪了?”窗外,夜空中,大大小小的雪花争先恐后地落下。

“下就下吧,有什么好惊讶的?”窦线娘奇怪,冬天下雪很常见的。

“可今天傍晚明明都晴了,还真让徐安说对了。”青琴笑道。

“徐安,逍遥居那边的?”窦线娘问道。

“嗯,他说不用扫雪了,晚上还得下。”提起那边的人,青琴脸上有点发红。

不过窦线娘没注意到,因为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青琴现在当差的地方应该是逍遥居而不是紫玉宫。

自从窦建德把徐茂公的父亲做为人质,安置在逍遥居后,曹后考虑到老人上了年纪,便从自己的寝宫抽调了两个宫女过去照顾,不过这样一来,曹后身边就只剩八个人了,她又不愿意再找旁人替换,说不熟悉,使起来不顺手。

窦线娘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原先两边都是十个侍女,还没什么的。现在王后身边的宫女比公主身边的还少,这像什么话?何况曹后又快临盆了。

所以窦线娘主动提出要派自己身边的宫女去逍遥居,曹后见她实在坚持,只好派青琴换回自己身边的秋兰,这下,两边人数又平均了,窦线娘才安心。

而现在,青琴又出现在紫玉宫,不会是曹后偷偷又把人换回来了吧?

“你怎么在这儿,今晚当值的应该是霜儿吧?”窦线娘想了想才问,她总是记不住该轮到谁当值了。

“是霜儿妹妹,不过今天不是下雪吗?她出来时不小心扭伤了脚,便托我替她。”青琴解释,谁让这六个从隋宫来的宫女中,她胆子不是最大的那个,年纪却是,只好多担待点了。

“霜儿受伤了,怎么样?看过郎中没有?”窦线娘一听便急问详情。

“天色晚了,没有找郎中来。再说只是稍微扭到,有些红肿,用热水敷一下,明早就好了。”青琴详细说明,有这样的主人,是她们的福气。

窦线娘不放心:“我这里有药酒,给她涂上会好些的。”她从一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瓷瓶,好在她是练武的人,身边不缺这些伤药。

“我和你一起去看她。”窦线娘说。

这让青琴怎么敢答应?“我替霜儿谢过公主,这药,还是青琴给霜儿就行了。”

“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关系?”窦线娘不解。

“公主凤驾,怎么可以去奴婢住的地方?何况外面正在下雪。”青琴可担不起。

“哪有那么多事?我哪有那么娇气?”窦线娘有点不高兴了,“何况,外面已经黑了,你敢一个人回去吗?”她故意压低声音吓唬人。

青琴愣了愣,本来她今晚当值是不用回去的,所以没考虑这点,可要是送药,就必须得回去,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她还真不敢逞强。

“所以,还是我送你吧,这儿离你们住的还有一段距离呢。”见目的达到,窦线娘很得意。

“那公主把斗篷披上,奴婢去拿灯笼。”青琴只好妥协。

窦线娘系好斗篷,又把墙上挂的佩剑摘下,跟着青琴出了紫玉宫。

.....

“公主小心脚下。”青琴边走边叮嘱。

“知道了。”窦线娘是习武之人,脚步要比一般人更利落,眼神也比一般人更好些,所以…

窦线娘一把拉住青琴:“等下,你看那边…”

“?”青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好像,好像,有个影子快速闪过…

“公…公主…”那会是什么?!青琴有些发抖。

“别说话。”窦线娘却很镇定,她低声告诉青琴,然后又把灯笼迅速熄灭,拉青琴躲在暗处。

那个影子时有时无,却是向她们这个方面而来。

“来得正好。”窦线娘话里带着笑意,悄悄拔剑出人鞘。

青琴紧张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公主还能这样轻松?

影子渐近,青琴也看出来了,那是个黑衣蒙面人!虽然蒙着面,但身材高挑,明显是个男人,之所以时隐时现,是因为他似乎不熟悉这里的路径,走走停停...

“你待着别动。”窦线娘小声叮嘱,自己却拿着剑悄悄走过去...

“看剑...”窦线娘一剑刺过去。

“......”青琴无语,公主你既然是偷袭,就不要喊出来啊...

窦线娘的警告声是和剑一块送出的,那蒙面人反应却是很快,一侧身躲过,窦线娘的宝剑顺势横扫,那人抬手,手中的剑挡住窦线娘的宝剑,这一交手,那人看清了窦线娘的样子,一怔之下却停止反抗,“线娘,是我。”他说。

窦线娘刺过来的一剑硬生生停住,“是你!?”她咬牙切齿,长剑如雪,仍指着那人。

“是我。”那人摘下面巾,lou出一张十分年青英俊的面孔。

“你来干什么?”窦线娘冷言冷语。

那年青人的声音却热得像火:“我来见你,线娘,我必须见到你,你误会我了...”

“是不是误会又能怎样?”窦线娘苦笑,将剑缓缓放下,“你和我,难道还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那年青人急道,“线娘,你跟我走吧?”

“你说什么!”窦线娘惊讶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青琴望着这一幕,心里也隐隐明白了一些,她躲在暗处,一时也不知是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

没等青琴决定出不出去,没等窦线娘决定走还是不走,就听到远处人声喧哗开来,不少人高喊着:“有刺客!...抓刺客!...”然后,火把一个个被点燃。

窦线娘脸色变了:“是不是你惊动了哨卡?”

“我不问人怎么找到你?”那年青人倒是毫不畏惧,见窦线娘不高兴,才又补上一句,“放心,我只是把人打昏了。”

一定是昏过去的哨兵醒来示的警,青琴和窦线娘都明白了。

“不行,你先找个地方藏一下。”走是来不及,窦线娘当机立断,她回头找人,“青琴...”

这下青琴不出来不行了。

“你先带他去我寝宫,我去把巡逻的人支走。”窦线娘吩咐她。

“是。”

两人刚要分开行动,就听那边喊到:“大家分开行动,先去保护大王和公主。”然后火把快速分成两队,一队往窦建德和曹后住的政和宫去,一队往窦线娘住的紫玉宫去,这下回寝宫也不容易了,三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