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夜晚,冬宁楼里一如既往的热闹。

锦衣美食,又岂有美人在怀如此心满意足?

她是新来的花魁,叫琉璃月。琴棋书画精通此乃花魁的最基本要素,貌美也是必要的,只是如此绝美轻灵的女子,堕入青楼总教人生出几分可惜。所以她的恩客也舍得大把大把的银子砸在她身上,只为听她弹曲浅唱。

曾经有一个老师说过,两个女学生见到一只蟑螂,一名女学生连忙躲到另一位女学生身后,瑟瑟发抖,而另一名女生挺身而出,脱下鞋子拍死了蟑螂。这位老师说,他是当场便爱上了那躲起来的女生。因为女子展示的柔弱,正好刺激男性的保护欲。原来,太过要强的女子总是不讨人欢喜的。而柔弱,却是古往今来的男子都消受的类型。

老鸨柴姐推开琉璃月的门,琉璃月正对镜贴花,转过身来,她绝美的脸上扯出一抹淡笑,“柴姐,何事着急?”

柴姐道:“门主一会便来,管事说过,这一次的消息通报便由你做,你记住沉着,不要胡乱说话!”柴姐甚是担忧,对管事的大胆作为感到心颤,这一个琉璃月是没有经过门主的同意便送进来东宁楼的。而且她才来了一个月,便马上让她直面门主,若是她无心攀附犹好。要是有心勾引门主,那她们可真是是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琉璃月有些好奇,“柴姐,门主很恐怖吗?”

柴姐叹息,“他是个顶好的人,总之你记住,做完你自己的事情便可,其他的话若是门主问你,你便说,门主不问,你便沉默。”

琉璃月心惊肉跳,无隐楼是江湖上十分隐秘的,她也是得知情人指点才来到无隐楼求消息。如今无隐楼为她报了仇,她也是铁了心要报答门主,所以即便管事安排她做花魁,她也毫无异议。只是如今马上便要见到江湖上最隐秘的男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无隐楼的规模如此完善,想必他也不年轻了吧?只是见底下的人都说他是个顶好的人,却又个个都怕他怕得要死,莫非他是个十分残暴之人?

她心里生出一抹恐惧来,只是她在管事面前发誓,生是门主的人,死是门主的鬼,无隐楼为她报仇,哪怕是要她用生命相报,她也是无怨无悔的。

如此这般一想,她便沉静了下来,苦苦一笑,是啊,门主是他的恩人,若不是他,父母在天之灵也不能瞑目。

亥时过了三刻,便听到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的房间在**雅间,里前院比较远,往日有恩客点她唱曲,她才到前院的房间里去。今日,老鸨柴姐已经对外宣称她感染了风寒,不能见客。那么,此刻往这里过来的,定然是门主无疑了。

她整一整衣裳,理了理容颜,换上一个淡然沉静的神情。

柴姐领着蓝傲一路走来,后院景色雅致,远离前院的喧嚣**奢,有几分避世闹事的意味。

琉璃月把门打开,烛光从她身后透出,照影着眼前这张如刀斧雕琢的俊脸,他眸光深邃,脸色深沉,薄唇紧闭,形成冷漠的弧度。一袭黑色绣雄鹰锦袍,袖口用微黄的金线绣成几朵海棠。他身上发出淡淡的杜若香气,在这沉静的夜散发开去,让琉璃月几欲沉醉。

蓝傲瞧见琉璃月的时候微微一怔,“你?”

“属下璃月参见门主!”琉璃月连忙低头行礼。

蓝傲跨步进了门槛,径直走向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蹙眉看着她,“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琉璃月心中惶恐,“是管事大人。”

蓝傲脸色不变,淡淡地道:“抬起头来!”

琉璃月略一犹豫,便马上勇敢地抬起头看着蓝傲,眼里有小心翼翼的慌张。

蓝傲凝视着这张容颜,之前便觉得她眉目之间和希乐有些相似,如今细细看,除了眼神,五官都神似。他道:“闭上眼睛!”

琉璃月不明所以,只是也不敢忤逆他的命令,睫毛如蝉翼轻颤,抖动几下便遮蔽住了两汪明眸。

蓝傲起身走近她身边,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心中酸痛无力,淡淡地放下手道:“你叫琉璃月?”

“是!”她睁开眼睛,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羞涩道。

蓝傲坐回椅子上,喃喃地道:“琉璃月这个名字如何配得起你?从今日起,不如就叫做青竹吧。唯有竹子之清秀,方衬得起你轻灵的气质,绝美的容颜。”

琉璃月一愣,连忙跪下道:“谢门主赐名!”

蓝傲伸手,“过来!”

青竹依言移步,一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蓝傲,“门主有何吩咐?”

蓝傲问:“你会弹长相思吗?”

青竹点点头,“会!”

“好,你去换一件素白的衣裳,不施脂粉,绾如意高髻,束小腰,黄色缎面软锦弓鞋。”蓝傲如同堕入一种惘然中,静静地说着。

“是,门主!”青竹虽不知道何故,但如今也只有听命的份。

蓝傲猛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凌厉,青竹倏然一惊,连忙跪下,“门主请恕罪。”

蓝傲伸手拉她,她的手腕比寻常女子的要大一些,这些是练武女子的特征,和她一样。

他的声音仿若从天际传来,让人听不真实,“不必叫我门主,从今日起,你叫我傲哥哥。”

青竹迟疑地喊了一声:“傲哥哥!”

他脸色阴晴未定,最后冷然地道:“算了,你还是叫我门主!”

青竹讪讪道:“是,门主!”顿了一下,她又问:“门主,属下去换衣裳!”

蓝傲点点头,“去吧,照我刚才说的去打扮。”

青竹应声退下了,由于蓝傲在这里,她便上了阁楼换衣裳,褪下一身的华服,换上素白的装束,把堕马髻解开,巧手绾了一个如意髻,随便用一根簪子固定,换上一双淡黄缎面软锦弓鞋,洗去一脸的铅华,还原本来洁净的面容。深呼吸一下,她一步步走下楼梯,一步步走向那眉色如墨的男子。

坐在古琴前,她纤指一扫,琴音如流水铮铮,滑过闷热的夜,带来一丝宁静和凉意。

“长相思兮长相识,短相思兮无穷尽,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的歌声比起琴音有过之而无不及,清润中带着婉转,如同暑热的地面,忽然透出一口清泉,冒着白烟,渗着寒气,让焦烦的心在那一瞬间得以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