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外人勿笑,当事人也别为这馊点子洋洋得意。笑的人,因为你笑的不是自己,跌倒的人,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天明王国曾有这样一个小兵,一个桀骜不驯的最低级的小兵。很多人会问,一个小兵有什么可以值得桀骜不驯的?的确,他的身份、地位、出身乃至相貌都没有值得他本人骄傲的资本。不过,他就像一只孤狼一样,让他身边的所有战友,乃至小队长,中队长,都对他有一丝丝敬畏,乃至恐惧。

王室的堕落,让整个天明王朝动荡不安,但只是动荡,还不是动乱。动荡生草莽,各路的山贼,强盗,乃至小偷都如雨后的狗尿苔一样,到处都是。不仅如此,各自拥兵自重的一方霸主之间,摩擦不断,不至于大规模交火,可是死伤百八十人的小摩擦基本上和吃饭,撒尿的频率差不多。

这个小兵所在的平城距离天明皇城最近,也是最为不安定的地区之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事端,要远远超过了常人的想象。也正是这样一个年代,铸就了这个小兵的骄傲。

“这次剿匪,我杀了八个!”

“切!垃圾!我砍了十五个!”

“吹什么吹!老子光脑袋就收获了二十多个还有没来得及砍下来和带不回来的呢。”……

夜晚,整个兵营里乌烟瘴气,一个个老兵油子,都在吹嘘着自己这次突袭山贼的斩获。有好事的粗略的算了一下,全大队一千多人,居然斩杀了五万多山贼。这可能么?

答案是根本不可能。吹呗,兵营是男人的世界。而约束不严的男人世界,就是个胡吹海塞的世界。

“哎!你杀了几个。”

“没有。”

“没有?怎么当的兵!”

被问的人,并不答话。

发问的人不禁一脸鄙夷,心下想,没杀人还拽的跟大爷似的。可他的鄙夷没坚持到一秒,就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你吃饱了撑的啊!你问他干什么?”

“怎么了!我不能问么?没杀人当什么兵?”发问者一脸雾水。

“你真傻还是假傻啊!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可他要说他杀了一百个,那就一定是一百个。你以为他是咱们呐,你也以为你自己真能杀十个二十个山贼?”

发问的人,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刚才被问的年轻人的眼睛,不仅打了一个寒战,仍旧强撑着面子,继续问了一句,

“他是谁啊?”

“他是沙林!”

沙林的名字,在平城军营里是响当当的。杀人的人很多,吹嘘自己杀过人的更多,杀过人如杀鸡一样还不吹牛的只有沙林一个。战场上,只要沙林想杀人,就一定有人被杀。这就是他。如果有人问他,

“你杀人这么少!还这么拽?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会毫不犹豫的说,

“我是沙林!”

后来,在平城的军营里逐渐的传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次杀人杀这么少!还出来吹?你以为你是沙林啊!”

那时候的沙林,的确是一匹孤狼,孤独的战斗,然后在角落里孤独的舔舐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他总是告诉自己,如果不砍掉敌人的头,那死掉的是自己。然后骄傲的对自己说。

“我是沙林。”

眼前,坐在自己城主大帐里的沙林,显得越发的颓废,他努力的想了想,上一次身临险境的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凭借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刀,沙林一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一路杀到了城主的地位。穷凶极恶的敌人要杀,心怀叵测的友军也要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沙林就是凭借着孤狼一样的冷酷和警戒,才保住了自己的脑袋,进而有了称霸天下的资本。可自从做了城主,自从有了铁甲骑兵,自从天明皇城在他的股掌之间任意把玩之后,在他的记忆里就再也没有过战场上那种险象环生的刺激的快感,也没了那种随时随地可能丢了脑袋的紧张感。于是,他开始麻痹,甚至可以说逐步丧失了危机感和孤狼独有的敏锐。他开始刚愎自用,开始幻想他的铁骑军,无坚不摧。

沙林突然发觉自己活的太安逸了。一条凶残的孤狼,如果安逸的躲在他的铁甲骑兵后面十年之久,那他就不能称之为狼,只能称之为狗。一条骄横跋扈的狗。

十年来,他可以随意的挑起战争,随意的虐杀任何人,即便只是挡了他的路,惊了他的马,甚至是看了他并不漂亮的老婆,发现了他长痔疮,他都要杀。平城里只有一种刑罚,就是死刑。

沙林久久不能平静,此刻的他,想起依鸣劝降的凿凿之言,才让他清醒的认识到,原来他的铁甲骑兵只是一个让他堕落的玩偶,只是一个让他失去戒心,让他骄纵,让他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而依鸣的出现,在他目空一切的瞬间,就让他的十万铁甲骑兵飞回湮灭。顷刻间让他的种种不切实际的梦化为了泡影,也让他从虚幻之中解脱。

连日来,沙林没日没夜都在想着他的十万铁甲骑兵,也想着依鸣的一字一句。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他想做回他自己,而不是过去那个只有尖牙和利爪的白痴,也不是现在这个一蹶不振的丧家之犬。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应该是谁?

“沙林!你是一个患得患失又自恃清高的懦夫!无用的懦夫!”

“不!我不是~!”

“不!你是!你就是个懦夫!一只落水狗!”

“不!我不是~!”

“哈哈哈!别安慰自己了!你就是一只没有用的落水狗!懦夫!”

“放屁!我不是!我不是懦夫!”

“你不是懦夫?那你说你是谁?……说啊!……你是谁……”

七天了,沙林第七次梦到了相同的场景。沙林的脸上写满的痛苦。只是今天,痛苦依旧,却分明有一种痛快和决绝写在脸上。沙林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喃喃的说道

“我是沙林!”

此时,在天明王朝的海山城,晓昭命手下将带来的皮货脱手,又大肆的采购草药一类的土特产。而晓昭则只身一人,来到海山城城主的府邸,声称罗浮商人有倾国之宝进献少主。

倾国之宝,和倾国**有着一样的诱惑力,即便得不到,见上一见也是值得的。海山城少主章明,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送上门的机会。当然,在见到章明之前,晓昭还是被层层盘问,层层检查。晓昭把自己的出身来历,乃至宗亲三代,祖居何处,祖坟何处都如实回答,自然是顺利过关,见到了章明。

“在下罗浮城商人晓昭,参见少主。”

“晓先生,请起。来人看座。不知晓先生要进献什么宝物?”章明英俊的脸上,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少主切莫心急。既是倾国之宝,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见的,第一我要确定在座的是否都有这个资格。”说完,晓昭环视一下四周仅有的几个侍卫和官员,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