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固然可以使别有用心的人们在短时间内名利双收。总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长此以往,势必会有弄巧成拙的那一刻。

海山城外,愤怒的韩谷秀杀了倒霉的信使,仍旧不能以解心头只恨。如果换在平时,以韩谷秀的脾气,早就派大军杀回阳城了,可惜,今天不行,至少一段时间之内这个目的都不可能实现。

一方面海山城战事吃紧,韩谷秀的几十万大军,看起来十分骇人,但也同样是几十万张吃人的嘴,自从泊城和枫城落到子书寻手里之后,炎国军队的补给重重受阻,如果再拿不下还山城,估计韩谷秀自己都要喝西北风了。另外,子书寻轻松的夺取泊城之后,一直积蓄力量,虎视眈眈的看着东部王国,随时准备给韩谷秀致命一击,整个炎军,包括陈茜在内都知道子书寻的厉害,所以,自然有不少兵力被子书寻牵扯在卢克城的境外。

而这些,都只是韩谷秀不能亲自征讨“叛徒”朴仁勇的部分缘由,真正让韩谷秀焦头烂额的还另有原因。原本已经解散了兵权,匆匆逃离加瑞尔城,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的高山国军团长高国仁,突然出现,召集旧部,奇袭加瑞尔城。虽然只剩下不到两万人的高国仁,还不足以瞬间攻克加瑞尔城,但还是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加瑞尔城上的韩谷秀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从来没想过丽国或者高山国的任何一方会重整旗鼓,在他背后捅刀子。

虽然韩谷秀不能派出大军前去讨伐“叛徒”,但作为炎国侵略军的最高统帅,韩谷秀自然不能对这种明目张胆的背叛和挑衅,置之不理,至少还是要声讨一下,逞口舌之快。

于是,五天后,韩谷秀的信使出现在朴仁勇的面前。

朴仁勇本以为韩谷秀是来下什么指示,或是嘉奖之类的。可听完了信使传来的上旨,朴仁勇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更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变成了传说中的叛徒。朴仁勇瞠目结舌,看着对他来说鬼画符一样的书信,眼睛,舌头,鼻孔都张到了极致。但仅仅也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朴仁勇的疑惑的目光,就被一种怀疑的目光所取代。这道凛冽的目光,理所当然的指向了给他献计献策的刘谏。朴仁勇一辈子没做过几次正确的抉择,但这次,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看着朴仁勇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刘谏没有一如既往的用自己所擅长的辞令去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倒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对自己听之任之的大跳男人,一句话都不说。

良久,朴仁勇终于用一种极为愤懑的表情对着刘谏说道,“是你?”朴仁勇的话里已经充满了烟嘘嘘的火药味,但他依旧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对是我!”刘谏一脸轻松的笑着说道。

在听到刘谏回答自己的一瞬间,朴仁勇只觉得脑袋轰的炸了一下。一种强烈的耻辱感瞬间便侵占了他的全身,被自己最亲信的人欺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此时此刻,朴仁勇依旧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这么多年来,老子对你怎么样?”

“那还用说?”刘谏依旧是一脸轻松。

“好!那你是说为什么要欺骗老子,亏得我那么信任你,那么重视你!”飘然用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条条暴起。如果说是在平时,即便是一件小小的事儿,他早就抬手削人了,可今天,他依旧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压抑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将军你好,你信么?”刘谏的笑容,依旧深不见底,言辞依旧平淡。

“相信个屁!你他妈的是条吃里扒外的狗!”朴仁勇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一手掀翻了手中的长桌,指着刘谏大声骂道。

“你说错了,如果我真的帮你,帮了韩谷秀,那我才真是吃里扒外的狗,将军你别忘了,我刘谏是天明的子民。”刘谏的声音依旧平淡,面对朴仁勇的愤怒,似乎有点无动于衷。

“你他妈的就是吃里扒外的狗!”朴仁勇紧握着拳头大喊着,似乎随时都要冲上来撕了刘谏一样。

“朴将军,我这样做的确有私心。。。。。。”刘谏和风细雨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缓步向朴仁勇走去,全然不惧即将冲过来的拳头。

“别他妈废话,老子今天就活撕了你!”朴仁勇高声打断了刘谏的话,一把揪住了刘谏的领子,可依旧迟迟没有动手。

看朴仁勇没动手,刘谏又是淡淡的一下,然后又是平淡的一笑,盯着朴仁勇喷火的眼睛说道,“老朴,如果说我现在实在救你,你相信么?”

听到了重复的话,朴仁勇的火儿更大了,抬手照着刘谏的脸就是一拳,登时,略显瘦弱、文质彬彬的刘谏便被朴仁勇砂锅大的拳头打飞了出去,载到在地。

“少他娘的放屁,你他妈是在坑老子。我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朴仁勇大声喊着,大手一挥,门外边冲进来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兵丁,手中各按腰刀,直奔倒在地上的刘谏冲了过去。

这会儿,刘谏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边不断溢出的鲜血,冷冷的一笑,对着冲上来的兵丁冷冷的说道,“别忘了现在谁是你们的城主。”

这话一出口,本来正准备生扑了刘谏的四个兵丁,立刻傻在原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怒气不休得老大,不知道如何是好。

朴仁勇一看自己的手下露出为难的表情,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更为猛烈,上前两步抓住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兵丁,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随后大骂一声,“饭桶,你们听他的,还是听老子的?给我抓,把这狗娘养的捆起来。”

朴仁勇话音一落,这四个兵丁的表情立刻从迷茫再次转为了凶悍,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刘谏给绑了起来。

朴仁勇走到被绑得跟粽子一样的刘谏面前,恶狠狠地问道,“刘谏,只要你和老子说一声错了,老子现在立马放了你,以后你还是老子最好的兄弟。”

刘谏心中知道,朴仁勇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按自己的计议行事,对自己的那份信任和尊重,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可眼下,他的确是把朴仁勇对自己的信任,当做了一种廉价的商品。

生死攸关,刘谏依旧带着一种平淡的笑容,用极为平淡的声音说道,“老朴,我还是那句话,我的确有私心,但的确也在救你。”

到了这会儿,朴仁勇已经起了杀心,看到刘谏居然依旧这样不温不火的看着自己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一只猴子,一只被人随意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猴子。

“给老子拉出去砍了!!!!!”怒不可遏的朴仁勇终于喊出了自己最不愿意说出的这句话。

“慢!”就在自己即将被拖走的这一刻,刘谏突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制止了所有人的行动。

“怎么?你也终于害怕了?”朴仁勇轻蔑的一笑。

“老朴,你认为你杀得了我么?听我一句,你还有条活路,如果你杀了我,你连最后的退路都没了。”刘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得异常的坚定。

“少他娘的放屁,老子知道你能说,可这次你说破大天,老子也不信!”朴仁勇破口大骂,吐沫星子崩了刘谏一脸。

“老朴,这次我什么都不说,我让你自己看!你去看看你的军营,还能不能调用一兵一卒。只怕这会儿,你连府门都出不了。”刘谏明显话里有话,可他不想用一个说客的身份和朴仁勇对话。

刘谏的话音一落,朴仁勇脸上的愤怒顿时被一种疑惑替代,一时间,朴仁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立刻就把刘谏砍了。也许是因为刘谏的话让他心有芥蒂,也许是心中尚且存在的那一丝丝的不舍和怜惜,和所谓以诚相待的友谊,是朴仁勇原本凛冽的杀心,变得不再坚韧。

终于,他心头的迟疑,在时间和现实面前烟消云散了。就在朴仁勇不知道处置刘谏的这个空挡,几个家丁慌慌张张的冲进了朴仁勇和刘谏所在的阳城城主府宴客厅。看到了几个家丁跌跌撞撞的样子,朴仁勇的心里已经有了底,也恰恰证实了刘谏所言非虚。

阳城内,有炎国精兵整整五万。可是此时此刻包围了朴仁勇府邸和炎国军营,手持刀枪的民众,又何止是十倍。虽然至今仍没有发生正面冲突,可阳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成了杀人的人。至于下一秒会向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关键就在于朴仁勇身上。。。。。

朴仁勇虽然神经大条,但也不是傻子,不然也做不到一任军团长的位置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刘谏利用了自己对他的信任一手策划的。刘谏也正逼着他作出选择。稍有不慎,朴仁勇的脑袋就可能要换个坑了。

摆在朴仁勇面前的两条路,看似是一种选择,事实上他只有一条活路可选。

终于,朴仁勇脸上的杀气,如慢慢升腾的水汽,渐渐消散了。满面痛苦的看着刘谏,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刘谏,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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