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夜幕再一次降临,此时城门早已经关闭,可丁四和范五两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要他们去办的事太过重要,所以路强也没有休息,一边批阅着那些永远批不完的奏报,一边等着二人。

这二人从表面看,都太过平凡,不过路强深信,代千秋决不会把一般人送到自己身旁的,他们必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孙瑶有些不放心,也坐在路强身后。其实她和路强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少,只是从未说过什么贴心话。有时候她也动摇过,这个男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

路强看似在批阅奏报,却也能感受到身后孙瑶那幽怨的眼神,只是三年之期没过,任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书房里很静,只有火烛跳动时发出的“劈啪”声不时地传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路强头也不回地道:“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自己陪他枯坐了半夜,他竟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孙瑶恨恨地在路强身后做了个打人的动作,谁知这时路强竟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来,正好把她的动作收入眼底。

小动作被发现,孙瑶干脆恨恨地瞪了路强一眼,道:“看什么看?本姑娘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书房内就他们二人,孙瑶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自从天松来过之后,孙瑶乖巧多了,很少再露出这么凶巴巴的样子,倒让路强有些不习惯了。传说中的贱皮子,估计就是这心态。

微微一笑道:“有时间我们比试一下,可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呦!”

“哼!那是你耍赖,再来过的话,非打的你满地找牙”

孙瑶说完,忽然想起在山上时,路强抱过自己的情形,顿时小脸一片嫣红,眼波也变得朦胧起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再不敢看向路强。

看着孙瑶娇羞的样子,路强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想想自己当时使诈将她拿住,心中虽有一丝好笑,却也不无温情。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路强整天忙于政务,孙瑶也是大大咧咧,虽然彼此都有感觉,却从未认真的体味过,现在暗夜单独相处,两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路强在想,我这样算不算对不住玉润?

孙瑶却在想,这个呆子,就不能对我说点什么吗?

不适时宜、不知情趣的人总是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丁四的声音。

“主公,幸不辱命,您要的东西我们带回来了”

清醒过来的路强整理一下思绪,道:“进来吧!”

烛光闪动,只见丁四、范五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二人身后均背着一个大包裹。在他们身后,是一脸惊讶的王凯。

今天晚上王凯当值,可他竟然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进来的?

躬身施礼后,二人解下包裹,随即放在地上打开,只见里面厚厚的果然都是地契一类的东西。

先不说这东西他们是怎么弄出来的,单就城门已关,府衙外又是侍卫重重,他们能无声无息地潜进来,就足以说明他们的本事了。

这样的人能为自己所用,路强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点点头道:“王凯,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给这二位兄弟休息,对了,告诉伙房,准备些吃的给他们,我这里就不需要了”

路强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毕竟这两个人才到路强身边,路强就让他们住在身边,这得多大的信任?

丁四、范五也很意外,原来他们替主顾完成任务,拿了银子就走人,人家即不会相信他们,也不会对他们特使照顾。那有象路强这样对他们信任有加的?

这兄弟二人是黑道顶尖杀手,不过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并不多。若不是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致走投无路,也不会听从代千秋的劝说,来做路强的护卫。

在他们想来,路强这个朝廷官员是不会把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的,更不会完全信任他们。

路强其实也并未做什么,只是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然后交代伙房给他们准备伙食,很平常的举动。

可就是这样平常的举动,却让兄弟二人有种莫名的感动,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二人再次向路强深施一礼,转身随王凯去了。

此时孙瑶也恢复了神态,看着桌案前那一堆地契,失笑道:“你这一手可是要了老和尚们的命了”

路强也不由笑了,只是笑得却有点阴险。

明天他就将启程南巡,这些地契他会交给颜延之,剩下的事就交给颜延之来办了。他相信颜延之也不会拿着这些地契去找那些和尚,只要稍向那些佃农透露些消息,然后官府再公布一些惠民政策,怕是那些和尚就只有哭的份了。

民以食为天、以地为本,土地收归官府,然后重新划分给百姓,百姓们得到实惠了,和尚们即便想闹,除了他们庙里那些人,还有谁肯跟从?

浔阳城里有郭铨一万人马驻守,江上有江小鱼八千日益精悍的水军,现在即便是刘裕派兵来,恐怕也要想想后果,所以路强根本不担心和尚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路强没有想到,佛光寺的和尚虽然不能抗衡他,可却能发动所有佛门弟子抵制路强政权,以致到最后路强不得不以高压手段打压佛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旭日东升,路强在两千铁骑的护卫下,开始了他第一次南巡。

这两千铁骑作为路强的近卫军,无疑是荆、江目前最精锐的人马,个个都是百战老兵,对路强更是忠心耿耿。

两千铁骑个个盔明甲亮、刀枪森立,犹如一道钢铁洪流穿城而出。

看到这样的人马,那些即便仍心有不甘的人,也不得不安分下来。许多没见过如此严整军容的百姓甚至夹道欢呼起来。

有这样的军队保护,还有什么可怕的?桓家的军队与之比起来,只能用垃圾来形容了。

尽管路强不愿乘坐马车,可一路上还有时时处理各地奏报,所以就不得不赶了一辆马车跟在队伍中,需要的时候就进去,平时则同士兵一起驭马前行。

其实路强的这次南巡并没有通知各地郡府,因为他想看点真东西,而不是那些奏报上的文字。

第一站是豫章郡,然后去与扬州最为接近的两个县城,吴兴、上饶,在那里视察完之后就奔建安,再去海边转一圈,随后转向荆州。

路强知道,在这个时代海船已经逐渐在向远洋触及,只是走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而且这个时代西方是什么样,他更一无所知,但他知道,只要能把远洋贸易开展起来,那可就是财源滚滚了。

就目前的实力而言,路强只想要个稳定的大晋朝廷,而统一天下的想法却还没想过,人在什么时候是应该说什么话的。

豫章距离浔阳不算很远,这里也是最早向路强效忠的地方之一,所以路强一行人并没有去郡城,只是沿城而过,直接奔向下一站地。

因为不是要去打仗,所以人马行进速度并不快,直到数日后,才到达距离上饶五十里的地方。

眼看天色将晚,路强下令安营,就在这时,颜延之命人转来一封谢望祖的急信。

谢望祖之前在建康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写信告诉路强,也包括刘毅送马的事,按照时间算,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返回的途中了,怎么又派人给自己送信?莫非又出了什么意外?

路强打开急信,只看了几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原来谢望祖确实已经启程返航,只是没想到船在路过襄城郡的时候,竟然被当地驻军拦下,然后强行将赤兔马牵走。

谢望祖一行虽是战船,但并不是去打仗的,两条船上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人,在襄城水面被驻军四面包抄上来的小船这么一围,顿时就失去了抵抗力。

襄城郡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战船,可狼群战术却不是只有江家兄弟才懂的。

谢望祖是文官,在这种情况下,讲道理也没用,而且老谢发现了,这些人是故意劫下荆州战船的。

要知道现如今的晋室朝廷上下,连素以勇武闻名的北府军都不敢轻言攻击荆州人马,而这一个小小的襄城郡就敢劫持荆州战船,还抢了当朝司徒送给路强的东西,若说这里面没有问题,恐怕鬼都不信。

于是谢望祖严令手下不做无谓的抵抗,然后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禀报路强,请路强定夺这件事。

居然有人敢抢自己的东西?路强不由气急而笑,据他所知,襄城郡距离鄱阳郡已经不远,檀道济两万大军就驻扎在鄱阳郡,这个襄城郡的郡守莫不是睡魔怔了?

正如谢望祖所想,路强也一眼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如今刘怀肃的两万五千人马就驻扎在江州与扬州交界处,如果自己一时冲动,派兵杀入扬州,这事恐怕就大了,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下去,显然是有人在故意挑拨自己与刘毅之间的关系。

路强第一想到的是刘裕,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刚与刘裕和解,以刘裕和刘穆之的手段,显然不会做这么龌龊的事。

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