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石城的求救,刘裕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而留守建康的王谧,在司马遵等人配合下,迎荆州军入建康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建康没了,那么下一个显然就是扬州了,自己还有退路吗?

刘裕已经来不及恨王谧这个小人了,他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今后的出路了,也就在这个时候,石城大营失守的消息也送到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刘裕都有点麻木了。坐在帅案后,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局势发展到现在,刘穆之也没主意了,按现在的情况看,只有突然出现一支奇兵,或许能拖住路强的荆州大军,可去那找这样的人马?

秦国和燕国倒是有军队,可这两个国家的皇帝都同路强打过交道,显然不可能为了自己这样一支即将被消灭的势力,而来得罪日益强横的路强。

另外谁愿意被路强扣上汉奸的骂名?谯纵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如果刘裕派人向这两个国家求救,估计大军就得自行瓦解。

可就这么干挺着等死吗?

刘裕身边现在除了刘穆之、刘道规、孟怀玉几个亲信,其余那些在他势力强横时投靠的官员,基本都靠边站了,这时候都在想着怎么在皇帝面前邀宠,不扯刘裕后腿已经很不错了,刘裕又怎敢信任他们?

“都说说吧!下面的仗该怎么打?”

帐内除了刘穆之、刘道规,还有刘裕的心腹将领赵子贵,这也是最早跟随他的人。

刘穆之微微叹了口气,道:“大将军,或许我们可以和路强谈一谈”

刘裕还未说话,刘道规先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路强还会和我们谈吗?”

刘裕也把疑问的眼神看向刘穆之,是啊!路强的脑袋又没坏掉,眼看就可以一举消灭自己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刘穆之苦笑着道:“属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路强爱惜百姓,江南历经大战,正是急需休养生息的时候,如果我们能有条件地投降他,这样就可避免很多损伤,我相信这是路强希望看到的”

“你要我们投降姓路的?不行、绝对不行,大将军,属下愿与路强决一死战”

赵子贵和铁战、范成等人是好友,如今这两人都死在路强手下,他怎能不对路强恨之入骨?所以听说刘穆之遥投降,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刘道规比较稳重,虽然也觉得刘穆之有点一厢情愿,不过他也知道刘穆之智计过人,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就听刘穆之继续道:“兵没了可以再招,地盘没了也可以再抢回来,可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希望?”

刘穆之的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如果赵子贵再不明白,那只能说他脑袋有问题了,不过想想要向路强低头,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刘道规向刘裕道:“大将军,军师的话可以考虑”

刘裕又怎会不知刘穆之的话有道理?但这个转变实在太大,又怎是一下能转变过来的?要知道他也是差一步就可以坐上皇帝宝座的人啊!

沉默良久才道:“还是道和走一趟吧!看看路强能开出什么条件再说”

刘穆之知道现在只能这样了,如果路强不接受刘裕的投降、或是条件太苛刻,那只有死战到底,如果路强能为这些士兵的生命着想,就一切都好谈了。

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准备了。

此时路强的中军大帐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随着石城大捷,刘裕的北府军已经完全被压缩在以广阳为中心的几座城池中了,张畅之的人马也到了兰石,再加之贺广胜轻取建康,刘裕可说是四面楚歌了。

眼看江南最大的敌对势力将被消灭,荆州文武官员们怎能不高兴?

不过作为统帅,路强的眼光已经不在局限于消灭刘裕了。历经近两年的时间,终于要回到那曾经属于他自己的地方,可这两年的时间里,江南地区战乱频繁,可谓是百废凋零,是无论如何再经不起战争了。

所以消灭刘裕之后,恢复生产、改善民生才是当务之急,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人,可战乱之后,人员大量损失,一下去那弄那么多人口?

仗已经打到这,路强也不相信刘裕会降,此刻正同文武群臣坐在一起商讨如何进行这最后一战。

众人都很会揣摩路强的心思,所以对决战的想法也出奇地统一,就是断掉刘裕粮道,对其围而不打,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这样可把伤亡降到最低。

对于这个计策,路强确实很赞同,不过在围困北府军的同时,自己这方的消耗也不会小。

大战之后,那里都需要钱粮,路强并不想一场仗就把家底折腾空了,最好的办法还是速战速决。

只是众人说的也对,一旦强攻,不论敌我,伤亡都不会小,这同样也不是路强想要的。

众人谈笑声中,谢望祖忽地插话道:“陛下,老臣听闻忠敬王千岁正带着很多皇室宗亲往前线赶来,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安置他们?”

听到谢老狐狸的话,众人都静了下去,其实谁都明白,路强这么长时间,除了司马休之,一直不待见皇族中人,而司马休之最后还是背叛了他,所以他更不可能重用皇族中人,但毕竟都是司马一族,路强也不可能不管他们。

谢老狐狸这话就是想知道一下路强的态度,毕竟他现在也是皇亲。

路强沉吟片刻,忽地一笑道:“朝廷新立,唯才是用,这是我的一贯原则,另外还有很多新政都会在消灭刘裕之后颁布下去,你们不要胡思乱想,该是谁的,一定不会差的,我劝诸君多把心思用在施政上吧!”

路强这番话虽是笑眯眯地说出来,可让在坐的许多官员背上都冒出汗来,知道皇帝不但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同时也是在变相警告他们。

谢老狐狸是路强老丈人,脸皮也最厚,听路强说完,干咳一声道:“请陛下注意自己的称谓,如今您可不是当初的荆、江刺史了”

众官员在背后不止一次提醒过路强,应该称孤道寡,可路强根本不习惯那么称呼自己。而到目前为止,也就谢老狐狸第一次当面说他。

路强被气乐了,点着谢老狐狸,道:“你...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他点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侍卫快速跑了进来:“报..刘裕军师、刘穆之求见”

随着侍卫的话音,包括路强在内的荆州文武,全愣住了,直到路强要侍卫重复一遍,众人才听明白,敢情是刘裕派人来了。

来的居然是刘穆之,他想干什么?

路强正想让人传刘穆之进来,谢老狐狸又上前一步道:“陛下,区区一个叛贼的军师,怎能由陛下亲见?还是让老臣去吧!老臣上次去建康的时候,曾同他有过会面”

路强还没有完全融入皇帝的角色,很多时候都会忽略身份的问题,可手下这些人却不能不重视,当下王镇恶等人也赞同谢望祖的提议。

路强无奈,只好让老丈人先去见见刘穆之,听听他想干什么。

眼见谢望祖出去,王镇恶忽地一笑道:“恭喜陛下,刘裕怕是要投降了”

路强心中也正是这个想法,闻言不由看着王镇恶会心一笑。

刘穆之见是谢望祖来见他,不由微感失望,他本是直接要见路强的,不过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别说这是路强老丈人了,就是荆州任何一个官员,都不是他现在能得罪的。

“呵呵!刘大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碰面,来人,快给刘大人上茶”

谢望祖满面春风地说着,仿佛是*与老友重逢一般客气。

刘穆之苦笑着拱手道:“谢大人,刘某这厢有礼了,在下想请见路大人,不知谢大人可否...”

刘穆之话未说完,就被谢望祖冷冷地打断了。

“刘大人,请注意你的用词,陛下卧薪尝胆,为了扫平奸佞,才化身路强的,如今已恢复真身,你却还这么称呼,是何居心?哼!要不是看在你我素识的情面上,单凭你藐视圣上一条,本官就可对你先斩后奏”

刘穆之一呆,心说“坏了,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可若是承认路强是皇帝,岂不就承认大将军是叛逆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让人纠结,不过刘穆之终非常人,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键,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再次躬身施礼道:“谢国丈见谅,是在下失礼了,是在下想面见陛下,可否请国丈代为传报?”

谢望祖的脸色缓和下来,淡淡道:“刘大人说吧!陛下很忙,有什么事老朽自会转达陛下”

看着谢望祖趾高气扬的样子,刘穆之不由气得牙直痒痒,耐着性子道:“我家大将军知道自己有错,同时也不忍生灵涂炭,想要率军投降,不知陛下可肯应允?”

其实谢望祖在路上的时候,也想到刘穆之可能是来投降的,但一来总要刘穆之亲口说出来,同时他也知道北府军尚有一战之力,刘裕即便真的投降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捻着下颚的胡须,不紧不慢地道:“你家大将军既然肯降,为什么不亲自来向陛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