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路强很快就体验到了这句话的真义。

走了不远,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已经处在了一处绝壁之上,放眼望去,远处重山叠嶂,云雾缭绕,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落日的余晖下,火红的云彩在天空勾勒出一副美丽的画面,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

再看脚下,则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谷。而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赫然挂着一只女人的绣花鞋。

随着眼前景象的出现,路强的心也仿佛沉入了深渊。

王神爱把所有可用之物留给他,一个人消失不见,然后又在这里找到她的鞋,不用猜也能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呆呆站在峭壁上看着深谷足有几刻钟时间,不知不觉间,眼泪再次打湿了双眼,终于忍不住对着空谷悲声呼喊起来。

“你个傻女人、蠢女人、为什么要丢下我...”

路强虽没有倒狮毙虎的绝顶内功,不过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呼喊却也震得群山回响。一声声“为什么......”越传越远...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已经预感到王神爱可能会走这条道,只是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罢了。

现在残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瞬间就将一直支撑他的希望击成碎片。饥寒交迫,再加之极度疲劳后始终没有恢复过来的身体,使他呼喊过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冥冥中似有天意,前面是万丈深渊,如果路强晕倒时向前倒的话,那就是什么都结束了。关键时刻,他怀中的小山豹忽地拱了下身子,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倒去。于是,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山风呼啸,随在夕阳的再次西沉,昏迷中的路强忽然感觉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由缓缓睁开眼睛,借着落日的最后余韵,却见是那只小山豹在用小舌头舔着他的脸。

小家伙完全继承了它母亲的基因,通体黝黑,只有两只宝石般的眼珠在黄昏中闪烁着碧绿的光芒。

见路强醒了,小家伙似乎很高兴,冲着路强“吱、吱”叫了几声。

幼年的山豹叫声很象家猫,一下把路强的思绪拉到前世,因为他的前世也养了一只花猫。

缓慢地坐起身,痴痴地看着下面的悬崖,心不由又疼了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这个小女人,傻傻地陪着一个白痴在深宫过了数年,最后又为了能让这个白痴独自活下去,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又是什么让一个娇弱的女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路强找不出答案,他也自问做不到王神爱这样。

记得神雕侠侣中,杨过十六年后回到当年小龙女跳崖的地方,因等不到小龙女,竟一夜间白的头发,而他想起的那首苏东坡悼念亡妻的诗更是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杨过因苦守十六年,却连小龙女的坟在那都不知道,最后激愤之下,也跳下悬崖。

路强现在的处境和杨过的处境是何其的相似?这么高跳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更别说有坟墓了。

路强的性子没有杨过那么激烈,也做不出殉葬的事,倒不是他不爱王神爱,而是他觉得做为一个男人,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山风吹乱了路强的头发,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郁火,渐渐地,枯坐的路强眼睛红了起来,他和王神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桓玄篡位,他不会带着王神爱逃跑,如果不是桓玄手下人的追杀,王神爱也不会跳崖。

“桓玄!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这一刻,路强的眼中射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机。

可以说,如果桓玄肯放过他们,路强甚至都不会去恨他,因为毕竟路强不是真正的司马德宗,感受不到那种亡国的切身之痛,但世上那样那么多如果?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是占了司马德宗的躯体,桓玄又怎么会追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收回思绪。路强知道桓玄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对他的追杀,同时他也没弄明白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往山里逃,逃得越深越好,然后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出山。

路强其实是很想下去给王神爱收尸的,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下到深谷底下,更何况他还得时刻防备着追杀。

犹豫再三,路强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将王神爱的绣花鞋揣入怀中,对着深谷流泪默念道:“玉润,我的最爱,待我报了仇,再回来祭奠你”

说完,硬起心肠,抱起小山豹转身大步而去。

这一刻他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回想刚才的呼喊,很可能会再次把追兵引过来,所以必须得尽快离开。

果然,路强的身影刚消失不久,孙瑶就出现在他刚才待过的地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无法再跟着足迹寻找,不过她却能感觉到路强刚刚到过这里。

没有抓到路强,气得她银牙紧咬,却也毫无办法,如果摸黑去找的话,很可能越找越远,所以只能等天亮了。

走了一会,路强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怀中的小家伙叫了起来,估计它是饿了,掏出仅剩的干粮喂小山豹,只可惜小家伙根本不吃。路强明白了,这小家伙要不是在吃奶,要不就是已经开始吃肉,只可惜他身边即没有奶也没有生肉。

这可怎么办?竟然决定要带着就必须得管。

四下看了看,不由苦笑,这黑咕隆咚的,让他去打猎也不现实啊!没办法,只好去树上碰碰运气。

这一回,老天似乎终于肯帮他了,竟然真让他在树上找到一个鸟窝,鸟窝里没来得及飞走的两只云雀也就成了小山豹的美餐。他也将干粮添入自己饥肠辘辘的肚中。

解决完肚子问题,路强干脆就在树上不下来了,躺在粗大的树干上,看着浩瀚的夜空,开始琢磨起今后的路来。

想要干掉桓玄,必须得有强大的武力才行,反观桓玄在自己装神弄鬼、以及对待天松老道这个神棍的处理上,可以说他并不是什么英明的主,而且他得位不正,不可能得到所有官员百姓的支持。

若照这么分析,再结合自己前世看过的历史小说、电视等,这样的皇位是坐不长的,可怎样去推翻他?又该鼓动谁来执行呢?

路强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好好学学历史呢?不然怎么也能知道些历史走向,或是可以知道该找些什么人来帮助自己。

要不,我去从军?

不知怎么,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来,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扼杀了,连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都吓了一跳,桓玄的官兵正在抓自己,去当兵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忽地又想,这是古代,不是后世人们可以随时在电视、报纸上看到领导的模样,这个时代恐怕没见过皇帝的人多了去了。到时自己编一个假名字,是不是就可以混进去了?

可以说这个想法真的很诱人,不过他却没想想,即便进了军队,他也只是过小兵,统领不了军队,他用什么去找桓玄报仇?

这恐怕是每个穿越者都有的通病,总以为自己是现代人,回到古代就无所不能了,其实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无知者无畏。

路强现在就差不多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好处,因为他不知道出山的路,也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所以属于是在山里乱蹿,也正因为这样,才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神奇般地躲过官兵和孙瑶等人的抓捕。

“啪!”

一件皇宫御用的精美瓷器在桓玄的盛怒中,瞬间变成了碎片。

卞范之则浑身颤抖地跪在玉阶下,承受着桓玄的雷霆之怒。

“你说、你说,那个废物怎么会跑掉的?你是干什么吃的?连过废物都看不住,我要你何用?”

桓玄气得嘴都绿了,指着跪在地上的卞范之怒吼着。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废物居然能背着老婆,在三千铁骑的押送下逃跑,难不成他比马跑的还快?早知这样,还不如在皇宫直接弄死了。

卞范之也是满嘴苦水,谁又能想到那个肥猪一样的废物,居然比兔子跑的还快?在击溃了那股来历不明的人后,他也曾率人大举搜山,只可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出了这么大事,他是不敢隐瞒的,一边命人继续搜索,自己则回来向桓玄报告,连带着也是请罪。

说实话,桓玄是真想就此杀了他,不过他的帝位还没坐稳,还需要这些老部下支持一段时间。

发了一会脾气后,桓玄冷静下来,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如何善后。

沉吟片刻后,冷冷地道:“念在你以前还有些微功,这次就饶了你,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告诉下面人,谁敢乱说,朕灭他九族,你立刻把司马德文送去浔阳,对外就说是让他陪伴他兄长,记住,这次再出意外,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臣这就去办”

卞范之擦了擦脑门的汗,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赶走卞范之后,桓玄又琢磨了一会,然后命人找来几个从前侍候过司马德宗的太监和一个画师,让他们画几张司马德宗的画像。

画像画好之后,桓玄命人火速将这些画像送往义兴、无锡、武进等地,这些地方环绕在茅山四周,只要堵住出山的路,说不定就能抓住司马德宗。不过他当然不能说画像上这个人是谁,只说此人乃江洋大盗,抓住之后无需审问即刻处死,有杀此人者,赏银千两。

他并不敢把悬赏定的太高,当然是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殷仲文派人没日没夜的赶工,终于将那神奇的椅子弄好了,他今天本来是要乘坐它出游的,谁知卞范之这一回来,把他什么兴致都搞没了。

看了一会奏折,桓玄正犹豫要不要接着出游,忽有近侍来报,竟陵太守刘迈求见。

“刘迈?”

这个人桓玄很赏识,不过还算不上他的近臣,而且桓玄知道刘迈的兄弟在北府军中为将,所以有些刻意防备他,却不知他突然来见自己干什么?

刚刚派了桓修去京口,这时候刘迈来见自己,不会是北府军有什么情况吧!

不知为什么,桓玄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要知道现在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北府军那边。

想到这,立刻道:“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