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出城了?”

一瞬间,拓跋珪就知道路强一定知道发生在雁门的事了。

“他们出动多少人马?都是什么兵种?”

嘴里问着,拓跋珪的脚步却还是急匆匆地向外走去,说实话,他是太想与晋军面对面地打上一仗了。

中原人善于防守,依托着坚固的城墙,让他们这些以铁骑纵横天下的草原人,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而骑兵一旦下了马,就同这些中原士兵没什么区别了。

两次大战,拓跋珪的军队始终没同晋军有过地面交战,所以这个时候若能和晋军来场地面战,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因为拓跋珪深信能打败晋军,而只要打败晋军,那么是走是留,就都可慢慢商量了。

路强这次出动了三万大军,正前方是五千手持长矛、身披铁甲的士兵,这些士兵个个身材魁梧,手中的长矛也要比一般长矛长上许多。

在长矛手身后是五千弓弩兵,最让人奇怪的是军中还有五百战车,只不过每辆战车上除了驾车的士兵,再无一人,而这种战车也与一般的战车不同,战车两侧都是高可及人的挡板,好像是要遮挡什么东西似的。

这种战车给人的感觉是它不象战车,更象拉货物的马车。

再往后是路强的五千中军,大军左右各有五千铁骑护卫着两翼。

拓跋珪先是站在营中的望台上看了看晋军的排兵布阵,随即下令出动五万大军。这是战场,没什么仁义道德可讲,他已经看到路强亲自出战,所以才这么安排的,如果一战能搞定这个难缠的晋朝皇帝,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出城不远,路强就命令大军停下,并迅速展开队形,战车上拉的都是经过特殊打磨的石块,而借着战车的高度,那些小巧的投石机组装起来也不容易被发觉。

很快,魏军也排好了队形,这时就见邓祥的老对手莫题纵马而出,来到两军阵前高喊邓祥出来答话。

邓祥和檀道济都随护在路强左右,远远地,他也看到了莫题,向路强请旨后,也纵马奔了出来。

“蛮将,可还要与我一战吗?”

对手难求,离着莫题还很远,邓祥就喊了起来。

谁知莫题却没有急着动手,深深地看着邓祥道:“我们草原人最重英雄,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只要你肯归顺我大魏,陛下一定封你个比中原皇帝给你的官职更高的职位,怎么样?”

邓祥听完莫题的话不由愣住了,上下看了莫题半天才道:“我也对陛下说了,只要你投降,一定封你做大将军,拓跋珪早晚得被我家陛下消灭,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邓祥心说这家伙空有一身武力,脑筋怎地会如此幼稚?不过还别说,这家伙真是傻得可爱。

在莫题心中,魏军铁骑天下无敌,在这种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晋军根本不可能取胜,想及与自己斗个旗鼓相当的邓祥,这才一厢情愿地跑来劝降。

听了邓祥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身后本阵中却已经响起了进军的战鼓声。

无奈之下,只好拨马返了回去。

邓祥对着莫题的背影忽道:“莫题,冲你今天这番话,来日抓到你,我一定不杀你”

莫题没有再回头,打马返回本阵。

拓跋珪此时已经没有耐心再同晋军干耗着了,令旗打出,一万铁骑飞奔而出,直奔晋军前锋扑去。

晋军这边眼见魏军扑来,弓箭手立刻将早已上弦的箭矢对着天空抛射而去,首当其冲的五千长矛手将长矛根部在地上重重一戳,矛尖向天成四十五度角,同时双手紧握矛杆,看样子是要以这种方式抵抗骑兵了。

正常情况下,这是步兵对阵骑兵时,一种既无奈,又悲壮的防守办法,谁都知道,用这种方法阻挡骑兵也只是暂时的,铁骑过后,这些步军恐怕十不存一。

所以拓跋珪见了晋军的防守架势后,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暗道:“我还当晋军有什么好办法抵挡我的铁骑呢!用这种土掉渣的蠢办法,岂不同找死一般?”

可拓跋珪的笑容很快就定格在脸上,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战场上的景象。

正常情况下,骑兵突击,弓弩为先,不过晋军的弓弩却先放了出来,这种距离下,平常的弓箭是伤不到魏军的,却还是让跑在最前边的魏军下意识地举起盾牌,这样就给长矛兵换来一线生机,同时也给隐身在战车后面的投石机争取了宝贵时间。

战马飞驰,当冲锋中的魏军拉开弓箭的时候,晋军的投石机也开始发威了。

这种小巧的投石机原理,有点类似后世的弹弓,只不过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跑在最前面的魏军刚拉开弓弦,漫天的石块就落了下来,而被石块砸中,可不象弓箭那样,射中目标就失去威力,因为石块都是会滚动的,砸中第一个人后,往往都会继续向后翻滚,然后再带倒几个人。

万人冲锋,一旦前面有人倒下,转眼就会被后面的同伴踩成肉泥。

第一轮石块之后,一万魏军的攻势顿时就缓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刚刚还做出防守姿态的长矛兵忽然如潮水般后退,彻底把阵线让给身后的弓弩兵。

于是弓弩配合着石块,再次如疾风骤雨般向魏军撒去。

“怎么会这样?”

拓跋珪被晋军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脑袋都快缺氧了,不过这回他总算没有再鸣金收兵,而是派出两万骑兵分左右接应那些自己逃回来的军队。

谁都知道临阵脱逃是死罪,可在如此恐怖的袭击下,再不跑就是脑袋有问题了,所以拓跋珪并没有怪罪那些自行溃退回来的士兵。

这时他已经看出晋军左右两翼的骑兵已经隐有发动之势,所以他必须保证军队不能乱。

对面大军环卫下的路强见状,不由暗暗点头,拓跋珪果然够老辣,看来自己想要突袭他的计划,又无法实施了。

路强没有命令大军向前推进,他的军队以步兵居多,若离城太远,是很容易被魏军切断退路的。

对面的拓跋珪这时也犯起愁来,晋军看似摆开架势了,却仍不肯同自己正面开战,而晋军的投石机太过恐怖,军队若再冲锋的话,势必还会增加损伤。

其实士兵的损失还在其次,拓跋珪两次南下,均空手而回,而且还损兵折将,这已经严重损伤了他的威信,将给他的统治带来极大隐患。

很奇怪的场面,双方都有顾忌,却又谁都不肯先退兵,一时间竟僵持在这里。

片刻之后,路强忽然纵马而出,来到两军阵前,高喊道:“拓跋老兄,出来一叙如何?”

拓跋珪眼见路强单骑而出,微一琢磨,就明白路强是为什么而来了,心中微微一叹,中原有他在,怕是再无自己用武之地了。

当下不顾侍卫们的反对,也催马单骑而出。

“中原皇帝,可是要与我单挑?”

听了拓跋珪故做强硬的话,路强不由笑道:“如果拓跋老兄有兴趣,我也不介意奉陪,只是恐你不是我对手”

“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两军正面交锋,我的军队不如你的军队,因为我的骑兵太少,不过你想彻底打败我也不太可能,与其在这这么干耗着,不如彼此退一步”

借拓跋珪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同路强单挑,那不过是一句壮脸面的话,待路强说完最后一句话,才冷冷地道:“如何退法?”

“你带兵退出雁门关,我保证不阻拦你,让你平平安安地退走,如何?”

路强说完,见拓跋珪似有不服之意,随即冷下脸来:“拓跋老兄,说句最实在的,我能败得起,你败得起吗?别到时候孤家寡人地逃回草原,恐怕你的皇帝宝座就要让给别人坐了,现在我们体面地结束这场战争,对你我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好好想想吧!”

随即又道:“放心,你活着,我也不会睡安稳的”

路强的话句句都说到拓跋珪的心里,尤其是最后一句,拓跋珪呆了一下后,不由放声而笑。

“中原皇帝,你可是说到我心里了,有你在,寡人又怎能睡好觉?好!就如你所说,我退出雁门关,你的军队不得骚扰我的军队”

路强微微一笑道:“中原人最讲信用,拓跋老兄可以走了,但愿我们后会无期”说罢向拓跋珪拱了拱手。

二人都是当世霸主,也只有彼此才能接受对方的礼敬。

拓跋珪学着路强的样子,也向路强拱手为礼,然后拨转马头返回本阵,很快就见魏军前队变后队,缓缓向北退去。

看着魏军终于退走,路强不由暗暗长出了口气,拓跋珪打不起,他何尝再想打下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常识,此战即便打败拓跋珪,自己也必元气大伤。

现在燕地刚刚占领,还存在着太多不稳定因素,所以要彻底消灭这个来自草原的隐患,只能等待以后了。

眼见魏军退走,路强也大手一挥:“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