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在桓玄篡位时,上蹿下跳嘚瑟最欢的司徒王谧。

都这个时候了,桓玄的铁杆手下都逃了,王谧为什么没有逃?他不逃当然有他不逃的道理。

皇帝是白痴谁都知道,即便不是白痴,在这次被篡之后,司马氏的皇室威严可以说已经荡然无存。

而今后掌握这个朝廷大权的,显然是这次勤王有功的人,那么这个人想要让朝廷上下乖乖地听话,就自然离不开象他这样的老臣。

琅琊王氏一直都在司马氏的晋室中有很深的影响,在历任皇帝统治时期权臣倍出,在朝中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所以他有信心不管是谁主政,都离不开他的帮助。

这也是他敢挺着大萝卜脸,见到勤王大军仍不红不白的原因。

路强带着兜愗,别人根本无法看到他的真面目,恐怕就是让王谧看,他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因为路强的容貌变化实在太大了。

王谧贵为司徒,当朝一品,就是桓玄初见他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官职不高的军将,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甚至连马都没有下,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眼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眼见这个人如此放肆,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分明写满了嘲弄和不屑。

王谧心中不由怒气暗生,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傲然道:“你家将军在那里,速带我去见他”

路强冷冷一笑道:“我常听人说,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位老大人快成三姓家奴了吧?”

路强这句话骂得可实在太损了,虽然都知道是这么回事,可那有这么揭人面皮的?三国时的吕布也是被人骂做三姓家奴的,最后死的那叫一个惨。

王谧身后的许多官员均面露羞色,只有路旁的百姓听到之后哄笑起来。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原来也有被人辱骂的时候。

王谧的脸都快绿了,手指颤抖地指着路强道:“你...老夫要...”

“嘿!你要怎么样?我要是你,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省得在这丢人现眼,我都替你感到臊得慌”

路强说完,再不理他,一抖马缰绳,绕过这群要急着去献媚的官员,带兵向皇宫方向而去。

“你...”

羞怒交集的老王谧终于被气得一口气没倒上来,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其实他也不是真晕,是实在没脸见人了。

“司徒大人...”

眼见王谧倒下,官员们顿时乱做一团。

路强那有心思搭理他们,很快就纵马来到皇宫外,此时宫门虽已经打开,他却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是决不能进去的。

看着巍峨的皇宫,以及透过宫门那若隐若显的宫殿,路强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激动,除了那个让他魂萦梦绕的女人,这里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回忆。

其实他还想去永安宫看看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到了那里,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站了一会后,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后面响起,回头望去,就见刘毅的中军策马狂奔而来。

“大帅命你火速出城追击桓贼,皇城军队交由刘尚将军,不得有误”

路强在气倒王谧之后就已经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估计刘毅现在正后悔呢!不该派自己先来。

最后再深深望了一眼皇宫,拨转马头向城外奔去,城外周奎已经集结了三千人马,正在等着他。

看到路强策马而来,周奎不由苦笑一声,心说:“路兄弟,你怎么这么能惹祸呀?这下好,我也跟着你受连累了”

正如周奎想的那样,就是他往路强身边靠得太近了,刘毅这才迁怒于他,这次也只给了三千他原来是手下、而且还是步兵去追桓玄,三千步兵去追敌,会有什么结果,基本都能猜到了。

刘毅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他那想到路强什么没干,进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得罪人?

先是陆家,现在又是王家,把人都得罪遍了,以后还让他如何掌握这个朝廷?甚至他已经决定,为了和朝中官员搞好关系,说不得只有舍去路强了。

打发走路强后,刘毅亲自前往王谧府上探望,意图重新搞好关系。

春风吹拂,绿草初发。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绿油油的。

凉爽的微风让人精神振奋,不过路强能感觉出周奎心事重重,其实不单是他,路强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腹心事。

从孟昶到陆家,再到王谧,路强知道自己已经与刘毅越走越远,反过来,刘毅显然也不会真在视自己为心腹。

这样说起来,自己是不是也该早做打算了?

路强没想过去投奔刘裕,虽然他知道何无忌很看重他,但他再也不想寄人篱下,尤其是经历过春兰她们的事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安身立足之所了。

桓玄是坐船跑的,他们却步行去追,除非是提前到达桓玄的老巢,不然去那抓人?而且荆州是桓玄的起家之地,就凭他们这三千人想拿下荆州,跟做梦没什么区别。

这个道理不单是路强知道,周奎也十分清楚,他之所以闷闷不乐,是在为自己今后的出路发愁。

队伍走的并不快,很有点游山玩水的架势。晃悠了一天,队伍也没走出百里去。

眼看太阳将要西斜,周奎干脆下令扎营,然后直接一个人坐在帐中喝起闷酒来。

路强也没闲着,同士兵们一起安营下寨,忙活了好一会后,才拎着酒袋来到周奎的帐中。

“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怎不叫我一声?”

路强说着一屁股坐在周奎对面。见周奎没有搭腔,微微一笑,又道:“后悔和我做朋友了吧?”

周奎已经有几分酒意,有些赌气地道:“后悔有什么用?都已经这样了”

路强定定地看了周奎一会,忽道:“你觉得刘毅这人怎么样?”

周奎没想到路强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由一愣,他是有些莽撞,却不傻,他已经感觉到路强话里有话。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象你我这样的人,跟着刘毅已经毫无前途可言,不过我可以保证,你将来决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的”

路强前句话,周奎听明白了,后一句却没听明白。脑中忽地灵光一现,脱口道:“你是说自立门户”

看来这家伙还有点脑筋。

路强微微点了下头:“我想我们应该借此机会占据一块地盘,然后徐图发展,虽说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总好过在刘毅手下混强”

要说人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就凭手里这三千多人,就想自立门户,有点太想当然了吧?

周奎的酒也醒了,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就我们这些人,能行吗?”

“当然不行了,我们必须要借势,这个势,就是消灭桓玄的大势,我们只要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积蓄力量,待完全消灭桓玄之后,一定可以具备同刘毅等人分庭抗礼的资本”

听了路强的话,周奎的脑筋也活路起来,是啊!与其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还不如搏一下,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渐渐地,周奎的眼睛亮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原来他服路强,是因为路强的武功,现在却越来越觉得这小子脑袋也不简单。

“路兄弟,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听你的”

路强相信周奎一定会同意自己的决定,毕竟形势已经摆在眼前了,跟着自己他或许还有机会,而在刘毅手下,他只能逐渐沉沦下去,谁让他不是刘毅的嫡系呢?

“下面的弟兄们会同意吗?”

周奎苦笑一下道:“这些都是原来我带过来的人马,不然刘毅也不会交给我统领了”

路强点点头:“都是军户吧?”

“是的”

“把团主以上军官召集起来,我有几句话对他们说”

“这...能行吗?万一其中有刘毅的人...”

“不用害怕,我自有办法”

世兵制和募兵制最大的区别就在与为什么打仗,招募来的士兵在战后可以得到优厚的赏赐,军饷也要比世兵高,这无形中就提高了士兵作战的积极性。

世兵却是不得不当兵,待遇低下,父死子上,兄终弟及。这种制度是可以解决兵员不足的问题,同时却也严重制约了战斗力。因为有些人或许还未成年,就已经成了士兵,连起码的生命都无法保证,就更不要说作战经验了。

所以路强准备逐渐改变这种用兵制度,同时他又想起太祖做过的一件事,那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当然了在还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想要打倒全部土豪是不可能的,甚至会引起公愤,对他来过群起攻之。

不过打倒桓玄这个土豪没问题吧?他现在可是过街的老鼠,打倒他,分了他,这就是路强想要换取士兵支持的第一步。

夕阳还在,落日的余晖将大地染成一片金黄色。

时间不大,十余个各营的带兵军官奉招,来到周奎的大帐。帐外则被周奎的亲兵卫队严密封锁起来,毕竟这事目前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任务就是预防有人偷跑出去给刘毅报信。

所有人都认识路强,不过还是很奇怪,路强怎么坐在了主位,而周奎则坐在了下首。

“弟兄们,我们此行是要去消灭桓玄,这是你们都知道的,现在我说两件你们不知道的”

“消灭桓玄之后,桓家所有土地,都是你们的,这是第一件...”

路强的话音未落,底下就“哄”地一声乱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桓玄有多少土地,可他毕竟是当过皇帝的人,土地能少了吗?

虽说路强是将官,可他上面还有个刘毅呢,他说了能算吗?

待下面乱哄哄的声音小了些后,路强又扬声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太相信我说的话,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第二件事”

路强的声音不是很大,不过还是很清晰地传入每个军官的耳中,军官们渐渐安静下去。

“刘毅已经抛弃我们了”

路强的这句话,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军官们再一次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