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晖宫无月伤心色

夜幕,上了。

代子回去擦了把脸,依旧来寝殿伺候。

今夜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夜。代子绕过锦衣侍卫,莲步轻移,仰头望向灯火辉映的飞檐。

日与夜互消长,现在刚刚入夜,黑色的夜空捉摸不定,要想见到新年的曙光,必须要熬过这漫长的夜。

本来此刻她可以与家人围炉守岁的。她家在小渔村,夜晚与家人围炉,静听屋外的流水声和风声,感受那些不成言语的祝福,会有多么美妙?她与妹妹,叶子,三年不见了,想念得紧。已经三年没有与妹妹促膝而坐,互说小儿女心事了……

也许,她应该庆幸吧,至少她还有命活着,不似恭子那般凄惨。

恭子……,和她相处了三年的恭子,对于恭子,除了为之哀伤,代子哪里还有什么埋怨的。在这深深的宫墙内,她们朝夕相处了三年,彼此之间虽不是姐妹,情分也非同一般了。

但是,代子对恭子了解并不多。恭子是沉默寡言的女子,听说在外面已无亲人,所以代子很少听她提起。恭子矜谨如大家出身,却已有一个喜欢的人,代子曾试探恭子,恭子却常常欲言又止,两眼茫茫,一脸伤悲的样子。代子虽满腹疑问,却只好打住:“好了,你不愿说就算了,小气鬼!”代子朝她做个鬼脸,自去扑流萤了。

恭子帮助夫人逃走,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还是有别的原因?代子如今也不能确定。

难道真的如恭子死前所说,是因为羡慕夫人,自己得不到那样的幸福,就希望成全别人?

帮助夫人回到东楚国,回到东侯身边,成全夫人的幸福,恭子深深向往而永远无法企及的幸福?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样的幸福,不妨成全人世间已有的,哪怕这样的成全,会令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恭子的勇敢,恭子的所作所为,着实震撼了少不更事的代子。眼角不下心滑下的一滴泪水,代子抬手轻轻拭去,提了裙裾跨入寝殿。

偌大的寝殿,寂静极了,只留火盆里轻微的“劈啪”声。

华服未却,夫人只拔了簪散了发,歪在铺有羊毛厚毯的卧榻上睡着了。夫人真的累了。

放轻脚步,靠近卧榻,凝视着夫人淡淡的妆容,代子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喜爱。

这样绝世的容颜,偏偏鲜有笑颜,夫人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这蹙着眉,但是夫人蹙眉的样子也很好看。

一指宽的眉间,到底藏了多少愁?代子不由得蹲下身来,望着睡着的夫人发呆。

她只知道每次见到这秀眉轻颦,自己都会不忍心,都会想办法让夫人开颜。夫人真的笑起来,会有多好看?一定会很好看。代子确信不移,不知自己她有没有机会见到夫人那样的笑。而现在的情况,夫人不哭已经是最好的。

这些天,她日夜守在夫人身边,说是因为害怕,其实只是想陪着夫人,和夫人说说话。恭子不在了,还有代子,她们总算与夫人有缘,是不会让夫人一个人的。

这块玉蝴蝶,夫人从不离身。代子侧头看着夫人的玉。这应该是一块上好的玉,更重要的是玉是东侯送的。夫人即使在睡梦,也会压在胸口。似乎这玉上的蝴蝶可以带她入梦,梦见她日思夜想之人。

代子轻叹一声,取来暖裘,轻轻地盖在夫人身上,然后悄悄退出了寝殿。

自从答应了做大王的如夫人,夫人更加闷闷不乐了,对着这块玉蝴蝶发呆的时间也越长了。有时候她陪着夫人失眠,任夫人如何劝也不睡觉,最后夫人不得不向她妥协。

“代子,说说你家乡的事儿吧?”夫人听说她家住小渔村,居然问起她家乡的事情。当她说到渔村和渔村里的亲人时,夫人脸上又是向往又是哀伤。夫人说:“代子,你想父母和你妹妹吗?”代子愣愣地看着夫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夫人又说:“我会为你求情,也许明年能让你回去看看他们。”代子心下跳跃,“真的吗,夫人?”夫人只淡淡地笑:“别高兴得太早,我不能保证。”……

昨夜,夫人肯定又失眠了,不然怎么会在华宴上显得如此疲惫?大王对夫人还算是体贴的,所以允许夫人提前退席。

大王,怎么说呢,他难道看不出夫人根本不愿意做这如夫人吗?大王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强求的。大王想要的,真的是这样的夫人吗?大王以后待夫人,会像待除王后以外的女人一样吗?新鲜过后便抛弃。

现在,宴会应该已经散了,大王就会来瑶宫来了吧?毕竟,今晚是他和如夫人的新婚之夜。

代子隐隐为今夜担忧。然而她确实帮不了什么。刚才不忍心叫醒夫人,只是希望夫人美梦长一点,大王到的时候,夫人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她的梦中,只有他。

器宇轩昂的男子,笑容温润,出现在那片广阔的原野。那是属于她的地方,有他。

他在原野的那头对她微笑,面目却渐渐变得模糊。他唤她“元葳”,声音飘忽,如在天际。她在还原的这头,只希望他走近一点,再近一点,声音大一点,再大一点……

果然,他近了,微笑着走来了,他温润的容颜就在她眼前,他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边。然而,她不能再靠近他……

她努力地向他靠近,靠近……,却还是握不住他的手,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回应他,可她口张得越大,越是空洞得没有声音……

他星辰般的眸子,他温润的笑容,就在眼前,他已停住了脚步,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他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回应。她急得朝他大喊,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星辰般的眸子,依旧注视着她,那么深,那么深。她心急如焚,却迈不出靠近他的脚步。她声嘶力竭,满头大汗,终于迈出了一步,却出现在了另一个的地方……

长廊水榭,红灯高挂,池水落影,水光摇银。那不是灵儿出嫁时候,装饰的东侯府吗?温文尔雅的男子意气风发,脚步凌乱,似已醉酒。他穿廊而来,锦袍落落,完全无视身边的景色,似一心想来卧房,想快点看到她,却不知为何站在门外,迟迟不肯进来。

苦苦挣扎,她终于不愿再等待,翻身下地,不顾一切地扑向门口……

如所她所期待一样,她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堵在喉头的话也终于吐出来:“为什么不进来?”

“啊?”他僵了片刻,随后大笑起来,“哈哈……”一串陌生的笑声过后,她心下一疑,身子突然被腾空抱起。

猛然一个激灵,元葳完全醒了过来!

猛然抬起头,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那张温润的带笑的脸,竟然是……是一张狂喜的棱角分明的脸,鹰隼之眸锁定她,似有说不出的欣悦,还有那深深的,深深的**……

是申屠释!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元葳眉一蹙,如遭晴天霹雳,“是你?”

觉察到两人暧昧的距离,元葳心下一紧,伸手想要挣脱他的手臂,无奈他抱得这样紧。

“你又说傻话了,不是我还会有谁?”这个傻女人真不听话,申屠释制止了她的挣扎,抱着她继续走向内室,“别乱动!摔下来疼的是你。”

“放开我!”元葳全然不理会,挣扎得一脸火热。

申屠释鹰眸瞬间变得幽邃,只定定地看着她。

刚刚还温柔可人的女人,现在却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她犯起倔强来还真让人无奈。

“都出汗了,安静一下吧。”申屠释移开目光,继续走向内室。

宴会散后,他没有多耽搁,直接往瑶宫而来。想到宴会上她落寞而疲惫的神情,他加快了脚步,很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是不是睡着了。不料,他刚刚进寝殿,她就扑了上来,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他大感讶异,生怕她摔跤,赶忙上前拥住她,用她入怀,那一刻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竟一反常态,乖巧地任由他拥抱,妩媚而迷蒙的脸上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温柔似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娇气,她问他“为什么不进来?”

他为什么不进来?

他确实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心怯,他也不知这是为何。

莫非是她想通了,接受成为他如夫人的事实了?他心里大畅,畅快地笑出声,不想这笑声把她惊醒了,醒来之后竟似变了个人,便会以前的傻女人了。难道她又是在做梦,他被她当成梦里的人了?

“是你?”问出这句话时,她满脸震惊,她把他错认为别人了。

申屠释控制着自己的恼怒,把她扔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再想别人!”

似再次惊醒,元葳从**坐起,抬眼看了寝殿的四周,精致的烛台上是喜庆的红烛。她这才想起今夜的特殊,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身着寝服的男子,眉头深深皱起,她往后挪了挪,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女人,不是!”

“今晚就是!”申屠释笑着靠近她,注意到她隐隐露出裙裾的足,莹白而纤细,玉质纤纤,骨架秀美,真是诱人心狂。

刚才她扑向他的时候,居然连鞋也来不及穿,地面多凉!

不管她是不是为了他,他心里确实动了,多年未动的心弦,居然就这么被她触动了。他怔怔地看着她,不自觉地靠近她……

见他眼神迷离地向自己逼来,元葳一再往后挪,直到已进了床角。她心跳很快,不知该如何阻止他。他不是谦谦君子,绝对不会像郑宇那样傻,在新婚之夜被她赶出新房。

她现在只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而且他要占有她的身体,名正言顺。她答应做他的如夫人,名分上就已是他的女人……

但是,她不要成为他的女人,一百个一千个不要!

——

此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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