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不顾一切罪何妖

铁护睁开眼睛,刚毅的脸已经恢复平静,沉声道:“艳儿,跟我离开这个王宫吧。王后的位子,根本不能使你快乐,随我离开,你会忘了申屠释的。”

“离开?”姚艳轻哼一声,“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他在这里,我怎么能走呢?”

铁护搂着她翻了个身,深深地凝视她:“这又是何苦?”

手指在他健硕的胸前暧昧滑过,姚艳慵然一笑:“你知道这是何苦。”

铁护心下黯然。他是知道,因为她的苦楚和他的是一样的,欲求不得。三年了,本以为她不会再需要自己了,他失落了三年却为她庆幸,希望她以后再也不会需要。然而昨夜她又要了他。他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为了报复,还是因为寂寞,他无暇去思考,只要她召他,哪怕是要他去死,他也绝对不会犹豫,是怎样的愚蠢,怎样地痴心?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身不由己怎可,心不由己就无药可救了。

“如若我真的要你的命呢?”离开内寝之时,她柔媚的声音在身后悠悠一问。

铁护的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樱花落尽,碧叶很快覆满枝桠,地上阴影成片,夹着点点的光斑。

日上,渐强的光线透入罗帷。

元葳极其不安地撑起身子,突然怕见了这晨光,赶忙让宫女将窗前的纱幔拉紧。

宫女上前来服侍,元葳淡淡道:“你们下去吧。”没有抬起头来。

脚步声远了。元葳缓缓坐起来,渐渐收拢了膝盖,一副颓废的样子,低头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胸部,还有罗裙下露出的纤纤玉足,确实是纤纤玉质,却不见得怎样精妙无双,但为何它会让男人如此敏感?

元葳甩甩头,又闭上了眼睛,双臂也抱在膝头。

郑宇喜欢她的脚,申屠释也一样喜欢,喜欢到了发狂的地步,昨夜被申屠释握着足的时候,她突然看到郑宇含冤的眸子,看到那坠入深渊的白色身影,想到郑宇尸骨无存的时候,禁不住又哭又闹,申屠释再也无法前进,只好隐忍着放过她。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元葳抹去泪水,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愧疚也好,堕落也罢,都需要面对。

申屠释走进来的时候,面色有些沉郁,只静静地看着她。

“还在生我的气吗?”元葳自顾梳妆,淡淡一问。

申屠释望向她,鹰眸暗沉,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半晌只是无奈一叹。

如今,他是得到了她。可是无论两人怎样亲密,第二日醒来,她必是这样淡淡地,掩饰着躲避他。凤衾鸳枕,即使是最欢恰的时刻,她依旧有所顾虑,似乎无论他做怎样的努力,结果都一样。

是他太贪婪了吗?

申屠释又是无奈一叹,走到来抱着她的肩,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元葳,我们回王都吧。是时候回去了!”落音一重,山雨欲来风满楼。

元葳心下一疑,或许是王都出了什么事。站起身来,对他淡淡一笑:“就要启程?”

“嗯。”申屠释抬手,轻抚她刚刚理顺的青丝,“午后方动身,元葳不必着急。”

阳光灼灼的,撒进殿内,目光追逐间,感觉到她的逃避,申屠释伸手揽住她,健硕的肌肤隔了薄薄的衣衫与她相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细腻的耳畔,她羞涩的反应总能够放大他悸动。

元葳屏住了呼吸,眼波几转,突然挣出他的包围,迎着他有些诧异的目光,唇轻启:“我……我出去走走。”

申屠释一脸抗议地看着她。

元葳微微一笑,脚步移动,如一阵清风似的走向殿外。

宫人在水榭里摆上早膳,元葳随便用了些,将目光洒在一池嫩荷上。

晴方好,水光潋滟,似是东侯府的荷池,新荷初绽,练剑归来,他总是携她至荷亭用膳。

心中一阵窒息。郑宇……那是我们的荷池!

不是妒忌过西陵王都外的荷湖吗?那只是少年时的我与表哥游冶之处,你为我采摘新荷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啊,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来接我回去?你可知道,我越来越回不去了?……

视线被突来的一道玄影遮挡,她悠悠抬起头来,碰上他叹息似的目光。

宫人们早已经退下。申屠释扶着她肩,深皱的眉渐渐舒展,俯下身对她宠溺一笑:“要离开这里,元葳舍不得?”

元葳轻轻点头,“也许吧。”语气云淡风轻。这个莲池是这三年里新造的,他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申屠释缓缓蹲在她面前,张臂将她拥近,侧耳倾听她柔软的心跳:“元葳,你的心,在这里吗?为什么总是抓不住你的心?用力过了怕伤着你,不用力又生怕你溜走。你的顺从,你的逃避,一样让我忧心冲冲。对你沉迷再沉迷,却丝毫无法忽视主宰你的,这颗心……”吻了一下她心跳的地方,气息灼热带着某种伤痛,轻不可闻的叹息:“元葳,若我认识你在先,你便不会犹豫,不会……”

这番话,元葳听在心里,不由得一震。

曾经,是谁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和他,有着同样的遗撼吗?——

初夏的雨,疾而大,冲洗着宫里宫外的一切。

在雨声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夜,姚艳依旧是骄傲的王后,从小被父母乃至整个王室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子,唯有她,才能如此高贵傲立,无所畏惧。

申屠释冷漠地打量着她,对她的镇定,颇感诧异。

“大王驾临,何不没人通报?”姚艳假意相迎,傲慢的笑意从丹凤眼中溢出,站在她身边的杨吉却已浑身抖索,脸上掩不住惧怕之色。

姚艳瞪了杨吉一眼:“下去!”

杨吉颤抖着行礼告退,经过申屠释身边时差一点跌倒。那样的事让大王知道了,王后还这样傲慢,如何是好?

如今,铁护已经被关押起来了,怎样死都只在大王的一句话,王后这里所有的人不被处死,也绝无好下场。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劝劝铁护,可是她的劝告,他能听吗?他和王后一样,都是不顾后果的疯子!

杨吉下去了,姚艳自顾坐下,笑睨着申屠释,悠然说道:“大王像这样站着说话吗?”

申屠释看了姚艳一眼,冷峻声音透着锐气,要将姚艳碎尸万段似的:“yin乱后宫,罪当处死。你有何话说?”

“臣妾无话可说!”眉梢入鬓,微扬,姚艳的脸美艳极了,“大王何必要臣妾解释呢!大王可以三宫六院,臣妾就不可以有一个面首吗?”

脸色阴鸷已极,申屠释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你找死?”

脖子被狠狠掐住,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姚艳毫无顾惜,只定定看着他的鹰隼般的眼眸,他怒了,如她所料的怒了,然而这一刻,她心里报复的快感却变得如此复杂,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禁想起了年少时候的事,铁护问她:“为什么这样喜欢申屠释?”她想了几天也没有想明白,后来还问了先王:“舅舅为什么只喜欢瑶姬娘娘,而不是别的娘娘?”先王看着她,黯然沉思,最后只是一声叹息:“也许是前世的孽缘吧!”

是孽缘。至死不休的孽缘!

姚艳突然大笑起来,绝艳的笑容,散发的悲哀是那么的浓。

被她的笑声所震,申屠释不觉加大了力道,冷哼一声,问道:“你笑什么?”

姚艳面色一变,气息已经变得微弱:“释……,我不……觉得有错。”由白变紫的脸上泛着傲慢的笑容。

“你……”申屠释气极,一手将她甩开,“你果真不知死活!”气极地点头,看着爬起来依旧傲笑的姚艳,“好!很好!既然你不怕,我不会让你痛快死,来人!将铁护带上来!”——

雨脚渐歇,天边隐约一道彩虹。

午膳时候回的宫,脚还没站稳,申屠释说有事要处理,去了姚艳那儿。思儿在回宫的路上已睡足,这会儿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元葳刚更了衣,还来不及收拾,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代子急匆匆地跑进来,脚步来不及稳住:“夫人……不好了!”

元葳赶紧过去扶着他问道:“什么不好了,大惊小怪的?”

代子喘了口气,脸色由白转红:“思儿被铁将军挟持了!”

“什么?”元葳一头雾水,听到思儿为人所挟,急问:“你说什么?”

“就是……”代子急着想说清楚,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都快哭出来了:“铁护铁将军被押去王后那里,思儿和小太监玩,正好撞到他跟前,谁知他将思儿抱起,掐住思儿的脖子要挟侍卫退开,说叫大王出来……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元葳脸色已变,忙催代子带路。

姚艳的寝宫前,侍卫重重包围,刀枪剑戟都已经准备齐了,只消申屠释一声令下,被围在中间的铁护立成肉酱,只是……铁护手里掐着申屠释的要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