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欲擒故纵取与舍
“现在不是我们的问题。东楚国已经积蓄三年，他们想要报酬雪耻，为郑宇报仇，还要求放你回去。我的将军们也已经等待很久了，我虽为一国之主，这次却做不了主。”他握着她的肩，恳求她的理解，“更何况……我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元葳，你懂吗？”
元葳心下一惊，想起刚刚翻阅的折子，那些奏折里的似乎有一股浓烈的怨气，突然向她袭来。
她退后了一步，一颗心都凉了半截。
“不要怕，元葳。有我在，谁敢动你分毫？”
对上他戾气渐显的鹰眸，她愣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决然：“不需要顾及我，我只要停战。”
“你——”鹰眸缩紧，对着她紧迫的秋水之眸，申屠释是真的气恼了，“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他转过身，一个毅然的背影，她看不到他的脸色。
他气恼得想要走出瑶宫，步子才迈开，却又停了下来。
元葳怔怔地看着他。
他沉默着，半晌问道：“这样要求，郑宇会答应你吗？”
元葳愣住了，半晌才答道：“会！”
申屠释转过身来，大笑，对着她倔强的目光，说道：“东侯郑宇拥兵自重，欲取东楚王而代之，四方争战，他又能停止吗？当初，你为什么不劝劝他？”
“我……”元葳一时语塞。
申屠释不是郑宇，怎么知道郑宇的处境？
当初，她确实委婉地劝过郑宇，却反而为郑宇的胸怀感动。
郑宇跟她说天沧分裂后，百姓的苦难，唤起她曾亲眼目睹的兵荒马乱。郑宇怀着一腔济世热情，并非为个人苟安，她怎么能扑灭？
况且为人臣子的难处，无辜生死的牵涉，申屠释虽为君王，却并不能够亲身体验。
申屠释不会懂得郑宇，她却答不上这样的问题，只能垂下眼，一脸哀伤。
申屠释心里百味杂陈，站在距她几步远处，凝眸看着她。
一瞬，他很想走近她，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不回答也没什么关系，然而她却垂下了眼，他终是轻笑道：“原以为爱一个人，会包容他的一切。是我错了！或许，只有郑宇才有那样的福气。”说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元葳猛然抬起头来，却只见他的背影，冷峻如山。
刚才他面上是怎样表情，她居然错过了……
元葳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他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原以为爱一个人，会包容他的一切。是我错了……”
是他错了吗？
摸着自己的额角，怔怔地坐到玉阶上。
之后的几天，申屠释都未踏足瑶宫。
元葳心里空落落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然而，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东楚国与晖国的战争，到底怎么样了？
每每望着落日，她会想起东楚，想起东楚的将士们。仿佛郑宇仍在东楚的军营，只要她奔去找他，依旧可以见到那张温润的脸，看到他人前指挥若定，背后眸底却流露深深的无奈，在她面前毫无掩饰。然而每当她为他担忧时，他总会将她纳入温暖的怀抱，凑在她耳边说：“元葳，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和申屠释刚才说的何其相似！
恍然发现，申屠释扮演郑宇的角色，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心里一阵黯然。难怪他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和郑宇比，他想要她爱上她，就像爱上郑宇一样，那样她就会包容他的一切，不再干预他的野心了？——
宫灯逐渐亮起来的时候，元葳放下窗帘，见思儿醒来，忙敛去黯然之色。
“思儿醒了！饿了吗？”
元葳抱起思儿，见代子和嬷嬷一起进来了，便让嬷嬷将思儿的晚膳送来。
思儿还朦胧着眼睛，代子走过去，觑他一笑，转而请问元葳：“夫人要不要一起用点？夫人晚膳用得太少。”
“不用了，我不觉得饿。”元葳淡淡道，代子捻来热帕子。元葳接过，为思儿擦脸。
眼睛里睡意渐消，思儿仰头问母亲：“王什么时候来？”
元葳心里一动，表情凝了片刻，转而笑着，哄骗道：“父王来的时候，思儿正在睡觉呢！”
“哦。”思儿鼓起了粉嫩的腮帮子，颇为可爱。
见思儿这个样子，元葳心里一阵黯然，一次申屠释无心说起：“思儿长得不怎么像元葳，神情动作却与元葳极似。”“思儿没有见过父亲，怎么学父亲的样儿？”她回答。申屠释见她如此，便转移话题。
申屠释的晚膳一般在瑶宫用，思儿总会在这个时候亲近他。
如今几天不见，思儿不习惯了。虽算懂事，听她说“父王有事要忙”之类的话，没有再问起，但心里难免期盼。
昨日，申屠释着人将思儿接了去。她在瑶宫等了很久，跟思儿去的宁瀛才回来说：“小王子玩累了，已经睡着了。大王叫如夫人不要担心。”
元葳听了，好气又好笑。
想起那晚的争执，她以为他是为了她的要求，抑或是因为不甘“只有郑宇才有那样的福气”——还在生气。
她担心忧虑着，怕他仍坚持要“一统天沧”，如果不是那样的，那么他又如何平息这场战争？
又或许他正等着她的妥协？
他曾经期待过她“会包容他的一切”？
元葳心里一阵瑟缩，眉头也皱了起来。
包容他的野心，包容他的杀戮吗？
她害怕晖国将士们嗜血的眼眸，狰狞的面孔。只要一想到，一个个手无寸铁的东楚百姓，倒在滴血的屠刀下，她便浑身发冷，直觉那些冰冷的刀，也扎进了自己的心窝。
她没法做到。
一个满手血腥的申屠释，她怎么去包容？
如果三年前，他是为了得到她的真心，而答应停战的，那么他想在得到之后重起战鼓，她绝对不会答应！
她不会妥协。
哪怕明知自己唯一的资本，就是他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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