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堪问言浅意深深（续）
“嗯。那位红脸凸眼的管参军不是已经……”元葳不忍再说下去。
“是的。”郑宇的手一用力，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想不到这件事，已经成了他心里的痛。“知道他为什么中毒箭而亡吗？”
元葳抬起头，凝视他，“夫君不是也差点……”中箭而亡？
抬手抚上她的眉心，试图抹去她心底的后怕，他怜惜地吻着她的额头，将她搂在怀里。良久，他才说：“他是为我而死的。”声音竟是这样的沉痛，元葳停在心里，不由一惊，“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伏兵训练有素，但都是针对我的。如果，不是幸运，我再迟些中箭，可能所有的将领所有的兄弟都要因我牺牲……”郑宇看进她困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那毒箭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心里震撼不小，元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是……戎军的埋伏吗？”
“不是。当时戎军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安排如此万无一失的埋伏。其实，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楚王！”
“啊？！”怎会是这样的？元葳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答案，差点被惊出一身冷汗。到底是怎么回事，楚王为什么要杀郑宇？一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想不清楚的。
“吓到你了？不用怕。”郑宇柔声安抚她，“我向你保证过，以后不会让自己有事了。”
“哦！”元葳看着他，这才想起在西陵的时候，他是这么保证过。当时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才知他那时的矛盾，也许就是在那一刻他就决定好了！用自己的力量和楚王对抗，只是为了求存吗？
心里很矛盾，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楚王为什么不肯赐予金蚕茧。楚王的所作所为，最终……是这样的后果！楚王万万没有想到吧？
“夫君，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元葳，别忘了我有一位聪明得不行的军师。哦，现在他已被王上封为第一军师了！”郑宇脸上淡笑着，语调里却不无调侃。
元葳瞋他一眼。这又不是说笑，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郑宇夸赞诸葛圮聪明时，总带一丝讽刺意味，似乎哪儿对军师不满。
“我记得，军师在你昏迷的那几天去了哪儿，是去调查此事？”
“不是他亲自调查的。但是他最早起疑，故指派越秀去调查。越秀有了眉目才去向他禀报的。所以，他让越秀和张凤刚陪你去见楚王，越秀知道事情真相，张凤刚代表东三郡将领可以震慑楚王。元葳……知不知道，去求金蚕茧，你冒了多大的风险？”
他眼里如此明显的紧张和心疼，即使现在已事隔很久了。她静静靠在他胸前，这里是很安全的。其实，元葳当时只是震惊了，看到楚王的剑指向自己感到不可置信，根本没有来得及害怕。但现在想起楚王直逼她胸口的剑，越秀赤手夹白刃掌间渗出殷红的血，她就感觉害怕了。难道……是因为军师让她去求取金蚕茧而使她遭受了危险，所以郑宇对军师不满？
“夫君，军师对你始终是尽心尽力的。”
郑宇一笑，眼中闪现出某种复杂，“这个我知道。否则，他也不会那样及时地查出伏兵的身份识破楚王的阴谋了。”
“伏兵不是逃走了吗？”说实话，元葳不得不佩服诸葛圮的神通广大了。
“楚王不想留下把柄，只需再派一批人守候在路上杀人灭口。军师本来只是猜想，却没有想到越秀真的找到了那批伏兵的尸首，其中一个一息尚存，在临死的时候告知了实情。”
元葳心里一战。好狠的心，那个雍容华贵的年轻的王！真不敢想象那就是璇玑长伴枕边的人。
她思路很混乱，那次在东营看到越秀绘制的国图，她已知楚国呈现三分之势，却没想到楚王亲自挑起了分裂。他这是防范于未然吗？西将军刘奎败仗后，势力明显受到削弱。所以他就先对准了东将军郑宇？他的做法似乎太冒进了，要知道那个时候，郑宇的东军刚起死回生。话说回来，就算没有郑宇，他就一定能保证东楚免于分裂吗？
其中的复杂，元葳暂时也想不清楚，只是心中无限感慨，自沧灵祖师统一天沧，现在天沧已大分小，小中又再分，而周边强大部族也骚扰不断，民受其苦，这绝对不是祖先所愿。那郑宇呢？他为了自保，是被逼的，但他不能避免这种趋势吗？
“夫君……”元葳轻叹，“楚国内乱，受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是同一个祖先的后代……”
她是聪慧的女子，大半她能理解他，郑宇已经很欣慰，“元葳，还记得我们在太辟学舍时谈过沧灵祖师吗？”
“记得。夫君说，诗书礼乐始祖是学问的精华，还说武并非祖师有意为之实迫不得已，你说若诗书礼乐尽其能事，则民受教化，又何来天沧的分崩，诸侯争霸，民罹其难，天下之乱。但是夫君，而今天下之势，你的理想无法实现。”元葳认真地对他说。
郑宇笑了，轻抿的唇微微弯起。她终是懂他的！凑近她耳边轻吻，他的笑容如此灿烂。“那，如果我改变天下之势呢？”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带着魅惑，听得元葳一阵昏眩，以为自己听错了。改变天下之势，也就是要统一天沧。怎么会，怎么会是和陵王少年时一样的理想？少年陵王说要成为天沧唯一的王，让她做高高在上的王后，他们一起俯瞰众人。而今的陵王已向现实做了妥协，虽仍怀着这个志向，却已经知道了大志实现的艰难。
如今郑宇要为实现沧灵理想，为创造天沧盛世统一天下？且不说郑宇现在的实力还不及陵王，近处东楚之乱是万万避免不了的……
“想什么？”轻轻抚着她微皱的眉头，郑宇幽眸一沉。她似乎不相信，又似乎在替他担忧。
元葳摇头，“夫君，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再想下去她会头痛的。
郑宇捧住她的脑袋，在她脸颊印上一吻，看到她错愕的样子，他得意一笑，“傻瓜，别担心，我现在也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但我们还有后代，不是吗？”
元葳怔忡，他们的后代吗？看到她脸色的变化，郑宇知道她误会了。其实，实现那个理想不一定要子承父业。但是他的元葳表情太可爱了，郑宇忍不住朗笑出声，就像洞房之夜听到她说“不想很早生孩子”一样，他心里充满期待。
她不知道，其实她等于是在告诉他，她会给他生孩子，只是她还没做好准备，所以他只能等。郑宇笑不可遏。元葳羞极了，一把推开他，转过身去。
“夜深了，夫人早点歇息！”终于止住笑，道一声晚安，郑宇逃也似地出了门，不顾身后的目光，那目光他熟悉不过，心喜却无法久视，那只是他的元葳嗔怒时才会有的……
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