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北辰黯淡天难测

晖国。

申屠释出了宫,直接回自己的府邸。侍女杨吉奉上酒菜,看他一脸沉郁,只默默地退在一边。

“王子妃在哪?”申屠释放下酒杯,淡淡一问。

杨吉唇边露出浅浅酒窝,口齿清楚地答道:“王子妃在处理一些小事,马上就来。”

申屠释第二杯酒刚饮尽,就有听到了环佩叮当之声。

姚艳一身石榴红,带着两个侍女款款进来。

“宫里情况怎么样?”姚艳给他斟了酒,起身整了整头上的金凤头簪,然后坐到他的身边,等待他的回答。

申屠释仰了仰头,脸上颇有些不耐烦,“罂粟花开是开了,却只起了半天作用。如今还是雪日夜陪在父王身边。”鹰隼之眸中忧虑隐然。

姚艳想了想,笑道:“有霁月和霓虹照顾雪,你不用太担心了。再说你推荐的巫医族长老已经住在宫中,照看雪弟也方便。如今父王的病愈全依赖长老,这就等于……”丹凤眼一挑,美艳的脸上不无兴奋,姚艳示意婢女退下。

“释,王位已经掌握在你手里了!”

自太子薨逝之后,晖王龙体就一直欠安。姚相上疏,建议让申屠释和姚艳完婚,并且加封战伤未愈的二王子申屠杜为平安侯,以此来冲喜。如此,不仅完成了一桩喜事,又让申屠杜放松了警惕。而申屠释趁晖王卧病之际,大显忠孝之心。

巫医族长老是他推荐入宫的,晖王的病痛也只有这长老手中才能减缓。然而长老所用之药,有一味罂粟,而且需要鲜活的罂粟花。为了寻找含苞的罂粟,申屠释请旨亲自出海寻花。

申屠释的胞弟,申屠雪本来生就体弱,一直住在深宫之中,因相貌似其母妃瑶姬,还算是受晖王的关爱。瑶姬去世十多年了,还这样令晖王念念不忘,也确实难得。只是如此苦了申屠雪。

“雪弟也算一片孝心,你就成全他吧。”姚艳进宫时不是没有劝申屠雪保重自己,只是那孩子确实比申屠释实心,她虽也担心,心里却是既无奈又欣喜的,“父王越是需要雪,越是怀念你的母妃,对你越是有力,不是吗?”

申屠释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脸上表情却未舒缓。申屠雪是他从小爱护到大的,是母妃临终时托付给他的,他不能辜负母妃。雪天生不足,好几次差点去了。他遍访天下名医,直到三年前请命平巫医族内乱,才遇上这个巫医族长老,长老却说雪最多活到二十岁。

二十岁……

今年大雪降临的时候,雪就十九岁了。

申屠释心里一阵烦躁。王位是他想要的,但是若要用雪去换,他绝不会答应。

“明日你入宫,让长老替雪诊脉,就说雪病情加剧。”申屠释不在饮酒,站起身来。

姚艳点点头,也站起身来,唤人进来伺候更衣。

“三王子,铁侍卫求见!”杨吉进来禀报。

申屠释看了姚艳一眼,转身出去了。

“什么事?”姚艳沉声问道。

杨吉凑近答道:“是东楚国东侯之事。”

“东侯郑宇?”姚艳挑挑眉。上次申屠释出海寻找罂粟花,在东楚国的南隅郡停留,遇上奇景,却差点在海况中全船覆没。脱险后,申屠释不让船马上靠岸,反而命人在海里救人救了大半夜。救上来的,却只是重要人物的部下。

“东楚国的东侯统帅东军,若在海上失踪了或是死了,对我们岂不是大大有利?”杨吉想了想,终是不解。

姚艳看了她一眼,吊稍眉一挑,举步正要向外走去。申屠释已回来了,深俊的脸上神色似悦。

姚艳妩媚一笑,问他:“什么事让三王子如此高兴?”

申屠释在酒案前一坐,并不急于回答,而对杨吉吩咐道:“重整酒席,我与王子妃痛饮一番!”申屠释指着身边的位置,示意姚艳坐下,将刚刚铁护禀报的事情说了一遍。

见他一脸喜色,姚艳脸上却淡淡的,“你与那郑宇素昧平生,他没有罹难,安全回来了,你就这么高兴?”

申屠释鹰眸转深,脑海中闪过一副绝美的容颜。他是因为她没有死而高兴的吧?那日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放了救上船的人便回了晖国。只是半路又遣人去南隅郡打探。他总不愿相信她就这么遇难了,连尸体也找不到。一想到那张脸就这么消失了,他心里莫名遗憾和失落。

现在好了,她没有死,她回到天沧了。那么那暂时的失踪,或许是遇上了另外的船,或许是漂流到了别的地方,总之她得救了!

申屠释痛饮了一杯,对上姚艳似疑似惑的笑容,笑道:“我虽与东楚国的东侯素昧平生,对他的大名却早有耳闻。若他果真是个英雄,这样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姚艳挑着唇角的弧度,慢悠悠地说道:“三王子何时有惜英雄的想法了?再说了,就算那郑宇是个英雄,天下英雄何止这一个,你以后恐怕应付不及呢!”

听出她语中的怀疑和讽刺,申屠释并不在意。饮至半醉的时候,申屠释对姚艳说:“上次出海寻花,我还寻到了母妃……一张与母妃相似的脸,就长在那东侯郑宇的夫人身上……”

姚艳侧过脸来一愣,看到申屠释唇角沉醉的弧度,她似乎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大半夜在茫茫海上寻找的,只是那张脸。

他的母妃……——

石榴红,芭蕉黄,菊黄冷露脉脉香,平湖劲草着风色,林醉酒,近中秋。

东侯府,东苑。午后。

元葳换好衣服,一脸兴奋地走到镜前,小心抚平下摆,转过身子,看到灵儿一脸的讶异,心里微微得意。

“小姐,你做的衣服,竟比府上最好的裁缝王师傅做的还要好看!”灵儿观赏了半晌,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评价。

整了整粉色的披肩,元葳微笑着,口里却斥道:“尽瞎说!徒弟做的衣服怎能赶得上师傅呢?我才学了多久?”这些日子,元葳兴致勃勃地跟着王师傅学做衣服,这一套素白衣裙配粉红披肩就是她的初学成果。

灵儿醒了想:“那也是。不过……穿在小姐身上的,还是小姐自己做的衣服,更合适一些。”她就是凭感觉说。若论针脚裁缝功夫,小姐确实不及行家。

“还要谢谢你帮忙呢!”元葳在房中走了几步,转而望向窗口,看了眼天色,“侯爷还在书房议事吗?”

灵儿也看向窗外,答道:“那个精通天象的严先生好像有急事,现在应该快完了吧。”窗外,一阵斜风吹入,灵儿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叫道:“哎呀!小姐,起风了,快要下雨了,让我把窗子关起来吧。”

元葳从窗边转身,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披风,边走向门口边吩咐灵儿,“叫人把那两盆粉色的菊花搬到屋檐下,别让雨打坏了,我到书房看看去……”

径直往书房行去,元葳想着郑宇现在在干什么,忙完了没有。

从海岛回来,转眼好几个月了。就在他们出府游玩的那段时间,楚王的派来调查的人找不到郑宇谋反的证据,越秀掀起的那场风波也不了了之。郑宇仍做他的东侯,统领东楚国东三郡。至于其他,正如郑宇所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书房静悄悄的,面向庭院的大窗子开着,任凉风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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