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生一袭锦绣缠云袍,端的是风流倜傥。

司徒正名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也有了少许生动。

上官辙本是在与连红湘闲谈,闻声抬起头,他见段衍生也不是第一次了,眼前的段衍生相较之前,却又有几分不同,是气质还是模样,上官辙分不清。

一旁的连红湘微抬下颌,神情几番慵懒,“段城主风采,就是红湘也要自惭形秽了。”说着,从宽椅上起身,笑得甜美。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惊世公子,俊美无双,恐怕早已超出了阴阳界限,男女之别了吧。”云商声音先入为主,一袭广衣青莲裙点亮了在场人的视线。

云商和连红湘姿色各有千秋,给人的感觉又各有不同。连红湘甜美,云商魅惑,就是这样两个美貌女子,谈论的皆是一个男子的相貌。段衍生清咳一声,止住了在场的议论声。

人说女子对相貌格外敏感,段衍生此时倒是领教了。打眼看了云商一眼,这女子,委实让人无奈。

段衍生端然入座。

“既然天下人给段某面子,今日七子齐聚,也好当着在场的诸位说个清楚,江湖不安稳,据我所知,是影煞楼在作祟。”

影煞楼三个字一出来,台下更是沸沸扬扬。

“影煞楼销声匿迹,无处可寻,城主是如何断定这风云诡谲是影煞楼在操纵?”

“段城主一世英名,说是影煞楼,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古怪,若真是影煞楼,不知其居心何在?”

“七子相商,为的便是如何图谋影煞楼?”

“。。。。。。”

段衍生将众人的神色暗暗记在心上,气定神闲的说道,“先有广善山庄南凛衣之死,后有问情教护法步黎陈尸郊外,杀人者,青州越凉醇!”

青州越凉醇?

一把长剑横扫四方,剑术堪称青年一辈的典范。是个性情多变,杀人皆凭喜好的古怪女子。更有人言,这越凉醇,还是个貌美的古怪女子。

“书墨君子”冷乾上前一步,“越凉醇虽行为诡异,如何说南凛衣和步黎都是死在她的手上?”

段衍生浑不在意的说道,“越凉醇是步黎的关门徒弟,尽得其真传,为师报仇也是师出有名,南凛衣既有江湖一善的名声,想必不会和小辈为难,越凉醇出其不意取其性命,也未尝没有可能。”

又有人问,“城主既然说那越凉醇是步黎的徒弟,这弑师的举动又是如何解释呢?”

“如何解释?”云商横了那人一眼,像是在看愚昧之人。

“既然是弑师,那必定是有何深仇大恨,不得不杀。越凉醇承了越姓,是昔年越家庄惨案的后人,越凉醇不杀别人,偏偏是杀自己的师傅,其中缘由可想而知。”

云商身为琉璃宫宫主,掌天下情报,她说越凉醇是越家后人,自然有人信,如此,她又说越凉醇与步黎有恩有仇,也说得过去。毕竟,越凉醇杀南凛衣也是为步黎报了多年的仇怨,江湖中人,恩怨分明。

“那依段城主所言,越凉醇杀人又怎的和影煞楼有关系呢?”

“影煞楼十大尊主,越凉醇居其二,如何不能说是受了影煞楼的旨意?”

这番话说出,广善山庄现任庄主“南振衣”站了出来。

“城主说老庄主是死在越凉醇的手上,越凉醇又是影煞楼的人,不知段城主有何证据?杀父仇人不共戴天,振衣要谨慎些才是。”

段衍生望着眼前的南振衣,隐约觉出些怪异,南振衣向来守礼,如何会称南凛衣为老庄主?不漏声色的多瞧上一眼,将疑惑压在心底。

清音朗朗,对着在场的各位说道,“越凉醇是不是影煞楼的人,掀开手腕下三寸自见分晓。影煞楼尊主手腕三寸处有枫叶印记,擒住越凉醇,一看便知。”

众人恍然大悟。看来,段城主是铁了心的要铲除影煞楼了。事无巨细,竟是无一遗漏,查了个彻底。

南振衣右手微颤,掩了神情将手藏在衣袖。这举动,虽无声无息,却正好落在连红湘的眼里。

连红湘放下手里的物什,步步生莲。停在南振衣面前,笑得灿烂。“庄主袖中可是藏了什么好玩意,拿出来让红湘好生瞧瞧?”

上官辙视线一直都落在连红湘身上,连红湘注意到的,他自然也看了个清楚。

“南庄主好心,湘儿难得有存了兴趣的东西,不妨庄主就随了她的心愿,况且,辙对此也兴趣满满。”

南振衣面色为难,气氛一时有些不同寻常。

若是连红湘一人,这番举动在场的人也能理解,女孩子心性,对好玩的东西好奇心自然强上几分。可是,这相思堡堡主再是心切佳人,也不会在大局上权衡失当。

段衍生疑惑正盛,见两人同时向南振衣发难,只存了旁观的心,今日的南振衣的确和往日不同。若说最大的不同,该是那对眸子吧。杀气太盛!不像是一个自小在诗书礼仪里长大的世家公子。

段衍生不动,旁人也不动。

云商在一旁看戏看得刚有些眉目,岂会容他人搅了局?美艳的绽放出一抹笑意,看的在场的人心猿意马,又怎会顾及到南振衣的窘迫。

南振衣藏

在宽大袖袍里的手五指紧握,看着连红湘有一瞬间的失控。上官辙心下一惊,挡在连红湘身前。

他说不清这南振衣怎会如此举止,起先只是怀疑,但方才他眼中的凛冽杀意,是再真实不过。

正当上官辙警戒时,一阵琵琶声在风中奏起。

越凉醇来的声势浩大。

前后怀抱琵琶的四位女侍,中间八人抬着一顶华贵的轿子。

越凉醇青衫挺立,如同寒冬里的松柏。

“呵!凉醇来的时候可真是巧。”

“段城主召了七子相商,谋划里可有凉醇?”她说的肆无忌惮,此刻段衍生却也冷静下来。

“劳二尊主大驾,不知是否想好如何出我隐世城?”

越凉醇故作叹息,“隐世城是世间乐土,染了血腥,也非凉醇所愿,是以,思来想去只好凉醇亲自来一趟,才能避免一番杀戮。”

云商冷哼一声,“越家庄惨案,这世间也并非影煞楼主有能力还你个公道,越姑娘若有心,大可弃暗投明!”云商此言,明着是说琉璃宫查询情报的能耐,暗地里却是在讽刺越凉醇与虎谋皮,不得善终。

越凉醇狠狠瞪了云商一眼,唇色隐约有些发白,看来,倒是被云商的一番话刺激到了。她一心为报越家的仇,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容不得半点闪失。

怒极反笑。

“不错,这南凛衣是我杀的,步黎也是死在我的剑下。影煞楼能还我越家一个公道,试问各位武林豪杰,十几年前越家庄被人灭门,江湖正义又是被你们放在了哪?假仁假义,从来不是越凉醇的路!”

在场的各位被一个小辈骂的狗血淋头,自觉失了颜面。越家庄惨案,江湖上无人施救。原因无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越家传世刀谱,放眼江湖,多得是贪慕之人。

空绝大师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越施主不若放下恩怨,重得新生。”

越凉醇横眉冷指,神情讥讽,“放下?若世间皆是慈悲人,何来阿鼻地狱?”

人群里跳出一人,粗布麻衣,是丐帮的七袋弟子,武平。

“越凉醇,你诛杀老庄主在前,弑师在后,投靠影煞楼危害武林,人人可诛!今日你大放厥词,武林英豪的声名岂是你能信口雌黄,用来颠倒黑白?”

越凉醇反问,“信口雌黄?若非你们贪慕我越家刀谱,放任贼人逞凶,越家庄如何能仅剩我一条残命?”

“妖女越凉醇,妖言惑众,恳请段城主诛妖邪,禀公道!”

“恳请段城主诛妖邪,禀公道!”

无人肯听越凉醇的辩解,她的不平散在风里,无人问津。有的,皆是讨伐之音。

越凉醇眼底的寂寥段衍生看的分明,抛开越凉醇的所行所举,她倒是对其存了宽厚之心。段衍生懂她为何伤,为何怒,为何笑。奈何,越凉醇犯了众怒。

从始至终,云商就是一个看客,她怜悯越凉醇,可惜,她不是云偿,没有那副菩萨心肠。

连红湘看的津津乐道,指使了随从在外面开了场子,将当下的事情进行大肆宣传,赌的筹码就是越凉醇能否安全的从隐世城走出。

上官辙只一心一意的守在连红湘身前,他断定,眼前的南振衣,另有其人。

云偿在为莫言欢的生死忙碌,前院的事情一概不知。

讨伐声不断,越凉醇冷了眉目,怒意滔天。

“天杀令在此,萧天伦何在?”

一道玄铁方令,堪堪的落在越凉醇手中。

‘南振衣’身手迅捷,一招出手,意欲擒下连红湘。上官辙怎容他得手,出手如电,一掌打出,化掌为指,扯下他的人皮面具。

影煞楼大尊主萧天伦!众人大惊失色。

萧天伦身后的护卫齐整的亮出兵器,局势反转,成了对峙的僵局。

“哼!早知你图谋不轨,想不到影煞楼如此费尽心思!”上官辙脸色略发苍白,萧天伦内力浑厚,和他对接一掌,震得他虎口发麻,内息都有些不稳。

段衍生冷笑,“越姑娘伤了我言弟,不拿出解药,就想这样走出隐世城?”

惊世剑出,万剑臣服。

虎啸龙吟,越凉醇的佩剑发出铮铮的声响。这是她初次领教惊世剑的声威,也不由得叹上一句惊世剑,王者之气!而段衍生,持剑在手,怕是世无敌手。。。。

越凉醇抱剑在怀,无视段衍生身上的威压,神情挑衅,“不知,你见了她又会如何?”

话音刚落,便见一女子从软轿走出。洁白如雪的颈子搭着两柄明晃晃的长剑。

“你只需负责将我送到段衍生面前,红裳自会保你全身而退。”

“你回去又当如何?一国长公主,你当真能和他成了眷属?”

“我的事你休要阻拦,我的身份亦不是你可窥探的。你我只是利益之交,越凉醇,这道理你该懂得。”

越凉醇望着女子一步步的走来,只那一刻,便恨透了段衍生。

我越凉醇哪点不如人?你费尽心思的要回到他的身边,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又是为何!

云商正顾自纠结纳兰红裳怎会落入越凉醇手里的时候,段衍生的目光恰好停在了纳兰红裳的脖颈上。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一霎,惊世剑光芒乍起。剑锋所指,寒气逼人。

看段城主的反应,这女子必定不是寻常之人。人们纷纷猜测着女子的身份,便听得段衍生的话传到耳边。

“放开她。”

越凉醇轻笑着来到纳兰红裳面前,“怎么?心疼了?段衍生,我若不放,你能如何?”

纳兰红裳神情自若,无忧无惧。

段衍生长剑所指,冷了最末的音节,“自是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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