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华不敢怠慢,伸手掣出短剑,耳中但听“锵”的一声,眼前就出现一道青光吞吐的晶莹短剑,宛如一汛秋水,森寒逼人!口中暗暗叫了声:“好剑!”

举剑朝大铁锁上轻轻一挥,只听“当啷”巨响,铁锁立被削断,堕落地上。

徐少华急忙返剑入鞘,伸手拉开栅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竟有五六丈深,徐少华刚走到三丈光景,就听到一个苍老声音沉喝道:

“小伙子,你是什么人?不怕老夫一掌把你劈死?”

徐少华凝目看去,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腹的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所能看到的,是白发覆盖下一双比电还亮的眼神。

徐少华连忙抱拳拱手道:

“老人家,小可是奉酒仙之命,给你送一件东西来的。”

白发老人问道:

“是酒仙要你来的?你是什么人?”

徐少华恭敬的道:

“小可是云龙山徐少华。”

“云龙山姓徐的?”白发老人问道:

“徐凤雏是你什么人?”

徐少华恭敬的道:

“老人家说的是小可祖父。”

“小徐是你祖父!”白发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

“不错,不醉翁和小徐是忘年之交,哈哈,小徐居然有了孙子,孙子也这么大了?好,他要你送一件什么东西给老夫?”

徐少华听他口气,好像这位白发老人认识自己祖父!

不错,贾老二叫自己要说云龙山的。这就恭敬的道:

“小可奉酒仙之命,是把这柄剑借给你老人家的。”

说着,走了上去,双手把短剑呈上。

“秋水寒!”白发老人目光一凝,惊奇的道:

“不醉翁要你小友借给老夫的会是秋水寒,哈哈,老夫正需此物,普天之下也只有秋水寒可以使老夫脱困,好,老夫就暂时借用一下……哦……”

伸手接过短剑,目光忽然一注,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

徐少华道:

“小可是偷偷进来的。”

白发老人又道:

“那么你如何出得去?”

徐少华道:

“小可外面还有人等着,要小可把剑送给你老之后,就要急速退出去。”

白发老人点头道:

“好,你快去吧!”

徐少华答应一声,急步退出,心中暗道:

“原来这柄短剑就是秋水寒,江湖上传言秋水寒是被贾老二弄到手了,果然没错!”

他一路上紧记着每隔五丈拐弯,和方才进来之时,反其道而行,不过一会工夫,就已退出石窟。

贾老二看到他走出,急忙迎着道:

“咱们快些走!”

一手拉着徐少华,转身就走。

徐少华问道:

“那两个人的穴道解了吗?”

贾老二边走边道:

“他们就会醒了,咱们走得越快越好。”

他不待徐少华再问,这回奔行得更快,徐少华只觉自己身子好像被风裹着飞行,几乎连脚尖都没点地。

他暗暗运功,凝足目力,朝贾老二看去,只见他正在奔行中的人,右手不时向外扬起。

(他左手拉着徐少华)

好像从他掌心飞出极细的石粒,朝两边林中投去。

徐少华终于明白了,贾老二掌心,敢情藏着一把细小的石粒,他打出去的石子,正是替两边林中的暗椿解开穴道之用。

不到一盏热茶工夫,两人已经回到兰苑宾舍,贾老二在徐少华后窗停下身来,放开手细声道:

“你快进去。”

徐少华道:

“贾……”

贾老二耸耸肩,“嘘”了一声,细声道:

“有话且待明天再说,你快进去,别惊动了人,小老儿也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身形一闪,很快的溜进檐下,就已不见。

徐少华不敢怠慢,赶紧轻轻拉开窗户,穿窗而入,然后又轻轻掩起,口到榻前,刚脱下长衫!

就听到一声苍劲嘹亮的长啸,像是从后山响起,划空而来,啸声悠长,宛如龙吟,瞬息之间,已从头顶飞过!

徐少华听得心头蓦地一动,暗道:

“莫非这啸声会是白发老人?这位老人家竟有如此快速的身法,不知他会是什么人?自己听了贾老二的话,把他放出去,不知他会不会是坏人?”

但继而一想:“听他口气,好像认识自己祖父,那就不会是什么坏人,但史怕父何以要把他囚禁在后山石窟中呢?史伯父对自己不错,自己却把他囚禁的人,偷偷放了出去,万一给史伯父知道是自己把他放出去的,这……怎么对得起史伯父呢?”

就在他心念转动,不知这件事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突听前面响起一阵击撞云板的当当之声,连续传了过来。

徐少华立即披衣下床,开出门去,蓝如风也正好开门走出,问道:

“大哥,这好像是云板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徐少华道:

“不知道,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匆匆下楼,兰风敢情也是听到云板声才起来的,一手擎着烛台,看到两人,急忙欠身道:

“小婢见过二位公子。”

徐少华问道:

“姑娘可知道这云板声音是做什么吗?”

“不会有事的。”贾老二睡眼惺松,开出房门,一面还在扣着大褂扣子,耸耸肩,说道:

“这里是绝尘山庄,有谁吃了豹子胆,敢闯进来?”

说话之时,当当云板之声还在不停的敲着!

兰风神色微变,说道:

“二位公子和贾总管还是请坐下来,小婢给三位沏茶去。”

“不用了。”徐少华道:

“云板敲得这么急,庄上可能有事,我们还是出去瞧瞧的好。”

兰风听得一急,叫道:

“徐公子……”

徐少华回头问道:

“姑娘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兰风俯首道:

“公子说得是,这是庄上的紧急讯号,凡是没有任务的人,听到了,就得待在屋中,不准到处走动。三位乃是庄主的贵宾,虽不在此限,但庄中还有很多人并不认识三位,万一言语冒犯三位,引起误会,总是不好,所以小婢认为还是坐上一会,也许很快就会没事了,小婢这就冲茶去。”

说完,转身往屋后退去。

她说的虽然婉转,但已很明白的告诉三人,听到紧急云板声,就不准随意走动,只能在屋中坐着。

蓝如风举目望望窗外,说道:

“这时候不知是什么时间了?”

贾老二从大褂口袋中取出紫玉酒瓶,拔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才道:

“快四更了,奇怪,这时候会有什么紧急事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走近院前,光听脚步声,少说也有七八个人,但已在院门外停了下来。

只有一个人进入院门,一直走近阶前,才响起一个壮汉的声音叫道:

“兰风。”

兰凤急忙应了一声“唷”,匆匆走出。

那壮汉道:

“杜管事就在外面,叫你出去。”

兰风答应一声,跟着那壮汉走出院外。

这不用说都可以猜得到,这位杜管事敢情是负责巡逻的人,他把兰风叫出去,自然是问话去的了。

过了半晌,兰风才回进屋来。

她是从后面出去的,所以回进去也没从客室经过,过没多久,她已沏了一壶茶走出,说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请用茶了。”

贾老二问道:

“广场杜管事叫姑娘出去,有什么事?”

兰风粉脸微微一红,说道:

“杜管事关照小婢,庄上刚才发现敌踪,正在搜索之中,不要惊动了贵客,小婢告诉他三位听到云板声都起来了,小婢正在烧水,他就走了。”

贾老二拿起茶壶,斟了三盅,一面凑过头去,低声问道:

“兰风姑娘,这里有没有酒?”

蓝如风笑道:

“难怪二哥要骂你酒鬼,眼睛才睁开,就要喝酒了。”

兰风道:

“这里没有酒,酒要去厨房里拿,如在平时,小婢可以给总管到厨房去打,但这时候,每条通道都有人守岗,不准通行,贾总管只好忍一忍了。”

“没关系。”贾老二又从大褂口袋中取出酒瓶,打开瓶塞,喝了一口,笑道:

“幸亏小老儿瓶里还有小半瓶,过过瘾够了。”

天色渐渐黎明。

兰风打来脸水,送上楼去,一面说道:

“二位公子,可以去洗脸了。”

贾老二等她下楼,就笑嘻嘻的道:

“姑娘,你不用给小老儿去打脸水了。”

兰风道:

“小婢打脸水方便得很。”

“不,不!”贾老二道:

“麻烦姑娘,小老儿实在不好意思,其实小者儿一向很少洗脸,每天要姑娘打脸水,跑来跑去的。这趟路不是可以省了吗,嘻嘻,姑娘把省下来的这趟路,给小老儿办一件事儿,那比洗脸更重要得多了。”

兰风眨眨眼睛,咭的笑道:

“贾总管是要小婢到厨房给你老装酒去,对不!”

贾老二一拍巴掌,连连点头道:

“对,对,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

兰风道:

“贾总管把酒瓶交给小婢,待回小婢到厨房去端早餐,顺便替你老带来就是了。”

贾老二从口袋中取出紫玉扁瓶,递了过去,叮嘱道。

“姑娘打酒回来,可别让二位公子看到了,他们又要说小老儿酒鬼了。”

兰风伸手接过,嗤的笑道:

“小婢知道。”

贾者二拍拍她肩膊,凑过头去低声道:

“你真是小心肝!”

兰风给他说得脸上一红,啐道:

“瞧你老没正经。”

贾老二耸耸肩,低笑道:

“小老儿年轻的时候才风流呢!”

兰风没待他说完,早已红着脸逃了出去。

转眼天色已经大亮,兰凤端来早餐,放到桌上,徐少华、蓝如风和贾老二都已坐下,兰风替三人装上稀饭。

贾老二低声说道:

“谢谢姑娘了。”

兰风“哦”了一声,正待伸手入怀去取酒瓶。

哪知摸了个空,酒瓶不知何时,竟然失落了,这下可把兰风姑娘急得满脸通红,半晌作声不得。

贾老二笑嘻嘻的从口袋里取出扁瓶,拔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

兰风惊奇的道:

“贾总管什么时候把酒瓶取去的呢?”

贾老二道:

“小老儿刚才不是谢过你了吗?”

兰风顿顿脚道:

“以后小婢再也不给你者去打酒了。”

蓝如风笑道:

“你不给他打酒,那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贾老二笑道:

“不会的,兰风姑娘是好人,不会要小老儿命的。”

大家用过早餐,只见管事滕传忠走了进来,朝徐少华三人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庄主请三位到书房去有事相商。”

徐少华站起身道:

“我们这就去。”

三人跟着滕传忠出了兰苑,一直来至书房。

徐少华一路上心头暗暗打鼓,跨进书房,只见史其川一个人负手站在窗下,徐少华、蓝如风各自叫了声:“史伯父。”

史其川这时才缓缓转过身来,点头道:

“二位小兄弟、贾总管请坐。”

他双眉微拢,似有心事,徐少华只当他是为了昨晚被自己放走白发老人之故,是以不敢开口。

三人就在下首一排椅子上落坐。

史其川看了徐少华一眼,才道:

“老夫当日第一次看到小兄弟,就觉得小兄弟是练武的奇才,故而元儿向老夫探听千毒谷在哪里,老夫就故意把这里的走法,告诉了他,好把小兄弟引来。昨天老夫也探询过小兄弟的口气,小兄弟不肯忘本,投师一事,先要禀明令师,再投到老夫门下,老夫也同意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

“老夫本待要小兄弟多住几天,老夫自会派人查明令师下落,但目前却有一件急事,要请小兄弟帮忙……”

徐少华欠身道:

“史伯父有何差遣,小侄自当效劳。”

史其川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道:

“老夫也只好和小兄弟明说了,老夫今年已届古稀,拙荆去世己有多年……”

徐少华听得不由一怔,史伯父看去不过五十来岁,他竟有七十岁了!

史其川又道:

“老夫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婉儿,她母亲自小溺爱,就一直给她男装打扮,她就是小兄弟的结义兄弟史元。”

徐少华听得又是一怔,心中不禁暗“哦”一声,昨晚自己看到的长发少女,原来就是二弟?

蓝如风惊奇的道:

“二哥原来是女的!”

史其川朝他笑了笑,接着又道:

“婉儿自小娇生惯养,她娘去世之后,老夫未免太宠她了些,以致养成她的恃宠任性。

昨晚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和老夫赌气出走,直到刚才老夫才知道她已经出谷而去,老夫纵然派人去追,即使追上了,以她的倔强个性,只怕也没有人可以把她劝得回来。少华,你是她的结义大哥,你说的话,婉儿也许肯听,所以老夫要想烦劳小兄弟一趟。”

徐少华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还没开口。

贾老二已经插口道:

“史大庄主说得没错,史公子,啊,现在该称史小姐了,她和少庄主义结金兰,情投意合,小老儿看得出来,平日她对大哥就百依百顺,要少庄主去劝她,那是找对人了!嘻嘻!”

他这一咬文嚼字,什么“情投意合”、“百依百顺”都说了出来,听得蓝如风在旁,却嗤的笑出声来。

徐少华一张俊脸都胀红了,抬目道:

“史伯父交代,小侄自当遵命,只是二弟他……”

史其川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怕找不到她吗?这个只管放心,老夫已派人追踪下去,小兄弟动身之后,沿途自会有人和你联络,只是要小兄弟出面,找到婉儿之后,好好开导于她,把她劝回来就好。”

贾老二道:

“这事好办得很。”

徐少华道:

“小侄遵命。”

史其川回头看着贾老二,徐徐说道:

“至于贾总管……”

贾老二像大马猴似的站了起来,急急问道:

“史大庄主可是也有差遣吗?”

史其川含笑道:

“良禽择木而栖,你追随徐小兄弟,足见眼光不错,徐小兄弟将来定可出人头地,重建云龙山庄。但目前以徐小兄弟的武功,要为父报仇,还差得远,所以必须另投名师,痛下苦功,至少也需三数年时间,方有成就。在这段时间,你这个总管就无事可做,因此老夫给你安排了一个地方,暂时帮老夫做点事,不知贾总管是否愿意?”

贾老二耸耸肩道:

“不知史大庄主要小老儿去做什么?”

“这个只是暂时的。”

史其川道:

“但等徐小兄弟重建云龙山庄,唔,老夫一定可以助他重建云龙山庄,那时你就可以走马上任,去当云龙山庄的总管了。”

“这个可以。”贾老二点着头道:

“只不知史大庄主要派小老儿到什么地方去?”

史其川微笑道:

“你们不是在庐州长安居住过吧?如今长安居缺少一个掌柜,贾总管可愿屈就?”

“长安居当掌柜?这差使不错!”

贾老二听得不禁喜形于色,因为长安居是酒楼,掌柜喝酒,自然不用花钱了。但他忽然间又摇摇头道:

“不成,小老儿多少也是个总管,那间酒楼是王老八,王老十开的,他们两个当老板,要小老儿去当伙计,这小老儿不能干。”

史其川笑道:

“长安居乃是老夫出资开的,王天荣、壬贵原是老夫派去的人,如今老夫另外派了他们差使,你就是去接替他们两人的。”

“这还差不多。”贾老二欣然道:

“小老儿那就遵命去当掌柜的,不过少庄主一旦有事,小老儿还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这掌柜不过是暂时兼差罢了。”

史其川含笑道:

“这个当然。”

贾老二道:

“那就一言为定。”

史其川含笑点头,连声说:“好!”

徐少华站起身,拱手道:

“史伯父,二弟离谷出走,已有多时,小侄和三弟这就告别了。”

史其川道:

“老夫已派人跟下去了,二位小兄弟也不忙在一时。”

徐少华道:

“能够早些追上二弟,也好早些劝他回来,小侄二人还是早些赶上去的好。”

史其川颔首道:

“如此也好。”

贾老二耸着肩道:

“小老儿要去庐州,和少庄主、蓝公子也有一段路可以同行哩!”

三人别过史其川,退出书房,管事滕传忠领着他们走出二门,只见三眼二郎王天荣、笑面财神王贵、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在二门外等候。

贾老二嘻的笑道:

“王老八、王老十,你们两个也要去吗?”

王天荣听他叫自己王老八,心头极为怒恼,一张脸不觉沉了下来。

王老八岂不是骂他王八,谁都会听了生气。

王贵却一脸笑容,说道:

“回贾总管的话,咱们兄弟是奉命随同你老上庐州办移交去的。”

“办遗交?”贾老二耸耸肩,说道:

“小老儿没有什么遗言可交代的。”

“贾总管误会了。”王贵陪着笑道:

“办移交,就是把咱们兄弟经手的银钱帐目点交给贾总管,以清手续的意思。”

“原来如此!”贾老二耸耸肩,嘻嘻一笑道:

“这可好,小老儿正嫌到了前面,别过二位公子,一个人上路,就没人作伴。有二位和小老儿结伴同行,那比和二位公子在一起还好,小老儿有喝酒的伴了,咱们大可称之为酒肉之交哩!”

一行人走出大门,滕传忠一直送到石桥,才行停步,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请恕在下不送了!”

徐少华还礼道:

“滕管事请回。”

不过顿饭工夫,便已退出自在谷,出了水濂洞,但见两山之间,一道宽阔的山涧,奔腾而下,大家沿着山涧奔行。

王天荣、壬贵二人忽然抢在前面朝左首山腰奔去。

徐少华道:

“如若没有他们二位领路,咱们只怕还要循着山涧下去呢!”

贾老二道:

“所以史大庄主要王老八、壬老十和咱们一起来的了。”

徐少华等五人只是跟着王、王两人奔去,现在他们所经之处,全是高山峻岭,根本无路可通,大家翻山越岭,奔行了将近二十多里,差不多已是晌午时光。

前面的王天荣、壬贵已经在一处大树下停下步来。

王天荣回身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咱们就在这里坐歇一会,吃些干粮再走。”

贾老二问道:

“王老人,咱们还带了干粮?”

王天荣怒目瞪了他一眼。

壬贵忙道:

“是滕管事给咱们准备的。”一面朝余老六招招手道:

“你可以把干粮取出来了。”

余老六答应一声,立即从背上取下背包,里面有一瓶酒,还有卤菜、馒头,一起摊开来,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

贾老二目光如鼠,伸手抓起酒瓶,嘻的笑道:

“滕传忠那小子生成冷冰冰的一张脸孔,连叫我一声总管,都听得小老儿会起鸡皮疙痞,实在不讨人喜欢,原来他还蛮可爱的。”

说完,拔开瓶塞,咕咕的连喝了两口。

蓝如风笑道:

“你有酒就是娘,人家给你准备了酒,你就说好了。”

贾老二没有作声,又咕咕的喝了两口,才用手在酒瓶口上揩了一把,说道:

“二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喂,王老八、王老十,你们两个要不要喝?”

说着就把酒瓶递了过去。

王天荣听他一直叫自己王老八,恨得牙痒痒的,只是当着徐少华不好发作,没去理他。

王贵陪着笑道:

“滕管事知道贾总管一路上没有酒润润喉咙,就会提不起精神,所以这瓶酒是特地给你老准备的,咱们兄弟吃了干粮,喝口水就好,还是你老留着喝吧!”

“嘻嘻!”贾老二得意的一笑,拍着巴掌,口沫横飞的说道:

“所以咯!我说这姓滕的小子,做人真还不差,可惜小老儿不是绝尘山庄的总管,哦,史大庄主要我干,是小老儿坚持不干的,如果小老儿当了绝尘山庄的总管,真要好好的提拔提拔他呢!”

接着笑道:

“你们都不喝,小老儿那就不客气了。”一面从怀中取出紫玉扁瓶,小心翼翼的把酒瓶中的酒倒进扁瓶,收入怀里,然后直着脖子,把瓶中剩余的酒,一阵咕咕狂喝,随手把酒瓶丢了。

大家吃过干粮,胡老四打了水来,大家用木瓢舀着喝了,就起身下山。

王天荣一指前面林中,说道:

“大家的牲口,都在前面树林子里,到了前面,就可以有牲口代步了。”

一行人脚下加紧,不过片刻,业已赶到林前,果见前天骑来的马匹,全都拴在树林之下。

贾老二咦道:

“有人在这里给咱们喂马?”

王贵接口道:

“是滕管事派人来喂的。”

贾老二耸着肩尖笑道:

“瞧不出他拍了小老儿的马屁不算,连咱们牲口的马屁都拍到了!”

林下一共拴着七匹马,只有史元的那匹白马不见了,那自然是她骑走了。

当下各自牵出马匹,相继上马,这一路上虽是小径,可已容得一骑通行,徐少华仍让王天荣、王贵走在前面带路。

第二天中午,赶到霍山。

只见一名青衣汉子牵着马在路边迎了上来,朝徐少华拱拱手道:

“来的可是徐少庄主?”

他这一身打扮,徐少华一眼就认出是绝尘山庄的人,这就勒住马头,点头道:

“在下正是。”

那庄丁连忙抱抱拳道:

“启禀徐少庄主,小的奉杜管事之命,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

徐少华问道:

“杜管事可有二弟的消息吗?”

那庄丁道:

“杜管事和小的一行,是今天早晨赶来这里的,据说小姐昨晚曾在城里打尖,一早往南去的,杜管事已经赶下去了,沿途都会留下记号,要小的守在这里,禀告少庄主。”

徐少华点头道:

“好。”

那庄丁又抱抱拳,说道:

“小的还要回庄去禀报庄主,恕小的告退。”

说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徐少华看他身手矫捷,骑术也相当不错,心中暗道:

“史伯父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王天荣在马上拱拱手道:

“徐公子、蓝公子二位要由此往南走,好在杜管事沿途都已留记号。有胡老四、余老六两个相随,他们认识记号,一定可以追上小姐,贾总管要去接任长安居掌柜,咱们就得往北走了,在下兄弟就此别过二位公子。”

贾老二道:

“咱们这里就要分开了吗?”

王贵陪着笑道:

“没错,二位公子往南去,咱们要去庐州,就得往北走了。”

贾老二慌忙爬下马背,朝徐少华连连拱手道:

“少庄主,小老儿是云龙山庄的总管,永远是云龙山庄的总管。

这回不过是承蒙史大庄主瞧得起,借调过去替他管管帐的,等少庄主重建云龙山庄,小老儿就会赶回来给少庄主监工,少庄主这一路上善自珍摄。”

徐少华、蓝如风一起跃下马背。

徐少华点头道:

“谢谢你,贾总管多保重。”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死不了,少庄主只管放心。”

王天荣、王贵看徐少华下了马,也只好一起跃下马来。

贾老二又朝蓝如风耸耸肩,说道:

“蓝公子和少庄主结义兄弟,少庄主有你作伴,小老儿就放心了。”

蓝如风道:

“贾总管保重,我们要走了。”

贾老二道:

“小老儿会自己保重的,二位公子请上马吧!”

徐少华要和贾老二分手,心中也觉得有些依依惜别,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跨上马鞍。

只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耳边细声道:

“离开绝尘山庄,就不可再去了。”

徐少华一怔,回头看去,贾老二已爬上马鞍,拱着手道:

“少庄主、蓝公子,咱们再见了。”

王天荣、王贵也在马上抱拳拱手,说道:

“二位公子,就此别过。”

三匹马沿着大路驰去。

蓝如风道:

“大哥,贾总管平时虽然噜嗦,但他走了,小弟倒觉得有些舍不得他呢!”

徐少华点头道:

“愚兄也有此感!”

当下就由胡老四、余老六两人走在前面领路。

一路上,果然都有杜管事留下的记号。

傍晚时候,赶到桐城。

胡者四一直找到大街上一家客店门首,才看到杜管事留的记号,这就说道:

“徐少庄主,杜管事要咱们在这里打尖,只怕已经有消息了也说不定。”

徐少华道:

“好吧,那就在这里落店好了。”

说话之时,已有店中小厮上来拢住了马头。

徐少华、蓝如风下马之后,一名伙计已经迎了出来,陪笑道:

“二位公子才来,杜管事早就定了两间上房,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徐少华问道:

“杜管事呢?”

店伙道:

“杜管事预付了房饭钱,就匆匆走了。”

他领着两人来至上房,推开房门,让两人走入。

蓝如风问道:

“还有一间呢?”

店伙道:

“就在隔壁,二位公子请坐,小的马上就送茶水来。”

徐少华道:

“杜管事怎么不等我们来了再走呢?”

蓝如风道:

“他一定是追踪二哥下去了,管他呢,反正他会留下记号的,还伯找不着吗?”

一会工夫,店伙给两人送来脸水,蓝如风跟着他到隔壁房中,洗了把脸,再回到大哥房中,店伙已经沏了茶送来,就退了出去。

蓝如风在椅上坐下,倒了两盅茶,自己取起一盅,喝了一口,抬目道:

“大哥,你看二哥无故出走,是不是有着蹊跷?”

徐少华道:

“愚兄也觉得奇怪,但史伯父没有说,愚兄也不好多问。”

蓝如风道:

“二哥虽是女子乔装的,但以她的个性,绝不会无故负气出走,依小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而且这负气的原因,一定很重大……”

徐少华道:

“有什么重大的原因呢?”

蓝如风双手一摊,道:

“那就要找到二哥,才会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低声道:

“大哥,史伯父真的是派贾总管到庐州长安居去当掌柜吗?”

徐少华道:

“这是史伯父亲口说的,你也听到了,还会是假的不成?”

蓝如风微微摇头道:

“我有些替贾老二耽心。”

徐少华一怔,问道:

“你替他耽心什么?”

蓝如风道:

“我看王天荣神色有些不对。”

徐少华笑道:

“那是贾老二叫他王老八,他听了自然会生气。”

“不!”蓝如风道:

“我看王天荣看贾老二的时候,眼中不时流露出杀机,好像没安着什么好心,也许是史伯父授意的。”

徐少华只笑了笑道:

“贤弟不用替贾老二操心。”

蓝如风道:

“大哥一点也不替贾老二耽心?”

徐少华笑着压低声音说道:

“凭王天荣、王贵二人,绝不是贾老二的对手。”

蓝如风道:

“大哥还不知道三眼二郎王天荣、笑面财神王贵,这两人武功很高……”

“愚兄知道。”徐少华含笑道:

“就是十个王天荣、王贵,只怕也杀不了贾老二的。”

蓝如风发怔道:

“贾老二他……”

徐少华低声道:

“有一件事,愚兄今天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当下就把昨晚经过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蓝如风听得奇道:

“那长发老人不知是谁?这么说……唔,贾老二是有心跟着我们混进绝尘山庄去的了,哦,史伯父可能还不知道这人是贾老二和大哥放出去的,否则他就不会轻易放我们出来了。”

他不待徐少华开口,又道:

“照这么说,二哥的负气出走,很可能和桃花娘娘有关了!”

徐少华道:

“这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蓝如风撇撇嘴,问道:

“你不是说,那桃花娘娘长得很美吗?”

徐少华点头道:

“不错,她长得和神像一模一样。”

蓝如风道:

“那就是了!”

徐少华道:

“愚兄听不懂你的意思。”

蓝如风道:

“史伯父的妻子不是已经死了多年?”

徐少华道:

“这和二弟负气出走有什么关连?”

“唉,你这人……”蓝如风举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

“很可能史伯父想续弦,那桃花娘娘又生得那么妖艳,而且两人可能……可能早已相识……这回才把她接到绝尘山庄去的,二哥当然一心一意爱着她娘,知道了这件事,对史伯父很不谅解,才负气走的。”

徐少华看看他,笑道:

“三弟很富于幻想。”

“这不是幻想。”蓝如风被他看得脸上一红,接着说道:

“小弟只是根据大哥说的,把它串连起来,加以推测罢了,否则二哥没有旁的理由会负气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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