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谷主”!原来纪南还是千毒谷的少谷主!

蓝如风、史琬正在和张、任二长老动手,这时不约而同的喝道:

“千毒谷的九毒寡妇来了,还不快住手?”

张、任二长老自然看到了,果然依言收手,双方各自跃开。

这时,大路上另有六六条人影,飞掠而来,转瞬就到了庙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紫脸浓眉的少年,正是丐帮帮主韦凌云,跟在他身后的有六个人,全是年在五旬以上,手中各持打狗棒。

丐帮的人立时高声叫道:

“参见帮主。”

张、任二长老率同丐帮弟子,一齐抱拳行礼。

纪南被她一口叫出身份来,脸色极为难看,目光看着阎九婆,问道:

“阎婆婆,是你劫持了大哥?”

阎九婆讶异的道:

“没有呀,少谷主的大哥又是谁呢?”

纪南脸上不期一红,怒声道:

“难道云龙山庄少庄主徐少华不是你劫持的?”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原来少谷主和那姓徐的小子结了兄弟,难怪你要帮着外人纪南道:

“我问你有没有劫持徐少庄主?”

阎九婆道:

“我老婆子可没有劫持什么人?”

纪南道:

“那你在他身上下了散功毒总不会错了?”

史琬一下闪了出去,喝道:

“你还说大哥不是你劫持的?”

蓝如风跟着上去,和史琬并肩站在一起,说道:

“你把大哥藏到哪里去了?”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呷呷笑道:

“你们是不是吃错了药,一个说老婆子劫持你们大哥,一个又说老婆子把你们大哥藏起来了,老婆子幸亏又老又丑,如果是新寡文君,人家真还相信我窝藏了小白脸呢!”

纪南叫道:

“三弟、四弟,还是由我来问她。”

一面正容道:

“阎婆婆,我问你,你真的没有劫持大哥。”

阎九婆道:

“老婆子几时和少谷主说过谎了?”

“好!”纪南又道:

“那么你明知徐少华是我邀请去的,当时是我贵宾,你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毒?”

史琬、蓝如风听得不期一怔,大哥是赴千毒谷谷主之约去的,如今听纪南的口气,竟然会是他邀约大哥去的!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阎老婆呷呷笑道:

“因为他得罪了老婆子。”

纪南沉下脸色,冷峻的道:

“阎婆婆,我尊你年纪比我大,也跟随了爹多年,但你未经我同意,擅自向我邀请去的贵宾下毒,这算不算犯纪?”

“犯纪?”阎九婆翻着三角眼,冷冷的道:

“老婆子这犯什么纪?”

“大胆!”纪南喝道:

“阎九婆,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少在老婆子面前摆威风了,老婆子身为千毒谷主左护法,一切只听谷主的,少谷主的话,老婆子可以不听。”

纪南听得大怒,喝道:

“你反了!”

“少谷主自己应该检讨才是!”

阎九婆阴恻恻的道:

“千毒谷的规矩,不许结交外人,少谷主却和外人称兄道弟,老婆子奉谷主之命,要你立即回去。”

“你说什么?”纪南不相信的道:

“你奉爹的命,叫我回去?你有何为凭?”

“没有谷主的金令,老婆子敢假传圣旨?”阎九婆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紫金令牌,说道:

“你看,这令牌不假吧?”

纪南自然看到了,她手中的紫金令牌不假,心头惊疑不止,说道:

“我不信。”

阎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连谷主的金令,也敢违抗吗?”

纪南道:

“你把令牌给我,我会去问爹的。”

阎九婆阴沉的道:

“少谷主可知谷主传下令牌之时,如何交代老婆子的吗?”

纪南道:

“爹如何交代你的?”

阎九婆一字一字的道:

“谷主交代,少谷主如若违抗金令,不肯回去,要老婆子把你擒回去。”

“爹不会这样说的。”纪南骇异的道:

“你……这令牌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谷主亲手交给老婆子的了。”

阎九婆尖笑道:

“少谷主,老婆子不想对你出手,你还是乖乖的跟老婆子去见谷主吧!”

纪南怒极,身躯一阵颤动,大声喝道:

“阎九婆,我明白了,是你盗取了爹的金牌,你……心怀不轨……”

阎九婆阴笑道:

“你是不是不敢去见谷主,呷呷,其实谷主早就来了!”

纪南身躯一震,急急问道:

“爹在哪里?”

阎九婆尖笑道:

“谷主早就料到少谷主不肯听老婆子的话的,所以亲自赶来纪南道:

“爹不会来的,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阎九婆呷呷笑道:

“谷主亲自来了,这种话,老婆子怎会说谎?”

她刚说到这里,突听左首松林中响起十几个人同声的高呼:“谷主驾到!”

接着,从林中迅快的走出十几个黑衣汉子,分两边站停。

然后缓步走出一个身穿一袭宽大黑袍的老人来,这人脸色微黑,浓眉大眼,蒜鼻狮口,一把连鬓白髯,直飘胸前,生相极为威重。

他,当然是千毒谷谷主纪千里了!

阎九婆慌忙躬身道:

“属下见过谷主。”

她身后八个黑衣汉子也跟着一齐躬下身去,高声道:

“属下参见谷主,”

只有纪南看得身躯一阵猛颤,嘶声喝道:

“你不是爹,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我爹!”

黑袍老人突然仰天长笑,沉喝道:

“若男,你连为父都不承认了?”

他这声长笑,声若裂帛,苍劲如同有物,显见功力之深,无与伦比!

丐帮众人听到他的笑声,莫不悚然变色,史琬更是暗暗震惊不止!

纪南神色更是激动,气愤的道:

“你不是,阎九婆,你这老妖妇,这完全是你的阴谋,对不,爹对你不薄,你……你居然敢勾结外人,出卖千毒谷,这假冒爹的究竟是什么人,你说!”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别激动,有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假冒谷主?你们总是父女,有什么话,回去说不好吗,干嘛要当着这许多人面前使性子?”

蓝如风听她说出这句:“你们是父女”,心头不禁一动,暗道:

“原来纪南果然也是女的!”

纪南斩金截铁的道:

“我不去。”

黑袍老人含笑道:

“左护法,若男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会劝她回去的,丐帮这场过节,就交给你办好了。”

阎九婆躬身应了声“是”。

黑袍老人含笑朝纪南走来,说道:

“若男,你还是随爹回去吧!“

纪南连退了两步,刷的一声抽出剑来,喝道:

“好个恶贼,你假冒我爹,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再过来,我和你拼了。”

说到这里,回头叫道:

“三弟、四弟,我们总是结义一场,难道你们眼看着好人假冒我爹,要逼我跟他走,都不肯帮我,袖手不管吗?”

史琬一时之间没了主张,回头朝蓝如风道:

“三弟,你看怎么办呢?”

蓝如风道:

“我看这人假冒千毒谷谷主,是不会错了,其中只伯另有阴谋,他说得对,至少我们和他是口盟兄弟,如果大哥在这里,也一定会帮他的。”

史琬道:

“那我们就一起上。”

说着,锵锵两声,两人同时掣出长剑,一左一右闪身而上,和纪南并肩站立。

史琬喝道:

“我们决不会让他落到你手里的。”

黑袍老人目光一瞥两人,嘿然笑道:

“两位小兄弟不觉得多管闲事吗?”

史琬越听越觉得此人口音可疑,蓦地逼上一步,颤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袍老人不期微微一怔,笑道:

“老夫自然是千毒谷主了。”

纪南道:

“三弟、四弟,他不是。”

黑袍老人忽然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

“好,你既然不愿跟为父回去,那就算了!”他似有后退之意!

史琬喝道:

“站住,你把面具取下来给我瞧瞧!”

蓝如风长剑挥动,喝道:

“截住他,不能让他走,大哥可能就是他掳去的。”

纪南道:

“四弟说得不错,今晚不能让他走。”

史琬听得心头暗暗震惊,三个人不约而同品字形朝黑袍老人围了上去。

这时,另一边却也起了极大变化!

本来卸甲庙前一片不算很大的草坪上,以丐帮的人数最多,除了帮主韦凌云,还有右护法长老甘逢春和八大长老、二十名弟子。

他们原是为了凤阳分舵二十五人,悉数在卸甲庙被千毒谷的人下毒暴毙,才闻讯赶来的。

后来黑袍老人现身之后,纪南说他是假冒千毒谷谷主,事情中途起了波折,丐帮的人也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但从黑袍老人交代阎九婆:“左护法,若男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会劝她回来的,丐帮这场过节,就交给你办好了”,他说出这番话之后,这片草坪上就分成了两边:

一边是黑袍老人和纪南的争论,作者是顺着一路写下来的。

另一边,则是千毒谷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奉命对付丐帮的事,作者也得从头写起。

引句从前章回小说的成语,这叫做话分两头。

却说阎九婆朝黑袍老人躬身领命,就倏地转过身去,呷呷尖笑道:

“韦帮主,你总听到了,谷主吩咐,咱们之间的这场过节,由老婆子全权处理。”

韦凌云道:

“柏长老是你下的毒,请你先交出解药来再说。”

阎九婆道:

“这个容易。”

她随手轻弹,旁人虽然看不到什么,但解药的粉未,已经迅快弹入柏长老鼻孔。

不过转眼工夫,柏长老四肢已经动弹,往后退下。

韦凌云道:

“多谢阎婆婆。”

阎九婆道:

“不用谢。”

韦凌云道:

“好,咱们现在言归正传,敝帮凤阳分舵的二十五个弟兄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贵谷,贵谷把他们一举毒毙,阎婆婆对敝帮总有个交代吧?”

阎九婆似笑非笑,阴恻恻的道:

“韦帮主真的要老婆子交代出来吗?”

韦凌云道:

“事关敝帮二十五名弟兄性命,阎婆婆自然要对敝帮有个明白的交代才行。”

“好!”阎婆婆点着头,问道:

“此事关系你们丐帮一件大事,韦帮主最好指派两位丐帮中有地位的长老出来,作个见证。”

韦凌云听她说得如此郑重,这就回过身去,拱拱手道:

“有劳甘长老、柏长老两位出来作个证,听听她要如何交代?”

话声甫落,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左眼已瞎的老化子,一个是方才被纪南刺了一剑的柏长老,一齐拱手道:

“属下遵命。”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问道:

“两位是丐帮的长老吗?最好请先报个万儿给老婆子听听,够不够份量?”

左眼已瞎的老化子哼道:

“丐帮右护法长老甘逢春。”

柏长老接着道:

“丐帮执法长老柏长青。”

阎九婆唔了一声,点着头道:

“独眼龙甘逢春、铁猴子柏长青,论份量果然够了!”

甘逢春喝道:

“废话少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阎九婆道:

“千毒谷一向以用毒出了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这回却替人背了黑锅,两位说说看,老婆子要不要把这个罪名洗刷洗刷?”

甘逢春嘿然道:

“你的意思是说敝帮凤阳分舵二十五个弟兄,不是你们千毒谷毒毙的?”

阎九婆呷呷笑道:

“老婆子说不是,你们肯相信吗?幸好老婆子还有一个证人,两位不妨先听听他说些什么?”

柏长青道:

“证人是谁?”

阎九婆没有理他,举手朝身后招了招,说道:

“你可以出来了。”

只见从她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汉子,此人头上戴了一顶破毡帽,帽沿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走到阎九婆面前,面对丐帮两位长老,就趑趄不敢上去。

阎九婆道:

“你不用怕,有什么话,只管当着两位长老说出来,一切有老婆子担待,没人敢杀你的。”

那人应了声“是”,勉强又走了两步。

独眼龙甘逢春问道:

“尊驾是什么人?”

阎九婆道:

“你胆子放大些,现在可以把毡帽取下来了。”

那人答应一声,依言摘下了毡帽,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说道:

“小的叩见两位长老。”

独眼龙甘逢春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

“你是小六子?老帮主逝世之后,你就不辞而别,原来投到千毒谷去了。”

小六子,正是伺候丐帮老帮主王三元的小厮。

“不是的。”小六子叫屈道:

“因为有人要杀小的灭口,小的只好逃走。”

“杀你灭口?”铁猴子柏长青目射奇光,问道:

“什么人要杀你灭口?”

他是因“灭口”这两个字,大有文章,是以目光注视着小六子,一霎不霎,等他的回话。

小六子道:

“小的不敢说,说出来小的就没有命了,左护法金长老、庐州分舵的吉舵主、和风阳分舵的卜舵主以及二十四位弟兄都已经死了,小的实在害怕……”

他口中说着害怕,但脸上可是丝毫也看不出他有害怕之色。

阎九婆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

柏长老越听越不对,心中暗道:

“他竟然把左护法长老金大有、庐州分舵舵主吉直夫和凤阳分舵二十五个弟兄之死扯在一起。

这倒真是丐帮一件大事!不错,金长老和吉舵主都是中毒死的,这么说,难道这中间果然有什么隐情?”

一念及此,这就说道:

“小六子,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有帮主和甘长老以及本座等人会替你作主的。”

小六子望望独眼龙甘逢春和铁猴子柏长青,然后说道:

“小的那就……直说了。”

“不用吞吞吐吐。”甘逢春道:

“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小六子看了韦凌云一眼,才道:

“老帮主患的是气喘病,发作的时候,时常会喘不过气来,所以时常由小的替他老人家揉着胸口,那一天……”

独眼龙甘逢春问道:

“你说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小六子道:

“就是老帮主去世的那一天。”

甘逢春道:

“那一天怎样?”

小六子道:

“那是快近中午时光,老帮主的房里,只有少帮主和小的两人在场,小的就在替老帮主揉着胸口。

老帮主喘着气道:

‘凌云,为父这病只伯拖不了多久了,你是为父的义子,为父一向把你视如己出。

照说,为父一旦去世,这帮主应该由你来继承,但……唉,本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中弟子,遍布大江南北。

你今年才二十二岁,年纪太轻了,只怕难以服众……而且你武功也没有练成,更不能分心。

因此为父仔细想来,如果为父去世之后,这帮主的职位,还是由左护法金长老暂代,等你到了二十五岁,再正式接任,有这三年时间,你对‘擎天三式,也可以练成了,就可以挑得起这副重担来……”

韦凌云听得浓眉掀动,喝道:

“小六子,你这番话,是什么人教你的?义父去世那一天,已经连说话都十分困难,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

独眼龙甘逢春拱拱手道:

“帮主,且听他把话说完了。”

柏长青也点着头道:

“右护法说得是,且听他说下去。”

韦凌云没有再作声。

小六子继道:

“老帮主说到这里,少帮主就说:‘时间已近中午,小六子,你去厨房里看看,替爹熬的稀饭,熬好了没有……’小的就奉命到厨房里去……”

“你胡说!”韦凌云怒声道:

“义父那时候只是喘气,根本连水都喝不下去了,我怎么会要你去厨房里看稀饭?”

甘逢春道。

“帮主,就算小六子胡说,咱们也要听他说下去,才能分得出真假来。”

一面朝小六子喝道:

“你说下去。”

小六子道:

“老帮主那时候确实喘得很厉害,小的也觉得奇怪,就算稀饭熬好了,老帮主也喝不下去。

但少帮主这样吩咐小的,小的只好到厨房里去,小的站起来的时候,就由少帮主替老帮主揉着胸口。

等小的从厨房里回来,只见少帮主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老帮主两眼翻白,张大了口,已经没有气了!”

他这话虽没明白说出来,但大家都已可想得到,老帮主的突然死去,显然是和韦凌云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有关!

这一瞬间,丐帮的人脸上莫不显得十分沉重!

韦凌云听得大怒,喝道:

“义父去世之时,你明明就在房里,并没走开,后来我要你赶快去通知右护法金长老和柏长老等几位。

你也亲口告诉过他们,义父咽气时的情形,今晚到底受了何人教唆,竟然如此胡说八道?”

小六子拿眼望着甘逢春、柏长青两人,忽然跪到地上,说道:

“小的今晚说的,句句是实,老帮主逝世那天说的话,都是少帮主教小的说的。

他说:若是小的泄漏半句老帮主说的话,就要小的命,小的只好照着少帮主教的说了……”

韦凌云听得大怒,喝道:

“好个刁徒,你敢捏造事实,颠倒是非,再敢如此胡说八道,我就劈了你……”

独眼龙甘逢春独目射光,右手一拦,沉笑道:

“帮主,是非越辩越明,当时老帮主逝世的当口,确实只有你和小六子两人在房里,小六子有没有离开,那要查证之后,才能知道……”

他刚说到这里,突听丐帮弟子中有人叫了声:“右护法,弟子可以作证。”

随着话声,只见一个丐帮弟子越众走出。

甘逢春独目一注,叫道:

“尚存义,你作什么证?”

那弟子道:

“老帮主逝世那天快近中午,弟子就在厨房门口,替老帮主熬药,确实看到小六子到厨房来过,还问稀饭熬好了没有?

小的问他,是谁要吃稀饭?小六子说:自然是帮主了。小的心里还暗暗高兴,帮主已有两天没有进食,要吃稀饭,自然是病情好转了。

哪知小六子回去不久,就听说帮主归天了,厨房里的人,都说老帮主要吃稀饭,那只怕是回光返照了,这事,厨房里的人,大家都知道。”

韦凌云几乎僵住了,本来并无其事,如今尚存义这一挺身作证,却变成确有其事!

甘逢春点点头道。

“柏长老,看来小六子说的不像有假了。”

不像有假,就是说韦凌云使了重手法谋夺帮主了。

柏长青脸色铁青,朝小六子问道:

“小六子,你既然照着少帮主教你的话说了,何用再逃走呢?”

小六子道:

“小的并没逃走,小的是奉少帮主之命,来找吉舵主的。”(吉直夫是庐州分舵舵主)

甘逢春问道:

“找吉舵主何事?”

小六子道:

“少帮主交给小的一封密函,要小的亲手交给吉舵主,小的听吉舵主说,好像是少帮主要他尽快去找金长老……”

柏长青道:

“他有没有说找金长老何事?”

“没有。”小六子接着道:

“后来听说金长老突然暴毙……后来过没多久,吉舵主和戚副舵主也相继中毒死去,小的心里一害怕,就不敢再回总舵去。”

柏长青问道:

“后来呢?”

小六子道:

“那是昨天,小的给卜舵主(凤阳分舵舵主)找到,他和吉舵主原是最好的兄弟。

他知道吉舵主有一个朋友从云南带来了一种无色无臭毒药,下在茶酒之中,只要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致死。

吉舵主和戚分舵主的中毒而死,死因极为可疑,对小的行动起了疑,才把小的逮住,逼问口供,小的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实话实说。

卜舵主听得大怒,拍着桌子大骂‘杵逆不道’,还说要召集弟兄,到总舵找柏长老去,问小的有没有胆子敢说实话。

小的当时只好一口答应,卜舵主决定今晚在卸甲庙召集弟兄开会,小的心里害怕,就趁机溜了出来。

却被这位婆婆截住,问小的慌慌张张做什么坏事?小的说是丐帮的人,在卸甲庙开会逃出来的。

这位婆婆不信,着人来看,卜舵主等人已经中毒死了,这位婆婆说,卜舵主他们是闻了云南苗疆的一种毒药。

后来柏长老等人赶来,却说是千毒谷的人下的毒,这位婆婆就要小的出来作证,事情就是这样。”

独眼龙甘逢春沉嘿道:

“你说的都是实话?”

小六子道:

“小的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丐帮最严厉的处分。”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甘长老、柏长老,你们两位是公证人,现在都听明白了,贵帮凤阳分舵这二十五条人命,并非咱们千毒谷下的手,不用老婆子再向你们交代什么了吧?”

“且慢!”韦凌云冷笑道:

“阎九婆,你以为唆使一个小六子出来,就把这场过节交代了吗?哈哈,小六子危言耸听,所说的情节,虽然把金长老、吉舵主、卜舵主等人的死因牵强附会,串连在一起,但其中有许多地方根本与事实不符,岂可尽信……”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信不信是你们丐帮的事,老婆子就管不着了。”

独眼龙甘逢春独目之中闪着深沉的光芒,朝执法长老柏长青和其他七位长老看了一眼,沉声道:

“小六子方才说的话,不论他是否属实,都是本帮一件大事,本帮应该彻底查个清楚,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柏长青点头道:

“甘护法说得是,本帮以忠义立帮,既然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咱们确实要查个清楚才是。”

其他七人也一齐点头附和。

甘逢春道:

“那好,咱们到庙里去谈,韦帮主请!”

他这声“韦帮主”叫得十分冷淡,显然对小六子说的话,已有几分相信了?”

到庙中去,正因这是丐帮之事,不愿有外人听到。

接着回头道:

“小六子,你随本座来。”

说完,朝韦凌云抬抬手,要他先行。

韦凌云举步走在前面,甘逢春就紧跟着他身后行去。小六子战战兢兢的跟在甘长老身后。

柏长老等八个长老和所有丐帮弟兄也一齐跟了进去。

丐帮的人像一窝蜂朝卸甲庙涌了进去。

这片草坪上只剩下了纪南、史琬、蓝如风三人,和黑袍老人、九毒寡妇阎九婆,以及千毒谷二十几名黑衣汉子。

纪甫等三人刚品字形围了上去,黑袍老人忽然仰天长笑一声,炯炯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说道:

“老夫要走,凭你们三个这点能耐,能拦得住我吗?”

纪南切齿道:

“今晚你不取下面具来,我就和你拼了!”

刷的一剑朝他脸上刺去。

黑袍老人怒声道:

“若男,你真敢和为父动手?”

左手大袖轻扬,一点袖角,一下就裹卷住了纪南刺去的剑尖。

纪南用力一抽,哪想挣得动分毫?心头一急,大喝道:

“你不是我爹,我有什么不敢的?”

左手食中二指一并,又迎面直点过去。

他年纪不大,当然还没练成“毒煞掌”,但点出去的两指,却也乌黑如笔,使出来的乃是仅次于“毒煞掌”的“射影指”,也是一种极厉害毒功?

史琬、蓝如风眼看纪南长剑被对方衣袖卷住,不约而同一声轻叱,两支长剑同时出手!

史琬使的是她爹亲传的一记凌厉杀着,剑光闪动,有如毒蛇飞噬,笼罩住黑袍老人左首半边身躯。

蓝如风一支天蓝剑光,同样使得如毒龙寻穴,蓝芒耀目,快如闪电,一下袭向黑袍老人右首。

这下一记指风,两道剑光,几乎是同时攻到。

黑袍老人怪笑一声,他左手根本没动,只是右手扬起,本来卷住纪南剑尖的大袖,突然朝身前挥出。

就这么简单的挥了一下衣袖,就把三人的凌厉攻势一齐化解开去!

不,把正面的纪南和左首史琬、右首蓝如风三个人一齐震得站立不住,往后连退了三步之多!

三人被一股强大而柔和的袖风推出,根本连看也没有看得清楚自己攻出的一招,是被人家如何化解的?

三人方自微一怔神之际,足跟堪堪站停,就看到黑袍老人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对他们三人来说,那是最熟悉也没有了!

三个人不禁异口同声叫了出来:“大哥!”

他,正是他们大哥徐少华!

黑袍老人目光直注,沉声道:

“年轻人……”

徐少华两道目光也直注着黑袍老人,朗笑道:

“咱们三天前刚见过,但你确实并非千毒谷主。”

黑袍老人道:

“老夫如何不是?”

徐少华凛然道:

“徐某已经来了一会,天底下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我贤弟坚决说你不是他爹,就可以证实了,所以我要你取下面具来!”

话声出口,右手突出,五指一转,一把就扣住了黑袍老人的左腕脉门。

这一记使的当然是“云龙十九式”了。(淮阳派“云龙十八式”,只有十八式,这“第十九式”,乃是出于一位异人所授,当然并不是淮阳派的擒拿手法了)

黑袍老人武功奇高,方才纪南等三人联手攻他一招,他只大袖一挥,就把三人震退,这回他明明看到徐少华右手朝前一探,五指朝他抓去。

不知怎的,竟似雾中看花,连对方手势都没看清,就感到脉门骤然一紧,已被人家一把扣住!

以他的武功,当然不会把被徐少华扣住脉门放在心上,他只要略一挥手,就可把徐少华一个人摔出去一丈以外。

但就在他脉门被扣的一瞬间,就已感觉不对,左腕被扣,对方五指竟如铁箍一般,威胁到自己整条左臂!

这年轻人哪来如许深厚的功力,居然有自己六七成火候!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黑袍老人突然沉嘿一声,右掌闪电般直劈而出。

他这一掌含怒出手,少说用上了九成力道,但他“嘿”声甫出,陡觉身后被一记无声无息的强劲指风在“灵台穴”,重重的撞了一下。

身躯蓦然一震,他纵然功力深厚,但在骤不及防之下,也几乎把他一身功力震散,因此右手拍出的一记掌风力道也为之猝减!

正好徐少华左掌也在此时迎着拍出。

但听“啪”的一声,本来黑袍老人绝对占优势的一掌,此时变成了双方势均力敌,徐少华还是被震退了一步!

黑袍老人不知身后发指偷袭自己的是什么人,但凭对方这一指,竟能差点震散自己真气,功力之高,当然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了。

心头暗暗震惊,口中却发出一声大笑,说道:

“好、好,老夫不想和你们几个小兄弟计较……”

话声未落,一道人影已随着像长虹经天,划空而逝,去得好快!

九毒寡妇阎九婆眼看谷主已经走了,哪里还敢停留,左手一摆,示意所有的人后退,左右两边二十几名黑衣汉子,迅快的往林中退去,她也正待后退。

纪南喝道:

“阎九婆,你给我站住!”

阎九婆目光阴森,冷冷的道:

“少谷主有什么事吗?”

纪南道:

“方才那假扮我爹的究竟是什么人,你不给我说清楚,就想走吗?”

阎九婆尖笑道:

“这就奇了,他明明就是谷主,少谷主偏说他不是你爹,方才你不向谷主问问清楚,老婆子怎么会知道?”

纪南怒声道:

“好个阎九婆,我看此人假冒我爹,分明和你有关,是不是你支使出来的?”

阎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可别忘了,老婆子是千毒谷的左护法,当时咱们出谷之际,谷主再三交代,要老婆子照顾你的。

老婆子怎么会骗你?谷主亲自赶来,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老婆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支使谷主呀!”

纪南道:

“他明明不是我爹,你会不知道?”

阎九婆道:

“少谷主不相信,过几天,谷主回去了,你不会亲自去问他,老婆子无可奉告。”

她又待转身要走。

纪南刷的一声掣剑在手,逼上一步喝道:

“站住,今晚你不说清楚,我不许你走。”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呷呷笑道:

“少谷主这是做什么?你要跟老婆子动剑?你也不想想你的剑法,有一半还是老婆子教的,你若是想跟老婆子用毒,那更差得远了!”

老婆子还是一句老话,少谷主心里怀疑什么,不妨回谷去一趟,就可明白,老婆子要少陪了!”

她话声甫落,身边突然冒起一阵黑烟!

纪南自然识得她使出来的竟是“量尤毒雾”,急忙往后疾退,口中怒声道:

“你……”

一团黑烟愈冒愈浓,向四外滚滚流动,已把阎九婆一个人掩没!不,她可能早已藉机退入松林中去了!

纪南气愤的返剑入鞘,这时史琬、蓝如风两人正在和大哥说话,他也赶忙走了过去,说道:

“大哥,你到底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你中的散功毒,我已经取到解药了。”

徐少华含笑道:

“谢谢你,愚兄已经不需要解药了。”

纪南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道:

“散功毒没有独门解药,是不会解的,大哥怎么会好的呢?”

徐少华道:

“愚兄经过情形,目前无暇细说,咱们先去帮丐帮韦帮主解了围再说不迟。”

史琬道:

“大哥要如何替韦帮主解围呢?”

徐少华道:

“三位贤弟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徐少华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并非睡在客店的**。

因为**是有被褥的,比较暖和,但现在自己却睡在又冷又硬的石**,一时心头大奇,急忙睁开眼来。

只见自己果然睡在一个白石穹顶的石洞之中!

这时大概正在早晨,从洞口照射进来的朝曦,使人微有温和之感!

这会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他迅快翻身坐起,才看到这座洞窟全是白石,是以特别显得明亮,除了中间靠壁是一张光滑的石床。

床前有两丈方圆一片空地,前面就是一个一人来高的洞口,阳光就是从洞外照射进来的。

他跨下石床,正待走出去看看,忽然听到有人打鼾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徐少华忍不住举步朝右首石壁走去,因为两侧照不到阳光,比较幽暗,走到近前,才发现壁下还有一个半人来高的小洞窟。

鼾声就是从小洞窟中传出来的。

他好奇的弯下腰,朝里看去,这洞窟并不很深,只是有些黝黑,看不大清楚,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弓着身躯缩做一团睡在里面。

所能看到的只是此人一双又瘦又脏的尊脚,不但鼾打得很响,而且吐着浓重的酒气!

徐少华心中暗道:

“这人不知是谁?他把自己从容店里弄来,究是为什么呢?”

心念转动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接着只听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说道:

“小娃儿起来了吗?”

徐少华急忙站起身,回过身去,只见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腹,身材高大的红脸老人就已站在面前。

不觉拱拱手道:

“老人家……”

白髯老人颔着首道:

“时间不早了,这懒小子还没睡醒,你去叫他起来,咱们该办正事了。”

他话声甫落,只见壁下洞窟中已经爬出一个人来,嘻的笑道:

“现在都是你老人家的事了,晚辈没事可做,才喝了几口,打个瞌睡,你老人家就是不肯放过晚辈。”

随着话声人已站了起来!

徐少华听到他的声音,就惊喜的道:

“是贾总管,你不是去了庐州?”

“从洞窟中爬出来的正是贾老二。”

他朝徐少华挤挤眼睛,嘻的笑道:

“少庄主该是问我没死吧?小老儿只是跟王老八、王老十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会死?”

徐少华并不知道贾老二被王天荣、王贵逼落悬崖的事,闻言奇道:

“贾总管,你说什么?”

贾老二耸耸肩,口中“哦”了一声道:

“是了,他们瞒着没把小老儿的死讯告诉你了。”

徐少华还待再问,贾老二已经摇着手道:

“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你快来见过这位乙老人家。

他老是小老儿师傅的老朋友,也是少庄主令曾祖的朋友,不过他老人家不喜俗礼,少庄主对他老人家作个长揖就够了。”

徐少华听得吃了一惊,这位白髯老人还是自己曾祖父的朋友,急忙恭敬作了个长揖,说道:

“晚辈拜见乙老人家。”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

“小娃儿,你在自在谷不是见过老夫吗,哈哈,那晚若不是你替老夫送来秋水寒,老夫到现在还被老魔头囚禁在山洞里,出不来呢!”

徐少华不明内情,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口中只是唯唯的应着。

贾老二在旁道:

“少庄主,你知道小老儿把你弄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徐少华道:

“在下不知道。”

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小老儿是奉师傅之命,来当你云龙山庄总管的,今晚把你送到这里来,也是师傅的意思。

本来就是要你拜在乙老人家门下学艺,必须把你从前所学完全抛弃,重新来过,正好你中了千毒谷的散功毒,武功全失,这是最好也没有了。

所以小老儿把你接来,又点了你全身七十二处穴道,把散功毒药分作七十二处禁制,停留在你体内,从现在起,你就要跟乙老人家学艺了。”

他没待徐少华开口,接着又道:

“但乙老人家说,只有短短三天时间,怎么也调教不出好徒弟来,将来岂不替他昆仑派丢人?”

何况你是他老人家朋友的小曾孙,要继承淮扬派,也不能当昆仑派的传人,所以乙老人家只答应收你做记名弟子。

这三天,你能学多少,就算多少,乙老人家,晚辈没说错吧?”

白髯老人笑道:

“傻小子,话是没说错,只是噜唆了一些。”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要把你老的意思说清楚,不噜唆哪里说得清楚?”

一面朝徐少华连连打着手势,催道:

“少庄主,小老儿现在把活都说清楚了,你还不快去拜师?”

徐少华迟疑的道:

“这个不大妥当吧?乙老人家是在下曾祖父的朋友,比在下长了三辈,怎么可以拜师呢?”

“嗨!”贾老二急得直是摇头,说道:

“你这人真古板得要命,乙老人家肯答应收你当记名弟子,就是看在和令曾祖、令祖父是朋友的份上,你还不快拜记名师傅,难道还要乙老人家求你不成?”

白髯老人含笑道:

“小娃儿,老夫不但和你令曾祖是朋友,和你祖父也是朋友,如今老夫再收你作记名弟子,哈哈,这叫做四代交谊了!”

徐少华听他这么说了,只好走上一步,正待跪下去磕头!

贾老二慌忙一把把他拉住,说道:

“小老儿告诉过你,乙老人家不喜欢俗套,所谓拜师也者,少庄主只要跟他老人家作个长揖,口称师傅,就算礼成了。”

徐少华只得依言朝白髯老人恭敬的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

“弟子给师傅行礼。”

白髯老人大笑道:

“你曾祖父昔年原想要你祖父拜在老夫门下,老夫没有收,那是因为老夫只是痴长你祖父八岁,后来咱们也成了朋友。

你祖父后来又想把你爹拜在老夫门下,但那年老夫正好有事西行,一去十多年,又没有收成。

哈哈,想不到老夫会收老徐的曾孙作记名弟子,可见老夫和你们徐家祖孙四代,都有缘了,”

说到这里,没待徐少华开口,接着又道:

“昨晚子时,这傻小子已经给你服了北极老儿的‘癸灵丹’,现在要等正午,再服南离老儿‘离火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经八脉,才能真正练功,现在你先去把三篇口诀背熟了。”

说完,从大袖中取出三张笺纸,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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