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大夫人,狠戾地说道:“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让丞相府的人知道,否则,我们担待不起。那镯子该是给谁的,就是给谁的。丞相大人若是问起来,看你如何交代!胆子可真不小啊,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暗度陈仓!”

老夫人气得浑身僵硬,云歌看到老夫人不对劲,赶紧劝老夫人离开。

老夫人却偏不走,“我要让舒昊天来看看,看看他的正室是个怎样愚蠢的妇人!”

大夫人虽然对老夫人这样的做法很仇视,可眼下最重要的是看丞相府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

大夫人顾不了老夫人,赶紧递给舒青一个眼色,让舒青打发老夫人离开。

舒青知道老夫人说要去找舒昊天,就一定会去,可是她老糊涂了不成?舒昊天这几日根本就不在舒府,说不定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府上出了这事。

舒青拉过老夫人的长衫裙摆,“奶奶,爹外出做生意还没有回来,这件事情也不是舒梅说的那样。我们还是等爹回来,事情也得以调查清楚之后再下结论如何?”

舒青哭得伤心。

老夫人从舒青手里拉回长衫裙摆,“你爹不在不代表我就可以放任你们为非作歹。你们最好多拜点佛,让菩萨保佑这些烂事情不要被丞相大人知道了。”

云歌知道,再在这里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老夫人今天受了很多刺激,再这么僵持下去,只怕身体会吃不消啊。

云歌立即劝老夫人,“是啊老夫人,等老爷回来再定夺吧。”

云歌见老夫人没有反对,便在舒婉的帮助下搀扶着老夫人起身。

舒青见舒婉要走,赶紧对舒婉说道:“婉妹妹,你不是需要一些药膳吗?姐姐这儿刚好有,你一会儿跟我去拿吧。”

舒婉含笑点头。

云歌从舒青的眼神深处看到了狠戾,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舒婉,舒婉却对云歌笑笑,让云歌放心。云歌叹息一声,她现在只能先管老夫人了,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管舒婉了。

老夫人离开后,舒青立即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的委屈消失不见,替代的是狠戾。

“舒婉,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对不对?那个朱羽根本就是来找你的,你却推到我的头上!”舒青冲着舒婉吼了起来。

舒婉做出无辜的样子看着舒青,“姐姐你这是在说哪里话?我都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朱羽公子,又何来与朱羽公子交往的事?我认识朱羽公子,还是在他轻薄了我的红姨呢。”舒婉说着,转过头看向大夫人,“母亲,您最先认识朱羽公子的,之后又总和朱羽公子往来,这些都是其他人看在眼里的。而我,并没有和朱公子打过多少照面。对吧,母亲?”

大夫人看到舒婉伶牙俐齿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刚才是装病,现在是真的觉得头疼胸闷。

但大夫人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凝了心神,强行挤出一个笑,“婉儿现在可不简单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你问母亲,母亲又怎么回答你呢?母亲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哪像三夫人啊,一日比一日厉害。看来有人是希望这舒府的风向变化呢。”

舒婉回敬,“母亲说的这些话太过高深,婉儿实在不明白。不过婉儿相信,凡是皆有因果。如果母亲没有做那些肮脏事情,是不会有人能找得到母亲的麻烦的。”

可事实是大夫人已经做了,还做得肮脏得很,这就由不得她大夫人自己想不想脱手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不再搭理舒婉。

舒青还想再说什么,但大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舒青来做这个恶人,她喊住舒青,“青儿,你就别缠着婉儿了,她整天都在伺候老夫人,也累了,让她自己休息去吧。”

舒青不甘心,但看到娘亲为了这件事情而焦心的样子,于心不忍,只好作罢,冲着舒婉闷哼了一声后回到大夫人身边。

“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舒青看到大夫人蹙眉的样子,心疼地问。

大夫人摇头,“我没事。”

舒青越是懂事乖巧,大夫人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不行了,被三夫人或者其他什么人害倒,那她还如何为自己的女儿谋划利益?还如何让自己的女儿长久享受荣华富贵?

舒昊天是宠爱大夫人的,可大夫人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爱情,更不相信天长地久,她必须要为自己谋划,必须为自己的女儿谋划。靠谁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己。

舒婉也觉得自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转身走了,连告辞这种客套话都没有说一句。大夫人和舒青都被气得不轻,可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她们去处理,容不得她们在舒婉身上耗这种小心思。

舒婉很想知道,丞相大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知道了,他会怎样?

舒婉立即想到了那只金镯子,对,如果丞相大人听到传闻要加以追究的话,必定会来看那只金镯子。丞相大人才刚认定舒青不久,一定还能回忆得起自己将金镯子送给的是倾城倾国的舒青,还是姿色略微过得去的舒桃。

舒婉带着红姨匆匆赶往三夫人院子,想要保护丞相府送出的那只金镯子。

舒婉和红姨来得匆匆,可还有人比舒婉来得更快。

“怎么了?”舒婉看到三夫人站在院子里,表情呆滞,神情恍惚。

三夫人看到舒婉,立即回过神来,“婉儿,”三夫人一把拉住了舒婉的手,“刚才有个蒙面人来过,把那只金镯子抢了去。”

“动作这么快!”舒婉有些惊讶,看来这个大夫人还真有手段。

三夫人也知道是大夫人指使习武之人来抢夺的。

舒婉担忧,“没有那只金镯子,丞相大人如果来了,一切还不是母亲她怎么说就是什么。”

“她这个人太狠毒了,如果不是她,我的梅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三夫人发狠,这一次,她也是决心要把大夫人绊倒的。可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竟然来个黑衣人抢镯子。

舒婉道:“其实这件事情我本不用多忧心的,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我什么事。可这事对三夫人而言就不一样了,如果母亲她在丞相面前说梅儿姐姐故意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甚至把传流言的罪名也扣在梅儿姐姐身上……”

“那我该怎么办?”舒婉还没有说完,三夫人便心慌地问。

一旁的红姨更是看得疑惑,如果这件事情跟婉儿没有关系,婉儿还淌这潭浑水做什么?赶快走啊!

舒婉笑笑,“婉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做。”

三夫人着急得眼睛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手紧紧拽住舒婉的手,“婉儿……三娘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一次三娘为了你梅儿姐姐和桃儿姐姐,真的是豁出去了。三娘输不起啊。”

三夫人说着,痛哭失声。

红姨在一旁看得焦急,她走了过来,对三夫人道:“三夫人,婉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她连自己都不会保护,又哪里能给您出什么点子呢?三夫人心里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们的确没有办法帮到三夫人,还望三夫人明白啊。”

红姨说完就要拉舒婉离开。

舒婉见三夫人的确哭得难受,而她们又有共同的对手。那好,就松点口吧。

“只要保护住真正的金镯子,不让大夫人拿去,一切就都好办。一旦金镯子被拿去,万事皆空。”舒婉说完,携了红姨的手,离开。

回到房间后,红姨赶紧把房门关上,准备好好劝导舒婉。

“婉儿,大夫人和三夫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奴婢不明白,奴婢也不想婉儿去弄明白。古往今来,古宅深院里面的是是非非还少吗?为此有多少人付出了心血啊。婉儿,你可不能糊涂,不能参与其中啊。”红姨说得急切,“大夫人不好惹,三夫人也同样不是什么慈悲人。今日若是帮着三夫人除了大夫人,他日,三夫人也有可能联合了别人来除掉我们。”

红姨是怕事的人,性子软弱,遇事已退为办法。她没有别的办法能保护舒婉,只能让自己更小心谨慎,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舒婉宽慰红姨,“红姨放心,婉儿知道该怎么做。”

红姨叹息,“若是你真能明白就好了。婉儿,奴婢已经失去一个主子了,她就是你娘。不能再失去你了,如果你都出事了,红姨真的不知道到九泉之下后该如何见你的娘亲。”

红姨的眼眶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舒婉点头。

红姨还是不放心,“以后啊,少去管府上的事情。大夫人不能惹啊。以后所有庶出女子的婚事都是要大夫人经手的,万一大夫人因为这件事情对我们怀恨在心,而把你随便嫁出去。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舒婉点头。

其实舒婉比谁都明白,就算巴结讨好大夫人,事事顺着大夫人的意思又能怎样?还不是落得凄苦下场?

前生,她多听话啊。大夫人让她往东,她绝对不会往西。可后来呢?大夫人抢夺了她的玉玦,还让朱羽那个渣男骗取她的感情,甚至在她洞房花烛夜,让那个卑鄙丑陋的麻子虎来闯洞房。

如此仇恨耻辱,哽在心里,实在难受。

舒婉捏紧了拳头。

她不是有心要帮三夫人,她没有那么伟大。不过是对大夫人有害的事情,她都非常感兴趣。

红姨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金镯子不是让那个黑衣人抢走了吗?为什么你又说保护住那金镯子就可万事大吉?”

舒婉道,“你都说了,三夫人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她又怎么不会料到大夫人会派人来抢?”

红姨疑惑,“你的意思是被抢的那只根本就不是真的?”

舒婉点头,“三夫人好不容易才得知金镯子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把金镯子拿到大夫人眼前去晃?她从一开始就拿的假的镯子过来,就算那时候大夫人把镯子抢去也只是得到一个假的而已。”

“假的?又怎么瞒得过老夫人的双眼?”红姨还是不解,同时为舒婉的心思深邃感到心疼和不忍。

舒婉道:“镯子不是丞相府给的,不过倒确实是纯金的东西。老夫人认出了丞相府的标记,也自然明白那金镯子是丞相为三公子定的亲。两只镯子差别甚微,都是纯金打造,都有丞相府标记,都很精致,又没有其他的细微差别,恐怕连丞相大人也要细细分辨许久才能真的区分开来。要瞒过老夫人的眼睛,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红姨实在不敢相信站在自己身旁的就是十三岁的婉儿,总觉得哪里没对啊。婉儿的懦弱性子哪儿去了?婉儿说话都不敢出大气的模样哪儿去了?

舒婉冷静道:“那么重要的金镯子被黑衣人抢夺而去,三夫人不哭不闹也不去追,只是站在院子里发呆。这可能么?”

红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院子了,也越来越看不懂舒婉。

舒婉拉了一下红姨的肩膀,“红姨,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不但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你。”

红姨点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婉儿,你老实告诉红姨,为什么你自从溺水被人救起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舒婉含笑,“可能是有些事情想通了,就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了吧。红姨,你不用太担心我,以后尽量按着我说的意思去做吧。想要在这个府里生活下去,不是光忍让就可以的。”

红姨点头,又叹息一声,“婉儿,不是红姨真的就愿意忍,是没办法啊。你娘性子软,你又太小,红姨生怕惹了府上的丫鬟婆子们,所以才一直忍气吞声。你能保护好自己,红姨当然高兴,只是红姨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啊。”

舒婉知道红姨的性子就是如此,想要她在一夜之间变得很坚强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红姨。

舒婉拉过红姨的手,宽慰了红姨一阵后,让红姨把从舒青那儿拿来的上等药膳拿去熬粥。

红姨迟疑了下,“这些东西,万一大小姐来要回去,我们拿不出怎么办?”

舒婉淡然,“既然她已经送给我们了,又岂有要回去的道理。就算她能来要,我也不能给啊。不能毁了她的好名声不是?”

红姨想到舒婉刚才说的话,便一切尽量按照婉儿说的意思去办。

红姨走后,舒婉看着红姨离开的方向发呆。如果她的身边只有一个红姨,怕是很多事情都无法顺利办成。只是这府上的丫头,没几个称心如意的。云歌倒是不错,可那毕竟是贴身伺候老夫人的,舒昊天开口要都不一定能得到,更何况她一个庶女。

舒婉想到此事,有些心忧,却也无可奈何。

舒婉刚用了午饭,在房间里休息,便听红姨说丞相府来人了。

“来得可真快。”舒婉立即起身,梳洗了一下,往大堂走去。

舒婉来到大堂的时候,老夫人和大夫人、三夫人等已经都来了。舒青和舒桃也站在一旁。

舒婉刚要收回目光,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慕容瑾!

他的动作也不慢嘛,这么快就跟着丞相府又来舒府了。

慕容瑾对舒婉微微点了下头,让舒婉宽心,不用太过忧虑。舒婉点头回应,她不是小女孩儿,自然不会像他想的那样脆弱。

慕容瑾惊疑,舒婉现在知道他的身份是当朝三皇子了,为何还表现得如此淡定?连个惊呆的表情都没有?

丞相大人的面色很不好,坐在一旁的侧位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沉默是最让人难受的压抑气氛,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对丞相大人说道:“丞相大人,犬子真的外出做生意去了,没有在宅子里,您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让属下的人去看一看。”

丞相闷哼一声,“都说从商的人跟乌龟王八一样没有原则,看来果然如此。一遇到事情就知道躲,还让一帮女人来应付我。老太太,我若不是看你年纪如此大的份上,我早就让属下的人把你们舒府翻个底朝天了。”

老夫人面色也不好看,但她还是尽量压制着,毕竟坐在这房间里的,是当朝的三皇子和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的心情,老身非常理解,而且府上的人已经派人去叫小儿了。如果丞相大人还不肯相信老身,老身也确实没有办法了。”老夫人叹息着,同时看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虽然已经有应对丞相大人的办法了,但还是被这气氛吓得不轻。

老夫人对丞相大人道。“丞相大人,不管犬子能不能赶得上见丞相大人,老身都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的。这件事理应给您一个交代。”

“如此甚好!”丞相的面色依然不好。

老夫人看向大夫人,“你说吧,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的眼睛如同一把犀利的剑,直戳大夫人。

大夫人虽然紧张,但还是很有底气地对丞相大人道:“丞相大人,妾身不知道您从何处听来了小道消息,说妾身把您赠送给我们家青儿的金镯子转赠给他人。”

“你什么意思?”丞相大人火了,“难道你觉得本丞相特意和三皇子一道,来你们舒府冤枉你一个妇人?”

大夫人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丞相大人,自古小人最可恨,一定是一些小人,见丞相大人对我们舒府青睐有加,看了眼红,就想造出谣言挑拨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

“什么两家?”丞相呵断了大夫人的话,“我现在真后悔把那金镯子赏赐给你女儿,若不是当日我看你女儿识大体、知礼仪,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你这个妇人,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还把我的恩赐当做儿戏,实在可恶至极。”

大夫人赶紧说道:“丞相大人,您冤枉妾身了。这金镯子一直在我女儿身上,随身携带着,怎么可能赏赐给了其他人?这世上金镯子很多,想必是其他人看到我赏赐别的金镯子给桃儿,又眼红丞相大人对我们的恩赐,所以才造出这个谣言啊。”

丞相也没有实际证据,听到大夫人这么说,便要大夫人拿出金镯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夫人身上,尤其是老夫人。老夫人最怕得罪的,一是皇族,而是丞相府的人。

如果这件事情子虚乌有,一切都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如果这件事情确有其事,别说大夫人了,整个舒府都会跟着遭殃。

大夫人唤来舒青,舒青款款走来,大家闺秀的模样彰显无遗,恐怕就连宫里的一些嫔妃也比不上。

舒青走到丞相跟前,行礼,再把那只金镯子从怀里拿出来。

当老夫人看到那只金灿灿的镯子后,心里的石头也才终于落了地,面色也才缓和了一些。

舒青在把金镯子呈给丞相大人后,有意地看了一眼慕容瑾。慕容瑾也看着舒青,只不过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内容,就跟看花草树木一样,不含任何感情。

舒青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点也激不起三皇子慕容瑾的兴趣,一时间失落无比。

丞相拿着金镯子,仔细地打量起来。

老夫人从椅子上起身,经过今日的折磨,她已经感到头昏脑涨了,很需要休息。

“丞相大人,金镯子在这儿,青儿也在这儿,这流言蜚语还能成立吗?”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力交瘁,若不是为了舒府,为了舒府这么多人的性命,她根本不可能还拖着疲惫又僵硬的身体来到大堂见丞相。

丞相也没有想到这一切完全就是个闹剧,他站起身来,对老夫人道:“这些造谣的人实在太可恶了,竟然把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神乎其神。老夫人,本丞相确实有对不住您的地方。今天,您的身体似乎很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下次,我一定登门造访,亲自向老夫人道歉。”

丞相嘴里虽然说着道歉,语气却有些强硬。不过,丞相大人是呼风唤雨惯了的,语气强硬已是他的习惯。

老夫人也不敢要丞相大人的道歉,只希望这件事情快点平息,不要真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罢了,丞相大人也是为了三公子的终身幸福着想,您的心情,老身理解。”

丞相起身,表示要告退。

这时,慕容瑾从正位上站起身来,走到丞相这边,拿过丞相手中的金镯子,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种金镯子,本皇子在一位表妹那里也见过,好像……”慕容瑾蹙眉,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整个房间里的人,除了舒婉和三夫人,都为之一紧。

大夫人看向舒桃,舒桃也正紧张而疑惑地看着慕容瑾。

慕容瑾把金镯子放回到丞相的手上,“不过这东西毕竟是你们丞相府的,是真是假,也只有丞相大人最清楚了。”

丞相本以为这金镯子是真的,不过在慕容瑾说了后,便警觉起来。

老夫人的身体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再也经受不住任何刺激,她紧张地看着丞相大人,又收回目光,紧张而犀利地看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原本是坚信这金镯子是真的,可是经慕容瑾这么一折腾,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大夫人的手心和后背开始冒着冷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既期盼舒昊天早点回来,又害怕舒昊天回来知道这一切。

云歌陪伴在老夫人身旁,看到老夫人面色越来越难看,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心里甚是担心。老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丞相的表情凝重起来,大夫人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裂开了,她死死地拽着手中的丝巾,似乎要捏出水来。她看了一眼舒桃,舒桃也和她一样紧张,不仅舒桃,老夫人、云歌、婢女们都很紧张。

唯有舒婉,三夫人面色如常。

大夫人在看到三夫人淡然如常的面色时,整个人重心不稳,若不是有婢女搀扶着,必然会瘫软在地。

好一个三夫人!

大夫人在心里咒骂,她没有想到三夫人这一次会这么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丝毫不顾及舒府的利益,敢把丞相大人牵扯出来。

可是,那金镯子明明就是丞相府的东西啊?没有什么差别!

大夫人不敢再想下去,她怕丞相大人还没发威,她就支撑不下去了。

大夫人收回目光,低着头,不敢多想。

老夫人一双老眼紧张地盯着丞相大人,当她看到丞相的眉宇越来越皱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惚起来。舒府要完了!

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看错了,老眼昏花了!

“好一个舒府。”丞相终于开口,声音并不大,但却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要将眼前这些犯错的人咬碎。

三皇子慕容瑾看向丞相,丞相双眼含满血丝,愤怒至极。

大夫人的心沉到谷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他人也已经被吓坏了,纷纷跪在地上。老夫人也坐不住了,可她毕竟是这府上的老夫人,年岁又大了,跪在地上合适吗?云歌很担忧老夫人的身体,可上方坐着的是当朝皇子和丞相啊。

老夫人抬手,云歌立即会意,即便心里不忍、不舍,也只好搀扶起老夫人,跪在地上。

舒婉顺势跪在地上,三夫人亦跪下。

丞相看了一眼三皇子慕容瑾,朝慕容瑾行了下礼,才转过身来看向众人,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拍桌子的巨响让跪着的众人都为之一惊,丞相气得怒吼:“放肆!你们舒府的人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对本丞相如此不敬。”

众人低着头,老夫人额头上的汗水滑落到地上,大夫人鼻尖上尽是汗滴,浑身都跟着颤抖。

老夫人想了想,终于还是抬起一张满是沧桑的脸庞,“丞相大人,老身很抱歉让丞相大人感到愤怒。不过,还请丞相大人看在老身年迈的份上,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丞相大人闷哼一声,把那金镯子扔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根本不明白丞相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说这镯子是他用来定亲的贵重东西吗?怎么会被丞相如此嫌弃地扔掉?

老夫人疑惑时,大夫人连忙叩头,“丞相大人,您把这镯子赏给我们家舒青以后,我就一直让女儿好生保管,不敢让它出一丝差错。如今流言四起,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拨啊。丞相大人明鉴啊。”

丞相再次闷哼一声,他已是怒不可遏,可有三皇子慕容瑾在这儿,他毕竟要顾及一下慕容瑾。于是丞相离开椅子,走到慕容瑾跟前,对慕容瑾行礼,“三皇子殿下,老臣今日情绪有些激动,还望三皇子殿下恕罪。”

慕容瑾摆手,“这本是你的家事,本皇子不必搀和。但既然与你同来,我也想看看这金镯子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丞相再次行礼,貌似恭敬而实则有些强势地说道:“三皇子殿下,老臣府上的金镯子和这只金镯子确实很相似,不过,若仔细分辨还是能发现不同。老臣府上的金镯子每一件都是经过专门的匠人打造的,绝不是这只金镯子这般,只有其形,没有其神。一定是有人故意做了一只假的来蒙骗我。别以为用真金来做假镯子就能蒙混过我的双眼!”

丞相越说越气愤,他倒不在意这么一只镯子,而是自己身为丞相的威严受到了威胁。尤其是在三皇子慕容瑾跟前,他必须树立起自己的威严。

大夫人一直叩头,大夫人身后的众人也一直叩头。

慕容瑾看了一眼舒婉,他没有想到大夫人大难临头,舒婉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悲喜,仿佛站在那儿的只是一具躯壳,仿佛从生下来起那具躯壳就没有悲喜。

慕容瑾站起身来,“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事情是谁惹出来的,就让谁承担后果就好,不要殃及无辜,不然很不符合父皇的德治。”

丞相的眼里只有愤怒,他恨不得把舒府的人铲除干净。可慕容瑾的话却让他迟疑了下,他倒不是在意慕容瑾说的什么德治天下,而是想到了自己当初赠镯子给舒青的目的。

丞相需要很大一笔钱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整个帝都谁最有钱?除了当朝皇帝,恐怕也就只有舒府的舒昊天了。

本想拉拢舒昊天,将舒府的钱据为己用,却没有想到舒昊天如此不顾及他丞相的脸面,将他定亲用的镯子送给别人,还用只假镯子来糊弄他。

“大夫人,这假镯子的事情你是不是要好好解释一下?”丞相收回了愤怒的神色,转而是满脸诡异的笑。

大夫人微微抬头,看到丞相诡异而狰狞的笑,顿时六神无主。

“丞相大人,妾身也不知道这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丞相大人,这镯子自您赐给我们舒府后,我女儿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丞相大人明鉴啊!”

大夫人这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吓人的场面,早已六神无主。

舒青跪在地上,眼泪汗水直往外冒,明知大祸临头,明知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可她就是想不到一丝脱身的办法。

丞相用手挑起大夫人的下巴,“你说你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谁才知道呢?你的女儿吗?”丞相收回手,转而看向舒青。

大夫人顿时心惊,舒青是她的心头肉,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舒青。

大夫人赶紧匍匐过来,挡住丞相看舒青的目光,“丞相大人,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恳请丞相大人放过小女。”

大夫人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劫了,但也不能让舒青承担责罚,否则她这一辈子都完了啊。

丞相站起身,背对着大夫人,大夫人只能看到丞相的双脚。

丞相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如同来自地狱,“那你告诉本丞相,那只真正的金镯子在哪儿。”

丞相的声音一落,大夫人便浑身瘫软了。她真的不知道那金镯子在哪儿,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大夫人看向舒桃,舒桃和舒青一样,早已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匍匐着,抽泣着,浑身战栗。

丞相见大夫人没有开口,便吼了起来,“你是把本丞相当猴耍吗?本丞相赐给你们镯子,也是看得起你们舒府,你们舒府不但不感激,反而还做出如此事情来。既然你们不说,那本丞相就将此事禀报给皇上,让皇上将你们舒府满门抄斩!”

一旁的慕容瑾嘴角含笑,丞相口口声声说要将舒府满门抄斩,他舍得吗?舒府现有的钱虽算是帝都中最多的,可舒府真正值钱的是舒府这一大套做生意的伎俩,能让钱再源源不断地生出钱的生意法。

不过丞相的话还是把舒府的人吓得不轻,包括刚才还很淡定的三夫人,此刻也不淡定了。只是,当慕容瑾的目光落在舒婉的身上时,才发现舒婉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似乎自己只是在看一场于己无关的戏,丞相要杀谁,也似乎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其实,舒婉并不害怕死亡。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没觉得死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丞相能借此将整个舒府满门抄斩,也好,也当是为她舒婉出了口气。尽管出这口气的代价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三夫人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不受控制的地步,她以为丞相会好好地审理这件事情,然后揪出大夫人这个罪魁祸首。就算要惩罚,也只是惩罚大夫人和舒青。却没有想到丞相竟然提及了整个舒府的人。三夫人要的是保全自己和一对女儿的性命,绝不是像这样玉石俱焚。

三夫人紧张地说道:“丞相大人,前两日妾身在我痴傻的女儿身上似乎也见过这么一只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丞相府要的。”

不一会儿,三夫人把舒梅唤了来,也把丞相府的真镯子递给丞相。

丞相大人打量了许久,终于点头,“对,这就是我们丞相府的真镯子。你们舒府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本丞相赐给你们的东西调换!”

大夫人赶紧说道:“妾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丞相大人,莫非是这痴傻女子故意从青儿这偷走的。青儿贤淑,所以才会被丞相大人看重,请丞相大人明察,青儿绝不是贪婪糊涂之人。反而是这痴傻女,做事情蒙头蒙脑,只贪婪这金镯子的贵重,不知这金镯子的含义。”

提及自己的女儿,三夫人立即来了精神,“丞相大人,小女痴傻,一直在我身边,由我站看着,根本没有走出院子半步,怎么可能偷取如此贵重的东西。不过,我倒是听我女儿说起,这镯子是大夫人送的。”

三夫人的话一出,大夫人便愣住了。

不过三夫人经过刚才一吓也似乎明白过来,如果事情做得太绝,反而会坏了事,因此又说道:“不过小女痴傻,说的话可能只是胡诌出来的。至于这镯子从何得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丞相坐在椅子上,沉默着,若有所思。

慕容瑾又如何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小九九,他就是要通过恫吓的方式,让舒府的人不敢再小看丞相府。第一富贾又如何,还不是要听从丞相的话。

老夫人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神坚毅地看了看慕容瑾又看了看丞相,“三皇子殿下,丞相大人,老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或许和这金镯子有关。”

慕容瑾不知道老夫人又在谋算什么,便饶有兴致地问,“哦?老夫人您且说来听听。”

老夫人便说她一直听傻女舒梅提及舒青姐姐有个金镯子很好看,也想要,她年纪大了,又老糊涂了,也没多想,便让自己府上的炼金师也给傻女打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逗逗她。

老夫人的故事有些牵强,丞相也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不过慕容瑾却不想这场闹剧继续持续下去。他对丞相道:“好了,镯子在这儿,也没有丢失也算万幸。傻女不懂事,老夫人又太年迈,所以才闹出这件事情来。”

丞相心里不甘,但毕竟慕容瑾是皇子,皇子已经开口,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丞相的目光扫过大夫人时,立即来了精神,“若不是这妇人不好生保管,让傻女看到了那金镯子,又怎么会闹出这件事情来?本丞相和三皇子殿下又怎么会来此一趟?这妇人不惩罚,民怨难平!”

慕容瑾点头,“言之有理,这镯子是秘密赏赐给舒府大小姐的,大小姐及其娘亲不知低调行事,反而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让其他人也跟着遭罪,确实该罚。不罚不足以平民愤!至于其他人,不知者无罪。”

丞相见慕容瑾松口,就要惩罚舒青和大夫人。

大夫人自己并不害怕惩罚,但她不敢让舒青承受惩罚。而且大夫人心里清楚,如果丞相要惩罚,退亲是最好的惩罚方式。可一旦丞相这么做,舒青这一辈子就别再想嫁出去了。

大夫人不能毁了舒青一辈子的幸福,舒青是她的心头肉啊。

大夫人拉住丞相,求丞相等舒府的当家人舒昊天回来后再商议惩罚的事情。

“老爷一向赏罚分明,绝不会因为我是她的正室就包庇我们的。丞相大人,求求您,等我家老爷回来再责罚。”大夫人抽泣失声,焦心不已。

老夫人也恳求丞相等舒昊天回来再定夺。

丞相毕竟是要笼络舒昊天的,也不想做得太绝,而且这金镯子的事可大可小,就看他这个做丞相的如何对待了。

“好!到时候我就问问舒昊天,是不是胆儿越来越肥了!”

丞相说完,对慕容瑾恭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恭送三皇子殿下,恭送丞相大人!”

众人齐呼。

老夫人看到丞相和三皇子慕容瑾离开后,才收回目光。可视线刚一收回来,就觉得眼前一黑。

“老夫人!老夫人!”

“奶奶!”

老夫人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舒昊天还不知家中发生的事故,因此大夫人也落得耳根清净。耳根清净不代表她就可以轻松下来,她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丞相大人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他们还会要舒青吗?

“娘——”舒青看到大夫人在发呆,便走了过来。

这些日子,舒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夫人看到舒青憔悴的样子心疼不已,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舒青的前程毁在自己手里。不,应该说是毁在三夫人的手里。

“娘不应该啊。”大夫人话没有说完,再次失声痛哭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娘不应该打那镯子的主意,让三夫人有可趁之机。三夫人,那个贱女人不是一直性情寡淡吗,怎么现在跳这么厉害!娘后悔啊。”

舒青眼神狠毒,“娘,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大夫人也发起狠来,这些天来的后悔全都在这一瞬间化成仇视,“对,自古就是不叫的狗才咬人。一个舒婉就已经很让我头疼了,现在又冒出个三夫人。”

大夫人抬头间看到舒青一脸的愤怒,尤其是双眼里饱含着狠戾。大夫人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这副模样,心里一惊,赶紧拉过舒青的手,“青儿,你可不能乱来。我曾经告诉你,你将来是要大富大贵的,这双手不能沾染血腥。一切有母亲在呢。”

舒青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娘,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儿的终身大事还能有着落吗?丞相府这边若退婚,女儿怕是要在舒府做一辈子老姑娘了。”

大夫人也哭泣起来,“都是娘不好,娘让你受委屈了。”

舒青抹了眼泪,坚毅地说,“这一切都不是娘的错,都是那个三夫人!”

大夫人点头,不过想了想,握着舒青的手紧了紧,“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再妄动,一切有娘亲在。娘亲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全你。”

舒婉在院子里呆着,偶尔可爱的舒锦会到她这儿来望一下,但也只是望一下而已,立马又跑开了。

老夫人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舒婉看在老夫人今生也确实对她不错的份上,也时常过去伺候。

老夫人见了任何人,都是问丞相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舒昊天回来没有。接着就是恨入骨髓地咒骂大夫人。

大夫人去见过一次老夫人,她这么做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然而老夫人却泼了大夫人一身茶水,自此后,大夫人再没有踏进老夫人门槛一步。舒青也没去看老夫人了。

“婉儿在吗?”云歌的声音显得急切。

红姨出门相迎,才知道老夫人忽然胸闷头晕,大夫已经看过了,也开过药了,可就是不见效果。

云歌拉住舒婉的手,“婉儿,或许你为老夫人捏捏,再泡壶好茶,能让老夫人心情愉悦点。心情一好,病就能轻不少。”

舒婉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就跟着云歌走。

然而,舒婉刚出了院子,半路便遇到了带着一众丫头婆子的舒桃。舒桃这些日子都很收敛,但这毕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出来透透气了。

舒桃远远就看到了舒婉和云歌,却并没有绕开,而是径直朝舒婉这边走了过来。

云歌从舒桃的面色上看出了舒桃的不怀好意,在舒桃站在她们面前时,云歌便抢先开口,“还请桃小姐承认,老夫人正急着见婉小姐呢。”

舒桃看了舒婉本就来气,见云歌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里的气更是浓烈。舒桃秀眉一挑,“哟,这不是奶奶身旁的老妈子吗?怎么会跟在婉儿妹妹的身后?莫非你嫌弃奶奶身体大不如从前,现在要为自己寻找新的主子了?”

云歌被舒桃气得不轻,语气冰凉,“桃小姐咒骂老夫人,不合适吧?”

舒桃面色铁青,“本小姐看你服侍奶奶多年,又是在宫里伺候过的麼麽,不然我早就将你打发出舒府了,怎由得你在这里兴风作浪。”

舒桃见云歌气得语塞,心里很得意,目光移向舒婉。

“哎呀,婉妹妹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总是有事没事都往老夫人房间里跑。虽然总有人在我跟前说,婉妹妹这么做是为了巴结老夫人,让我也跟着学学。不过我呢,是从来不喜欢做这些腌臜事的。”

舒桃说完,又故意自责道:“唉,看这些人说的是什么话,妹妹往奶奶房间里跑,肯定是为了奶奶的身体着想,怎么会是巴结呢?奶奶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连云歌都知道换主子了,婉妹妹又怎么会笨到在这个时候巴结奶奶呢?”

舒婉浅笑,带着讽刺,“桃姐姐说话好厉害,看来母亲的本事,桃姐姐是学到不少了。只是不知道三夫人是不是认同母亲的处事方法,也不知道三夫人和母亲比起来,到底谁才更得人心呢。”

舒桃若是个有脑子的,定然明白舒婉话里的深意。不过舒婉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好了,奶奶等着我呢。”

舒桃冷笑,“我本以为你不是去巴结的,原来还真是。是婉妹妹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吗?不过好像这舒府的风向啊,似乎要变了呢。”

“舒府的风向在变吗?我怎么没有发现?桃姐姐还真是火眼晶晶呢。”舒婉说着,往一旁走。

舒桃继续拦住舒婉,“婉妹妹这么执着?”

“奶奶若是有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舒婉不再和舒桃兜圈子,而是立即马下脸来,严肃地对舒桃说。

云歌心里担忧老夫人的身体,看到舒桃如此阻拦,也不悦地往舒桃这边逼过来,“桃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老夫人现在还在呢。”

舒桃挑眉,“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婉妹妹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婢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舒桃!”舒婉呵斥,“她可是奶奶的人,虽说是侍婢,可奶奶把她当亲姐妹待的。况且云歌比我们年长这么多,你不得无礼!”

舒桃挑眉,“我不得无礼?哟,婉妹妹,原来你不只是巴结奶奶,连奶奶的婢女你都要巴结。也对,没有亲娘在身边照顾着,这人啊就容易卑贱。”

云歌拉着舒婉,“婉小姐,老夫人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先去吧。”舒桃,她记住了。

舒婉点头,在云歌的陪同下往一旁走。

舒桃想要阻拦,舒婉一巴掌拍开舒桃的手。舒桃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大跳,舒婉什么时候有胆子回击了?

舒桃气得想要追上去,云歌忽然转身,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阴毒而狠戾,“桃小姐,奴婢还是劝你安静些,不然没有好处。”

云歌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邪门而冰寒,让舒桃喘不过气来。

云歌趁舒桃被吓的一瞬间,转身,追上舒婉。

舒婉为老夫人拿捏了许久,老夫人舒服多了,面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身子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云歌身上,云歌似乎在想什么,有点走神。

“云歌,怎么了?你一回来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老夫人心情好了一点,说话也轻松起来。

云歌不想给老夫人增加心理负担,便摇头,“没什么。”

老夫人叹息一声,“云歌,你和我在一起多少年了?你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说吧,到底怎么了?”

舒婉看了一眼云歌,知道云歌的心思,“奶奶,云妈妈是担忧您的身子。这么大的舒府,没有老夫人看着可不行。”

“是啊,虎豹若退,豺狼当道。我不能倒下。昊天呢?他回来没有?”老夫人自然放心不下丞相府那边的事情。

云歌轻轻摇头。

老夫人收回目光,叹息连连,“云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自从我躺在病**后,你的面色就一直不好。每次出去后回来,脸色就更难看了。想必是府上这些势力的人看到我身子骨不行了。”

“没有的事,老夫人,您不要多想。”云歌宽慰老夫人。

就在老夫人摇头时,外面进来的婢女说,舒家的当家的舒昊天回来了。

“让他来见我!若他不来,老身就死在这屋子里!”老夫人忽然黑下脸来,把前来禀报的婢女吓了一大跳。

舒婉见那婢女还愣愣的跪在地上,赶紧对那婢女道:“快去,若是担误了事,你如何担待?”

婢女赶紧起身跑开了。

舒婉借口去拿泡茶的一味材料便出了老夫人房间,舒婉去的方向却并不是她自己的院子,而是大夫人院子。

果然不出舒婉所料,她刚走到大夫人院子外,就看到大夫人拦住了舒昊天,哭哭啼啼的,戏演的很逼真。

舒婉知道自己在舒昊天心里没什么地位,但她快步跑了过去,发丝凌乱,呼吸不畅,脸颊绯红。

“不好了!不好了!爹,老夫人身子不好,现在正难受呢!您快过去看一看吧!”舒婉说话的同时,眼眶含着氤氲的雾气。

舒昊天很紧张,脸上堆满愁容,赶紧对舒婉道:“好,我这就过去。”

大夫人心一沉,她好不容易打发了前来请舒昊天过老夫人那儿去的婢女,本以为可以把舒昊天先留在自己这里,争取先发制人。却没有想到她的计划被舒婉这个丫头搅黄了。

大夫人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看了舒婉一眼,舒婉回敬,并没有闪躲之意。

舒婉没有和大夫人过多计较,立即收回目光,拉着舒昊天往老夫人房间里去。

舒昊天一进门就连问老夫人的身体情况,云歌本有些疑惑,舒昊天怎么这么着急,但一看到舒昊天身后的舒婉和怒意不止的大夫人,便明白过来,因此赶紧对舒昊天讲了老夫人身体的种种不适,让舒昊天一点也没有怀疑舒婉说了谎话。

“我的身体有什么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舒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生死存亡!”老夫人好不容易盼到舒昊天回来,激动不已。

大夫人站在一旁,想要插话,然而老夫人终究还是要辣上一分,她并没有给大夫人任何插嘴的机会。加上舒昊天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听人说了个大概,心里早就明白是大夫人惹出的祸端。

“为今之计,到底该怎么办,你倒是说话!”老夫人呵斥。

舒昊天迟疑了许久,一个是他的嫡女,一个是他的发妻,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惩罚方式,也心有不舍。大夫人为自己争辩了许久,说这件事情全是舒梅惹出的祸事。

舒婉点头,“是啊,这件事情不能全怪母亲。”

舒婉的话让云歌很是吃惊,也让大夫人吃惊不小。不过大夫人见舒婉帮着自己说话,如同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赶紧点头,“是啊,老爷,不信你就问问婉儿,她对这件事情很清楚的。婉儿一向良善,不会说谎的。”

舒昊天看向舒婉,没好气,“那好,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的过错!”

舒婉恭敬地道:“回爹的话,丞相大人在三皇子的陪同下已经来府上调查过这件事情了,丞相大人说要将我们舒府满门抄斩。是奶奶在危难之际说她给痴傻的梅姐姐打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镯子哄逗梅姐姐玩。丞相大人也是因为听了奶奶的话,才愿意等爹回来再处理的。”

大夫人竖起耳朵听也没有从舒婉的嘴里听到她半个好字,而且一切功劳都全被老夫人抢了去。

舒昊天心里已经是乱麻一团了,他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现在倒好,权贵没有攀上,反而惹来这么大一件祸端。

舒婉了解舒昊天的心思,她故意做出很担心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丞相大人和三皇子回去后会不会暗中派人打探这件事情的真伪,若是让丞相大人查出我们舒府有隐瞒他们的地方,不知道会如何呢。”

舒婉的话提醒了舒昊天,舒昊天阴沉着脸看着大夫人,要大夫人把这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舒昊天见大夫人不说,又想起大夫人依赖舒婉,还说舒婉是不会说谎的,便转向舒婉,“这金镯子是不是你母亲送给梅儿的?”

舒婉看了一眼大夫人,此刻的大夫人正祈求地看着舒婉,舒婉点头。

舒昊天的面色再一次阴沉下来,“贾芙蓉!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明知道那金镯子是丞相赐的东西,竟然还敢将它转送出去。你好大的胆子!”

舒昊天已是怒不可遏。

舒昊天也是第一次直接呼大夫人的名字,在舒婉前生,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因此,当舒昊天喊出大夫人的名字时,舒婉还觉得有些陌生。贾芙蓉,原来这就是大夫人的名字。

大夫人无力的摇头,发狠地看向舒婉,指着舒婉大骂。“你血口喷人,那金镯子明明是舒梅那个鬼丫头抢过去的!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说着就要冲到舒婉这边来拧舒婉,只听到啪的一声,舒昊天的手狠狠的用力地落在了大夫人的脸上。

“闹够了没有?以前看你端庄贤淑,会处理事情才立你为大夫人的。现在看来,你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舒昊天歇斯底里起来,如果大夫人得罪的是其他权贵,舒昊天也不会这么愤怒,偏偏大夫人不知死活的得罪了丞相。

丞相是何种角色?连太子都要顾及一下丞相的脸色,他舒府又如何惹得起?

大夫人挨了一巴掌,委屈至极。不过她还是很理智地明白一件事情,这事儿如果由她大夫人一个人扛着,虽然重了些,会被舒昊天冷落,但比搭上女儿的前程强。

“是!”大夫人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捂着被扇的脸看着舒昊天,“我当初看舒梅可怜,就把那镯子送给了她。本以为我这么做会有人理解,却没有想到那些爱嚼舌根的,把这件事情捅了出去。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

舒婉明白,大夫人是要保全舒青。

“可是,丞相大人发话,要爹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能遗漏,再向丞相大人禀报。若丞相大人查出我们隐瞒了他,不知后果会如何。女儿也是为了舒府大局着想。”舒婉不动声色地补上了这一句,这一句在旁人听来没什么,可在大夫人听来却阴毒至极。

大夫人冲着舒婉吼了起来,“镯子是我送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们还想怎样?”

舒婉对大夫人恭敬行礼,“婉儿只是担心欺骗的后果更严重,为了舒府大局着想,不如坦诚以待。”

舒昊天呵斥大夫人,“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是不是和舒青有关系?”

提及舒青,舒昊天有些不舍,这可是自己的宝贝嫡女,是要用来攀附权贵用的,现在却惹出这事。

大夫人直摇头,表示和舒青无关。

老夫人幽幽地来了一句,“那镯子是戴在舒青手上的,若她不同意,你如何能送得出去?丞相大人不是三岁小孩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昊天,这件事情若不处理好,我们得罪的,可就不是丞相啊,而是整个丞相府,甚至整个皇族权贵。”

老夫人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了,但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舒昊天不敢再犹豫了,他必须立即处理这件事情,然后向丞相禀报。

大夫人看出了舒昊天的想法,她哭泣着冲着舒昊天喊了起来,“你想怎样?青儿是你的掌上明珠,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难道你也要让她搅合进来,背上这个黑锅吗?你不想想青儿的将来,也要想想舒府的将来。舒府的将来要靠谁去拉线搭桥?靠舒婉这个庶女吗?还是老夫人?”

大夫人的话很直接,也很有道理。因此犹豫起来。

经过再三思量,舒昊天终于决定,舒青因内疚于丞相而跳湖溺水,被人救起后需要去僻静的南院“养伤”。大夫人因内疚而去佛庙为丞相祈福。

舒昊天的惩罚对大夫人而言很致命,舒青刚过及笄,她需要和王公贵族、皇族子弟多走动联系,方能找到以后依靠的婆家。而不是到那什么破院子里去养子虚乌有的伤。

不过,大夫人再怎么闹也改变不了舒昊天的心意,他必须拿出态度,不然丞相府那边无法交差。

“终于清净不少。”舒婉回到房间后,红姨走到舒婉身旁,有些高兴地说。

舒婉并没有感到一丝轻松,“母亲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要打败大夫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红姨说的也对,至少耳根清净了许多,她们至少不会每天在舒婉跟前晃悠了。

这时,云歌走了过来,“婉小姐,七皇子来了,老夫人怕招待不周,让奴婢过来看看婉小姐是不是有空,若有空就去为七皇子斟一杯茶。”

舒婉心里一紧,七皇子慕容宏达怎么会来?

“云妈妈,七皇子来我们舒府定然是有要事要办,不是为了一两杯茶而来的。况且,七皇子在皇宫里什么好茶都喝过,又怎么会稀罕我一个小女子泡的茶?云妈妈,兴许是奶奶紧张,你回去陪在奶奶身边就好。”舒婉打发着云歌。

云歌叹息。

舒婉知道,她如果不泡出一两杯茶来,云歌也很难交差,因此便速速配了材料,泡了三杯茶水让云歌端到老夫人那里去。经过长期伺候老夫人,舒婉已经慢慢掌握了其他的新品茶,除了黑莲花可以配置之外,还有许多珍稀植物的花叶可以辅助茶香。

“婉小姐不亲自去看看七皇子吗?”云歌端了托盘,没有立即离开。

舒婉也才明白过来,云歌故意过来一趟,是希望带她去看看七皇子。万一七皇子对舒婉有兴趣,以后青云直上,日子也好过多了,也不用再背着庶女这个名称过日子了。

只是,云歌虽略微了解七皇子,但已看淡皇族后宫的争斗。到哪儿不得争斗着才能活下去?舒婉嫁给七皇子,总比嫁给朱羽那样的纨绔公子强。

不过舒婉宁愿单身一辈子,成为人人笑话的老姑娘,也不可能和七皇子有结果。前世的七皇子,行事狠毒,连杀几位皇兄。

如此的人,狠毒得没有原则和底线,舒婉不喜。

“不用了,我只是庶女身份,况且我喜欢过现在这种简单的生活。”舒婉看着云歌,说得恳切,希望云歌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要为她张罗这些事了。

云歌也是明白人,点头,退下。

大夫人听闻七皇子去了舒府,瞬间两眼放光,让身边的婢女悄悄借了名头回舒府。

舒昊天、老夫人还在小心伺候七皇子慕容宏达时,一个人影在窗外经过,一身白装,使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如剔透凝脂。

七皇子的目光落在那美人身上后,就再挪不开了。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七皇子疑惑起来,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舒昊天看到七皇子皱眉,又看向窗外的人影,见是舒青,心里不悦,却又不好当着七皇子的面去教训舒青。

舒昊天对七皇子讲了什么,七皇子已经全然不记得了,直到舒青的身影由近到远,就要消失,七皇子才抓紧了问,“那是谁?”

舒昊天有些窘迫,老夫人讨好的说道:“是府上的大小姐,被罚了禁闭,是我们教导无方,才会让她在禁闭期间还出现在这里。”

大小姐?慕容宏达知道她是谁了,“不是说在养病?”

老夫人尴尬地笑了两声,“养病的时候顺便就禁闭反思,不然如何对得起丞相大人?”

七皇子不悦,“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这件事情本皇子也听说过,不就是一个破镯子吗?有什么好值得计较的?让她过来!”

七皇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

舒青被婢女唤了过来,舒青欣喜,这才明白娘亲大夫人的高明之处。

七皇子问了舒青一些话后,本还想再继续待下去,可手下的人快速奔来在七皇子的耳边秘密说了些什么,七皇子又笑谈了两句便离开了。

舒青跪在舒昊天跟前,请求责罚。

舒昊天再傻,也明白刚才七皇子对舒青是怎样一番意思,又怎么可能再责罚舒青?

“女儿啊,你别怪爹狠,你也知道丞相大人是有多在乎这件事情,如果爹不让你关禁闭,丞相他不会放过我们舒府的。”舒昊天竟然诉起苦来。

舒青恭敬,“孩儿明白。”嘴上说着明白,心里却对舒昊天不再像以前那么清净了。她似乎也看明白了,一直宠爱她的爹,并不是因为她是舒青而宠爱她,仅仅是因为她美貌无双,又是嫡女,以后会给他带来荣华富贵。在她不能给舒府带来什么的时候,舒昊天立即就选择牺牲她。在看到她又被七皇子喜爱时,对她的态度又来了个大转弯。

哼,好一场父女情深。

从这天起,舒青再没有被关禁闭,直接回到了那个精致的小院子里。

只是,大夫人想要再回舒府,就没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