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的到了京都之时,已是太阳光正毒的中午,千琉璃买了一顶草帽,不但遮住了灼热的阳光,还能掩盖容貌,免得被人察觉出她的身份,毕竟,在京都,见过她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

濮阳睿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脸色早已退去了苍白羸弱,风轻云淡的温润气质,温文尔雅的笑容,很轻易便赢得了围观百姓的好感。

刚进京都,他就召出了守在城门口的睿王府的侍卫,濮阳逸以他太招蜂引蝶为名,拒绝跟他走在一起,声称先让他进宫回禀皇帝,然后再随他一同觐见。

濮阳睿几次反抗都被濮阳逸镇压了下次,兵分三路,濮阳睿进宫,青影先行一步进入王府,把那两个伪装的千琉璃和濮阳灏换回真正的容貌,他则熟门熟路的穿过京都的小街小巷,十分低调的慢慢接近宁王府。

可青影刚去不久就突然折回来了,脸色沉重,“王妃,宁王府好像被人包围了。”

“因何缘故?”千琉璃瞥了濮阳逸一眼,眼色沉沉。

“似乎是因为王妃的病传染给了宁王爷,皇上下旨,圈禁宁王府,免得传染病扩散,危及京都安全。”假扮千琉璃的人有没有传染病青影一清二楚,正因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诡计,但风声是宁王爷先放出来的,皇上下旨包围王府,便显得理所当然。

千琉璃也是想到了这点,皇帝中了毒,宁王府被包围的水泄不通,而前两天濮阳睿则被打发去了锦城请伴月公子出山救治,等于京都的天完全是被皇后一党所控制的,那是否,这几天,京都发生了什么超乎掌控的事儿?

“王妃,奴婢刚刚听守在宁王府附近的暗卫说,在一刻钟前皇后娘娘和苏妃娘娘已经去琉璃苑了,说关心王妃病情,想亲自去瞧瞧。”青影又慎重的道。

千琉璃简直想笑了,传染病顾名思义可是能传染给别人的病症,皇上下旨圈禁宁王府就是为了怕病传出,而皇后和苏妃去打着瞧病的由头去琉璃苑一探究竟,就算是要做戏,也要做全套吧?是个瞎子就看的出来两人是别有用心了。

“那两人不是易容成我和瓜娃子的容貌吗?应该看不出来吧?”千琉璃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但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人或者对易容术深谙此道的是能察觉的。”青影道。

“那怎么办?”千琉璃看向濮阳逸,用手戳了他一下,“快想办法。”

“一刻钟的时间她们还赶不到琉璃苑,我带你们进去就是。”濮阳逸脸上并没有任何或惊或怒的情绪,容色平静,轻描淡写的道,“皇后今天带了两个五皇弟府中的门客,那两人武功不弱,也能看穿一个人是否易容,皇后应该是从苏清绝那得到了消息,只是苏清绝前两天被我拖住了,传达的比较晚,才刚好让我们赶上。”

“那你还废话?快点的。”千琉璃双腿一跳,身子直接挂在濮阳逸的背上,催促道,“背我和瓜娃子进去。”

濮阳逸沉静的目光在看她时顿时带了点点的无奈,使坏的故意一托她的身子,右手直接提起濮阳灏的衣襟,像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猝不及防被抓住的濮阳灏顿时想挣脱他的魔爪,嘴里直嚷嚷道,“放开我,你个心怀不轨的小人。”

千琉璃缠着濮阳逸的脖颈,怜悯的看着被气的小脸红通通的瓜娃子,想着她幸好是濮阳逸的女人,而是他的女儿,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被他折腾呢。

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的男人。

“等天黑了,你自己在潜进琉璃苑。”濮阳逸不理会濮阳灏小胳膊小腿的挣扎,只淡淡的对青影说了一句,随后身形如烟的闪过她的眼前,顷刻间便已消失。

留下青影满脸敬佩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功如此高绝,不愧是名扬天下的伴月公子,不止医术冠绝天下,就连武功也甚少有人出其左右。

周围景色呼啸,千琉璃又一次的晕乎了,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抽空看了濮阳灏一眼,他比自己还不济,脸色凌乱,就差翻白眼了,一张精致又秀气的小脸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美感,发丝被狂风吹的四处飘散,也不敢挣脱了,手臂紧紧的抱着濮阳逸,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摔下去。

“瞧你们两这点儿出息。”濮阳逸从天而降落在琉璃苑一处相对于较人烟稀少的地方,千琉璃捂着肚子干呕了一会后,才打量起四周的景色。

琉璃苑作为王府正妃的场所,院落是很大的,小花园,屋舍,还有废弃的不曾使用过的柴房等都占据了很大的面积,这个地方她没来过,但不远处隐隐可以看见她住的正屋,整理了一下身上被风吹乱的罗裙,扶正了头上的发簪,又帮瓜娃子打理了一番,才算勉强妥帖。

“吃下这两颗药。”濮阳逸手心里躺着两粒红色的药丸,“会暂时会你们感染类似于时疫的病,但里面也包含了解药,两个时辰后解药会和疾病抵消。”

千琉璃毫不犹豫的接过,然后放在嘴里吞下,濮阳灏见她吃下了,犹豫了半响,才慢吞吞的学着她的样子,将药丸吞咽入腹。

“我等会儿就来看你。”濮阳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走在转两个弯就到了你的房间。”

千琉璃眨了眨眼,示意她明白了,濮阳逸轻笑一声,随即足尖轻盈一点,转瞬便划过天际,湖蓝色的衣袂带起优美的弧度,让人移不开眼睛。

“宝贝儿子,要装病了知道吗?”千琉璃蹲下身体,注视着濮阳灏的双眼,认真的道,“你皇祖母可不是好相处的人,这次是特意来找我们麻烦来了,祸从口生,多说多错,你就一个劲儿的装痛苦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在地上打个滚,卖个萌,流个眼泪什么的,总之,撒泼耍赖,死皮赖脸,不管是上上之计,还是下下策,全部都用上。”

她眼中透漏出的严肃不是作伪,濮阳灏纵使年纪小,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小大人模样的点点头,细声细气的道,“好的,母妃,儿子知道了。”

从一个称呼就能看的出来这孩子的灵慧程度,千琉璃会心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小手往琉璃苑快速的走去。

宁王府是京都最大的府邸,濮阳逸之前说过的这句话绝非信口开河,因为府里女人的爆棚,王府需要不断的扩充面积才建造房屋以供那些女人居住,从王府正门走到琉璃苑,别说一刻钟,就是半个小时也不一定能抵达,毕竟,皇宫里出来的女人,哪个不讲究仪表和步步生莲?

只是为难的是她怎么通过琉璃苑那些下人丫鬟的眼光明正大的进入房间?人多是非多,谁院子里没有几个奸细?更别说整个王府大部分都是别人派来的细作了,千琉璃有些头痛,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濮阳逸也太不称职了,把她扔在这里,就不管她的死活了,万一皇后来了,还来不及换回身份,岂不是会出现两个宁王妃和两个小王爷?

她从怀里掏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瓶子,小型的观音瓶,圆形的葫芦瓶,形状不一,大小不一,濮阳灏见她像变戏法一样的拿出如此多的瓶子,顿时好奇的问道,“母妃从哪里得来的?”

“从伴月公子那里顺手牵羊顺来的。”千琉璃笑眯眯的分别打开瓶子的木塞,鼻尖耸了耸,细细的辨别里面的药物成分,虽然她不懂得配药,但胜在有一颗还够用的脑袋,医术翻的多了,只要不是太珍稀的药材她这鼻子一闻就清楚了。

“母妃偷东西!”濮阳灏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凤眸,不可置信的道,语气似乎还有一丝失望。

“这叫顺,不要偷。”千琉璃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偷者,窃也,如果伴月公子知道我想顺他的东西却依旧让我拿走了,那就代表他是自愿的,此举动不叫偷窃,而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给一个愿拿,明白吗?”

“母妃的意思是那小人故意给你的?”濮阳逸拧着眉头思索,顿了顿,他又道,“儿子明白了,他一定要想借此机会来献殷勤,好等母妃和父王感情不好的时候他便来破坏,好歹毒的心思!”话落,他还愤愤的挥了一下小拳头,自以为摸到了事实的核心。

千琉璃囧啊,一头黑线的看着她那宝贝儿子,这思维模式是不是开启的太全面了?

“既然那小人不怀好意,那母妃就更不能要他的东西了,俗话说,吃人的嘴短,那小人就是打的如此坏心眼的主意,想拆散母妃和父王,儿子不会让他如意的!”濮阳灏已经充分的把伴月公子濮阳逸假想成十恶不赦的第三者,心里已经存了对他敬而远之的念头。

“嘴短不短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再说下去,咱们娘两就要被发现了。”千琉璃一拉他的手,飞快的往前跑,“娘亲已经找到了迷药,你等下帮忙吹一吹,迷倒那些碍事的丫鬟。”话落,拿过一个小瓶子往他手里一塞,“就像吹蒲公英一样。”

“蒲公英是什么?”迈着两条小细腿的濮阳灏费力的握住瓶子。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等会儿再给你解释。”千琉璃讲解道,“把瓶盖打开,然后倒出里面的粉末,用嘴一吹,就行了。”

濮阳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眼看前方就是正屋,偶尔也会有两个丫鬟出没,千琉璃猫着腰躲在花丛里,见眼前人影闪过,便利索的倒了点迷药的粉末在手心里,对准两人,轻吹一口气,然后眼疾手快的捂住自己和濮阳灏的口鼻。

一阵风吹过,粉末吹落在那两个丫鬟的周身空间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两人就晕了过去。

濮阳灏眼睛晶亮的看着那两个晕倒的丫鬟,感觉到千琉璃捂着他的手离开,就立即有样学样的吹着迷药的粉末。

可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永远不会过时,濮阳灏鼓足了腮帮子,想使劲吹一口,却因吸气太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慎之下他自己便吸入了迷药的粉末,顿时很干脆利落的晕倒了,手里的迷药洒了一地。

幸亏千琉璃警醒的屏息凝神,才躲过了这一遭无妄之灾,双眼无奈的看着躺在地上晕过去的濮阳灏,表示她这宝贝儿子也并不是天生就会任何事儿的。

这可遭了,她又要迷倒琉璃苑的丫鬟,还要带着濮阳灏跑进内室,压力何止山大,这山简直是喜马拉雅山。

正左右为难,突然身旁落下一人,她忙转身去看,见是青影,立即松了口气,“快帮忙把我和瓜娃子送到房间内。”

“小姐,这都是宁王爷安排的人,您和小王爷就算是大摇大摆的进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还有,那两个伪装成您和小王爷容貌的人已经离开了。”青影见她灰头土脸的,濮阳灏又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不由惊诧道。

“不早说。”千琉璃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指手画脚的道,“你抱瓜娃子。”

青影立即把濮阳灏抱了起来,千琉璃果真如她所说,提着裙摆,迈着八字脚,晃悠悠的公然走出花丛,一点儿掩饰都没有。

青影看的嘴角抽搐,她是说过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但小姐你如此张扬,脸上学满了‘老娘我又杀回来了’的得意神色,会不会太目中无人了?

院子里各司其职的丫鬟们果然把她当做透明人一般,若无其事的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千琉璃悠哉的走着,不时的瞥一瞥那些对她视若无睹全当没看见她的丫鬟们。

似乎她服了隐身草似的,这些丫鬟脸上不但没半点儿惊讶,还依旧淡定的忙碌,把她当成了比空气还透明的存在。

千琉璃玩心大起,主动晃到一个正修剪花枝的丫鬟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看不见我吗?”

抱着濮阳灏的青影一脸石化的表情,见过心大的,没见过如此没心没肺的。

那丫鬟依然目不斜视,手持着一把大花剪,清清冷冷的剪掉一截旁逸斜出的花枝,仿佛没看到眼前正摇摆的小手。

“真是变态啊。”千琉璃看着她宠辱不惊,眼神不变的模样,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青影别过头,如此行事毫无章法又恣意乱来的王妃,她已经不能直视了。

这几个丫头都太无聊了,千琉璃打了个哈欠,这两天的赶路差点没把她老腰给折断了,步履晃荡的进了房间,刚掀起珠帘,脑内就传来一阵眩晕,紧接着就吐了一口血,但身上却并没有传来疼痛的信号,想来这是濮阳逸的药起作用了。

晕过去的濮阳灏也如她一般,嘴角溢出一抹鲜血,骇的青影面色剧变,愣愣的抱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就这样吧,把他放在**。”千琉璃解围道,“是伴月公子给我们服下了一枚可以暂时显出病状的药丸,他嘴角的血迹也不要擦。”刚好两番的赶路使得她和濮阳灏脸上都有些苍白,天然的妆容,值得拥有。

青影这才定了神,稳了稳身形,脚步沉稳的进了内室,房间里空无一人,千琉璃环顾了四周一圈,屋内的设施和装扮都一如她离开之前,不曾有半点改变,和记忆里的印象重合,她无法忽略自己心头划过的那一缕悸动和安心。

像是游子归家,又似迷途的旅人找到了归属,心口有一股股暖流汇聚,千琉璃眼神恍惚,她在这里不过待了几日,而离开也没有太长的时间,但此时心里的感觉和第一次来这个房间之时的感受已经不一样了。

“小姐?”青影见她失神,不由提醒道,“皇后快来了,小姐还是准备一下吧。”

“嗯。”千琉璃猛地注意到青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王府婢女的服饰,她收了眼中的恍惚,手脚麻利的褪去身上的罗裙,又扯掉了头上的朱钗玉簪,打散头发,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里衣,冷玉般的颜色更衬托的她肌肤白透,似一眼就能看清的透明,一双霞光璀璨的眸子也渐渐变得浑浊起来,如闪亮的星辰被蒙上了一层灰,雾蒙蒙的,叫人看不太真切。

千琉璃照一下镜子,被铜镜内的自己吓了一跳,皮肤白是白,但跟秋风扫落叶似的一般凄惨,跟女鬼没什么两样了,而她最引以自豪的一双眼睛像戴了质量最差的美瞳,浑浊不堪,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窗户都关上了,心灵自然也看不到了。

青影则趁着在她打量自己的时候,快速的关上门窗,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洒在香炉里,点燃后,屋里顿时升腾起一阵艾叶的味道,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气味,千琉璃嗅了嗅,气味太杂乱,加上她鼻子突然变得不灵敏了,什么也没闻出来,耳朵似乎也不好使了,甚至还有些幻听的感觉。

垂下眼帘,千琉璃恹恹的挪到**去,无精打采的脱掉了濮阳灏的锦袍,感受他身体有些发颤,额头还冒着些许的冷汗,忍不住的在心里怒骂濮阳逸,弄虚作假这种事儿,敷衍下不就行了,至于弄的跟真的没什么差别么?

她可怜的喜之郎,千琉璃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沁出来的汗珠,身体无力的躺在他旁边,也开始冒虚汗。

青影取过干燥的毛巾沾湿,覆在两人的额头上。

千琉璃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楚了,浑身软绵绵的,但也不是很难受,只是没什么精神罢了。

敲门的声音响起,青影忙去开门,接过一丫鬟手中的汤药,扶着千琉璃,勉强喂了她几口,又在濮阳灏唇上蘸了点药汁,才把药碗顺手搁在小几上。

整间屋子密不透风,浓浓的药味和各种药草燃烧的气味混合,使得房间里的味道浓重又让人压抑,青影帮两人掩好了棉被,又放下绣着水仙花的床幔,这时,屋外一声震耳欲聋的,“皇后娘娘驾到,苏妃娘娘驾到。”的高喊声响起,她从怀里掏了掏,掏出她方才路过小厨房拿的一小节辣椒,狠心的往眼眶的四周涂了几下,顿时眼泪汪汪的。

青影跪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抹着眼泪哀求道,“王妃,小王爷,快醒醒,该吃药了…”

千琉璃暗暗嗤笑一声,没想到她这戏掩的也挺好,哭的情真意切,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房间的门被推开,青影一副收了惊吓的姿态连忙起身上前走了几步,跪倒在门不远处,“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苏妃娘娘,请皇后娘娘饶恕奴婢未曾远迎之罪!”

屋子内的空气刚涌进皇后和苏妃的鼻端内,两人就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秀丽的眉,皇后还好,还能故作矜持的镇定自若,而苏妃就没那么大涵养了,拿起绢帕捂住口鼻,娇声道,“这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青影颤抖着肩膀,瑟缩的跪在地上,低垂的头快碰到地板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说!”皇后气势威严,保养的不太成功的脸蛋显示出淡淡的纹络,和她身边站着的光彩照人的苏妃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叫不醒王妃,可先前太医说过,这汤药必须每日都要服用,否则便会撑不过去,王妃不醒便无法服药,奴婢担心…担心…”说到最后,青影已是泣不成声。

“宁王妃真的有你说的如此严重?”皇后眸光沉沉,显然青影声泪俱下的这一套并没有让她相信。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请皇后娘娘明鉴。”青影伏地哭泣。

“你让开,本宫和苏妃去看看宁王妃。”不验证一番,如何辨别真假?皇后打定主意要闯一遭。

青影柔顺的往后跪了跪。

皇后和苏妃带着几个宫女嬷嬷走近床旁,青影眼尾处的余光一扫,赫然发现宁王府的月侧妃也在其内,她眼中带着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愉悦笑意,似乎觉得即将千琉璃的把戏要被戳破,而她则会顶替千琉璃的位置成为下一任的宁王妃。

越接近床,一股浓的化不开的药味扑鼻而来,饶是皇后冷静自持,也有些受不住了,对身边的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顿时心领神会,掀起了掩盖住床内情形的床幔。

映入眼帘的是千琉璃煞白的脸孔,眉目清晰的透着虚弱之色,长长浓密的睫毛伏在眼睑上,越发让人觉得她脸部的肌肤白的清透,细细一看,额头上的汗珠源源不断的沁出来,打湿了贴在脸颊上的几缕鬓发,黑色的发丝托着透明的肤色,黑白分明,对比十分强烈,这样的神色哪里是一个正常人拥有的。

而躺在她身边的濮阳灏亦是如此,小脸惨白,红润的小嘴失去了血色,甚至还微微有些干燥起皮,虚弱的似乎风一吹就会消失无踪,他长的本就粉雕玉琢的,如今这苍白孱弱的模样更能勾起人的保护欲。

只是今日来的是皇后,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她自然不会爱心泛滥,目光如炬的在千琉璃和濮阳灏的脸上游移,眸内含了一丝惊疑不定的光彩,探究的意味呼之欲出。

“宁王妃好大的架子,皇后娘娘都来亲自屈尊降贵的来瞧你了,你还死赖着不肯睁眼,还要装到何时。”作为皇后身边第一号挡箭牌的苏妃尖酸刻薄的开口了,她收到的确切消息,宁王妃明明没病,却装作如此模样,不知打什么主意。

千琉璃心跳有些加快,她摸不准皇后和苏妃到底知不知道她离京去锦城的事儿,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凭着一张嘴再说的天花乱坠,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都是不管用的。

“苏妃别恼,太医既然都诊断了宁王妃患了不知名的传染病,那想必是十拿九稳的,不过太医院那帮子人,光会拿俸银,医术也渐渐不怎么好了,本宫身边有两名医术不错的女官,就让她们帮林王妃好生把脉一番,看看太医的话是否名副其实。”皇后从千琉璃脸上没看出什么破绽,便心生一计。

“娘娘身边的医女自然是极好的。”苏妃顿时转换了一张小脸,忙不得的奉承道。

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对她右手旁的两个女子扫了一眼,那两人福了福身,跪在床前,从棉被里抽出千琉璃的一只手臂,两人分别诊脉了一次,才慢悠悠的起身回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宁王妃的病症很奇特,的确是类似于时疫一般的病,只是也许这段日子太医开的方子缓解了病情,宁王妃的身体过不了两个月便会大好了。”

千琉璃暗自沉思,这估计就是濮阳逸的精妙算计了,既不能把她的病装的太狠,否则什么时候痊愈便是个严重的问题,但也不能太轻了,不然岂不是有装模作样之嫌?

苏妃一听到时疫两个字已经吓的身子发抖了,几乎是全无理智的转身就往外跑,惊慌失措的道,“时疫…时疫…”时疫有多可怕,每个人都很清楚,传染率极高,又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活过来的几率不超过三成。

她是看准了千琉璃装病才敢如此胆大的来一探究竟,若是传来的消息有误,宁王妃是真的感染了时疫,那她岂不是要被连累了?万一她也传染了时疫?那…。苏妃简直不敢往下想,不顾皇后在她背后小声呵斥就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皇后暗骂了一句不中用,面上却不显一丝波澜,只平静的道,“可确认过了?不会误诊?”

“奴婢可以保证。”那两名医女信誓旦旦。

皇后点点头,这两人是她培养多年的心腹,自然不会背叛她,也不会说些谎话来欺骗她,那就说明躺在**的宁王妃和小王爷的确感染了时疫,心中微微一慌,但想到来之前她已经做下了预防的措施,即使是真的面对上有时疫的人,也不会被传染。

来看好戏的月侧妃早就惊呆了,连苏妃惊惶跑出去的动静都没能把她从惊吓中唤醒,愣了好半响,才满目慌张的惊呼了一声,也顾不上和皇后行告退礼,就魂飞魄散的跑出了房门。

在屋子外,苏妃和月侧妃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皇后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千琉璃,突然一挥手,站在她左边的两个人立即学着方才两名医女的样子跪在床前,只是这两人并不是把脉,而是把手直接伸向了千琉璃的脸,顺着她面部的轮廓一寸寸的摩挲。

**的人儿似乎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然后慢悠悠的睁开一双混混沌沌的眸子,皇后瞳孔一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走开…”千琉璃想抬手打开在她脸上乱动的爪子,但奈何‘有心无力’,嘴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声音,如猫儿般的柔弱。

“宁王妃醒了?”皇后关切的开口。

千琉璃迷糊的看着她,呐呐的道,“这是哪里…拿开你的脏手…”抚摸她脸颊的分明是男人的手,手指粗糙,还带着厚厚的茧子,有心理洁癖的千琉璃觉得自己似乎快要忍不住了,莫名其妙的被两个臭男人摸脸,她杀了这两人的心都有。

“宁王妃别介意,这是本宫的两个女官,在为你瞧病。”皇后温和笑道。

他妈的瞧病有摸人脸的吗?千琉璃愤怒的在心里骂道,胸腔里像积了一团火再烧,她忍的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极限,尤其是那手,没从她脸颊上摸出什么痕迹,便想顺着弧度触上她的脖颈。

千琉璃发誓,只要这两个人臭男人再稍微往下移动一点,她就是暴露自己装病也事实也要杀了他们!

“母后想干什么?”一声在千琉璃听来,不蒂于天籁之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奴婢给宁王爷请安’的嗓音也接连开口。

千琉璃咬了咬嘴唇,有些想哭,她不是不顾大局,也知道若她破了功对宁王府的打击会有多大,可她就是受不了被陌生人抚摸,尤其还是脸部的位置,虽然她行事一贯**不羁,和陌生男人调笑也是信手拈来,但她从来都没有和其他的男人有过亲密的举动,发乎情止于礼,从来没有出格过。

如今被陌生男人一上手摸她,她就觉得委屈的紧,尤其这还是在自己的王府里,就被人这样上杆子欺负。

她很想吼一句,“老娘没有戴人皮面具,你就是摸遍了我全身也是找不到的。”

宁琪推着濮阳逸的情形进入众人的视线内,濮阳逸眸光一扫,瞥见那两个不男不女的宫女打扮的人正将那手放在他女人的脸上,顿时有些不能淡定了,即便心里怒火弥漫,但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清润淡然,“劳烦那两位女官…不对,男官放开手。”

此话一出,千琉璃险些大笑,心中的委屈也消散了许多,而皇后则有些脸色发青,后宫里的女人身边不能有男子服侍,而濮阳逸则半点也不替她遮掩的点破了那两人身为男子的事实,岂不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么?

若此事传出去,轻则一个**之罪,重则一国之后在宫里养男人,给天子戴绿帽子,即使她声望再大,势力再深,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场面有些尴尬,千琉璃眼中笑意深深,皇后气的胸口起伏,暗自盘算如何让此事不流传出去,今日她本不想带这两人进来,但碍不住墨儿的请求,便大胆一试,若宁王妃真是假扮的,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扣在濮阳逸脑袋上,宁王府就保不了。

可还没查出什么线索,濮阳逸就赶到了,还拆穿了那两人的身份。

濮阳逸似乎丝毫也感觉不到屋内气息的转变,一双凤眸寒意密布的看着依旧放在千琉璃脸颊旁的那两只手,一字一顿的道,“放开!”

那两人一惊,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王妃感染了时疫,您快走吧。”这时,跑出去的月侧妃突然一脸舍身取义的表情冲进来,诚恳的看着濮阳逸道,“王爷注意身体,还是离王妃远些为妙。”

“难道月侧妃不知道,本王早已和王妃患了相同的病症么?”濮阳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想法心中了然,“不过刚才伴月公子来过,说本王根本就不是什么传染病,只不过是宫中太医无能。”顿了顿,他又看向皇后身边的两名医女,“母妃跟前伺候的医女看来也没什么本事,连传染病都分不清楚,实在愚笨,不如…杀了,儿臣再给母后送两个医术高的可好?”

闻言,皇后眉心一跳,一句话脱口而出,“可是睿儿给皇上寻来的名医伴月公子?”

“正是,儿臣和伴月公子有一点交情,恰好宁王府有一味他需要的药材,他便来寻了我,顺便给儿臣把了脉。”濮阳逸眉目似月,清逸俊秀,说话的声音也很是温和,和他塑造的形象并没有出入,“王妃和儿臣患的病不过是类似于时疫一般的病症,其实并不会传染。”

皇后恼怒的瞪了一眼跪在她脚下瑟瑟发抖的那两名医女,都怪她们医术浅薄,连是不是传染病都分不清楚。

伴月公子的名声可比皇家的太医院要响亮的多,他说不是便自然不会是信口开河。

没抓到宁王妃被偷梁换柱的把柄,反而被濮阳逸将了一军,即便是皇后心性冷静,此时也有些镇不住场面了,月侧妃一脸惊诧和遗憾,苏妃则拿眼小心的觑着濮阳逸,眼底闪过一丝迷恋之色。

躺在**挺尸的千琉璃倒是心情最愉悦的那一个,故作欢快的惊喜道,“原来不是传染病,妾身可吓坏了,多亏了那位伴月公子,不然妾身可就只能等死了。”

濮阳逸笑了笑,附和道,“王妃说的不错,的确该多谢伴月公子,那等会儿王妃记得备下一份厚礼,可要好好答谢他。”

千琉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怎那般的有歧义呢,嘀咕了一声,闭上了嘴,现在是皇后和濮阳逸交锋的时刻,像她这等小炮灰,还是老老实实看戏吧,万一殃及了她这条弱小的池鱼,就惨兮兮了。

“伴月公子不先进宫去给皇上瞧病,反而先来了宁王妃,还真让人忍不住的想推敲呢。”皇后慢慢的开口了。

“即使是名医,也需要准备药材的,如果药材不完全,那即使他进了宫也是无用的,母后觉得儿子说的对么?”濮阳逸像是没听清她话里的险恶用意,淡淡的反驳。

“难道皇宫没有的,宁王府就有?”皇后一身大红色凤袍,显得格外庄重有气势,声音更是凌厉,“难道王府比皇宫还要好么?”

千琉璃听她这话说的,只差直接说濮阳逸有篡位的心了。

“百姓家还有耕田的牛马,而皇宫却没有,可见有些小东西,皇宫也是寻不到的。”濮阳逸神色清淡,语气却含了一丝丝的冷意,“即使是天子居住的地方,也不可能概括了天下所有的物件,难道,母后不如此认为吗?”

千琉璃在心里给他喝彩,明明把人家的每个问题都给堵了回去,末了,还要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这不是活生生的嘲讽么?

濮阳逸,也太…太会给人使绊子了。

------题外话------

最近在看海贼王,表示很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