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麻烦你,送我去微公馆吗?”在去瑞欣医院的路上,安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齐磊转过头缓慢地对安德森说。

他们已经到达了江城的市区,此时已经是子夜两点。

万籁俱寂项。

车窗外车灯不明不暗,透着静谧瘙。

表面看似平静的齐磊,此时此刻,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想着即将能够见到她,心中的那种像火山一样几欲喷薄而出的激动和渴望强烈的让他身体微微的发紧。

他的语气轻缓,从容,镇定,心里却早已波涛翻滚。

本来还以为会跟齐温玺再纠缠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预计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种方法来逼迫齐温玺承认他脱离齐家的事实,也以为这是一场艰巨的斗争,没想到,一下子成功了。

成功的太快,且太过顺遂,让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搬开齐温玺这块大石,他觉得再也没有人可以逼他和暖暖分开了。

没有,绝对没有。

这么想着……

带着万分的渴望和希翼,想要迫不及待地去往微公馆。

可是,安德森却回答说:“不行,齐先生的意思是叫我把你送到瑞欣医院,华院长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呵……”他无声失笑,他好好的,哪里生病了?

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急诊,用得着大半夜的麻烦上了年纪的华院长吗?

安德森听到了齐磊带着讥诮的讽笑,并不以为然,“身体就像一部有很多个精细零件组成的机器,即使一颗螺丝锈了松动了,都会影响整个运转,齐先生是为你好。”

齐磊不置可否。

这么长时间都忍耐下来了,再忍耐一两个小时又能如何?反正,微公馆离瑞欣医院不远。

瑞欣医院,华院长这么晚了还穿着白大褂站在大厅门前等齐磊。

齐磊本想一到瑞欣医院,等安德森一走,他就折回微公馆,可安德森既没立刻离开的意思,而华院长又上前迎上了他。

“这么晚了,华院长还是回家睡觉吧。”华院长刚站到齐磊面前,齐磊便笑笑地说。

因为获得了自由,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尤其是想到即将和心上人长相厮守,那种即将得偿所愿的开心,无法言喻,喜不自胜。

他没有食言,他即将见到她,履行对她的承诺。

“你人都来了,还是做一下检查吧,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程医生,你记得吧,上次徐佳骨折,他就是主治大夫。”华医生侧过身子,让出身后的程医生,把他介绍给齐磊。

齐磊点了点头,虽然迫不及待,可难拂华院长这深夜等待的辛苦,也就安奈下来。

“我们走吧,到检查室去。”华院长带头,领着齐磊往里走。

齐磊抬眸,看到整个走廊里亮着温和的柔光,一些检查科室里都亮着灯,似乎只是专门为他准备。

他不由笑了笑,揶揄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齐氏三少了,身份大掉价,这么大的待遇,真让我受宠若惊。”

华院长脚步微顿,看着齐磊的目光里浮现幽深,带着赞许地笑着回答:“即使没了齐三少这个身份,可你还是这家医院的最大投资人,你忘了没有,你当初投资这家医院的初衷?”

齐磊的脚步不自觉停了下去,他歪了歪头,看了看窗外黑暗的夜空,仿佛在回忆某些并不开心的事情。

华院长替他回答:“你说你有一个童年小伙伴,她的一个朋友得了很严重的病死了,她哭的很伤心,后来到弃婴岛做过多次义诊之后,又知道了暖暖,我才知道原来你开这家医院并不是真正地想救那些孩子,而是不想让你的暖暖伤心,遗憾。”

齐磊淡淡地笑了起来,很坦白地说:“我不是个好人,我只在乎我爱的人。”

华院长静了一下,随即爽朗地呵呵一笑,随即大踏步走进检查室,边走边对齐磊说:“你这么对她,那么更应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你要是有个什么大病小痛,岂不非常影响你爱她?”

这话说到了齐磊心坎里,齐磊会心一笑,随即很是配合地做了一大堆检查。

最基础的血化验、心电图、核磁共振,再到后来的肌电图,神经传导速度……本来齐磊还一样一样特意地记着,可心里终究惦记着早点儿回去,记到后来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的身体从小就健康,而他也一直注意锻炼,他自信自己不会生病,可查到后来,华院长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所有检查数据三天之后会出来,你暂时回去,等结果出来我通知你。”华院长把齐磊送出医院,而始终作陪的安德森也跟着齐磊走了出去。

“我送你回去。”这大半夜不好打车,安德森很好心地提议,其实这是他老板特意交代过的。

齐磊也没拒绝,上了车,终于可以回家了。

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据说,这个时间点,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不知道暖暖今夜有没有做梦,不知道她的梦里可有他?不知道她是否想他?

看见他回去,是否会感到意外和惊喜。

齐磊一路上都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双眼一眨不眨,仿佛一点儿也不觉得困倦。

没一会儿,车子停在了微公馆小区外,齐磊亟不可待地下车,连一句拜拜都没来得及和安德森说。

安德森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有些迷惘地笑笑,他也有过女友,却没有像他这样浓烈的感情,仿佛没有彼此,就过不下去。

掉头,车子离开。

……

齐磊几乎是用跑的,一路跑进了单元楼,摁了电梯,手中紧攥着房门钥匙,心脏砰砰跳动着,一下一下,欢快而激烈。

电梯速度并不慢,他却觉得慢的离谱,终于到了所要去的楼层,疾步跨出电梯,手里的钥匙立刻去开门,轻轻一旋,门开了。再里面,还有一道门,再开,同样的轻,然后关上。

入目,一室黑暗。

齐磊没有开灯,而是熟门熟路地走向卧室,黑暗中,他的心脏跳得特别快,有一种相见欢的热烈洋溢在胸腔里,让他很想立刻冲进去却又怕打扰到睡梦中的人儿。

卧室门,没有锁,他的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往下旋转九十度,门咔嚓一声,开了,门缝慢慢拉大。

入目,依旧是一室黑暗。

今晚,没有月光,窗帘似乎拉上了,透不进外面的光线。

他凭着记忆,数着步伐朝前走去,只需要走五步,就能摸到大床。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的轻盈,充满朝气。

腿,碰到了床沿。

嘴角偷偷地弯起,一丝笑意自唇瓣流泻而出。

弯腰,伸手去触碰日思夜想的女人,可是,手掌是是柔软的被褥,前面,稍后,左边,右边,都是柔软的被子,却摸不到人。

心中诧异,怔了一瞬间,随即去开了灯。

骤然的光亮中,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以为能看见被他惊醒的人。

万万没有想到,空的,**是空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枕头规规矩矩地放在了上面,没有半个人影。

目光,死死地锁住空空的大床,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五分钟后,齐磊反应过来,目光忽然四射开来,在房里寻找徐佳的身影,或许,或许她睡到了隔壁,他抽身,冲到了隔壁,打开灯,可依旧是空的。

他站在卧室里,看着空床,看着空房,感觉心似乎也一下子空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他开始镇定下来,这才发现目光所到之处,每一处都贴满了心形的便签纸条,他情不自禁揭起床头柜上的一张,定睛去看:

“磊,我去了先锋岛,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没回来,请到那里找我,或者留在家等我和宝宝。”

下面画了两颗交叠的心,一颗大,一颗小,很可爱,很神气。

心中急剧生出的不安由此慢慢消失了,在这黎明前夕,他开始一张一张地察看便签纸,不知道她一共买了多少本,两间卧室,客厅,厨房,几乎一眼能够看见的地方全部贴上了。

且写着一模一样的内容,仿佛怕他回来看不见她就会闷声不响地走开。

几千张,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写出来的,明明每一张都写的格外认真,一笔一画,似乎溢满情意。

灯光明亮的公寓里,齐磊站在大厅里,独自旋转一圈,脸上带着傻兮兮的笑容,自言自语:“暖暖,你可真是傻,我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何必这么累,写这么多。”

“不过,我真高兴,心里特别开心……”

在黎明前夕,其他人酣睡正好之时,齐磊依旧不感到困倦,他拿了一个干净的纸箱子,把满墙的信签纸摘下放进去,每摘下一张便看一遍。

对他而言,这似乎是一件非常有意义且幸福的事情。

他摘得很慢,直到天光大亮才摘完,然后慎重地放到床头柜上,打算等徐佳回来,问问她,怎么一下子写这么多的?

她是不是怕他不负责任?怕他不兑现诺言?

做完了这一切,齐磊刷牙洗脸,动手下了一碗面吃,吃饱喝足,然后准备小睡一会儿,再去先锋岛找徐佳。

他可不想带着黑眼圈去见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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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磊通过媒体公开宣布脱离齐氏的第二天,也就是齐温玺派遣李凯尔做出回应之后,整个齐氏、还有乔家、宋家,个个惊异不已。

没想到事情竟演变成这个样子,宋家兄妹心中多少有点底,同时也无比震撼着,他们谁也没想过齐磊会为了一个孤儿做到这种地步。

宋宅,宽敞的大厅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老夫人重重地把报纸拍在茶几上,震得茶几上的杯盏晃了晃,一干晚辈,大气不敢出。

一阵死寂中,宋夫人笑着坐过去安抚地拍了拍乔老夫人的手,“妈,您别生气,说到底这是齐家的家事。”

乔老夫人如今已满头银发,可身子骨依旧健朗,保养得宜的脸上并不见多少皱纹,满是全是高雅的仪态和从容,年轻时就极为好胜,岁月的沉积,没有改变她的个性,反而让她满身威压越加积累。

如今这一动怒,就震了一屋子的人。

胡蕾儿弯了弯唇,看着作威作福的老太太,乘机抓住恶作剧似的抓住宋长笙的手,他们现在可算是新婚燕尔,真正的新娘子还没接回来,她这个冒牌的,当然要尽善尽美喽。

宋长笙忍耐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法甩开胡蕾儿的手。

乔老夫人扫了一眼厅里的人,突然起身,“我要去见你妹妹乔菲,你带我去。”

乔幸,也就是宋夫人,宋长笙兄妹的母亲,脸上显出犹疑,跟着站起来说:“婚礼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就提前离席了,想必不想……”

乔菲和她母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这大家都是知道的,现在贸贸然就要去齐家,似乎不妥。

“什么想不想的,是我生了她,给了她生命,我是她母亲,她还有脸不见我?”乔老夫人没有说敢,而说有脸,因为以乔菲的个性,她确实敢不见她。不过,在乔老夫人眼里,她之所以敢不见她,不把她放在眼里,还不都是因为她的英明决断,要不是她坚持让她嫁给齐温玺,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荣耀?

宋夫人为难了一会儿,便又说:“舅舅上次带她到郊区住了一阵子,不知道现在在不在大宅里。”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都还没来看过新娘子,没说一句恭喜,就走了?”乔老夫人当即示意她带过来的佣人,像门口走去。

宋夫人只得跟上。

宋长笙和宋长明留在家里,宋妍则好奇地跟了上去,她也想知道齐磊到底是不是真的脱离了齐家,想去看看,他哪来的勇气和毅力。

眨眼功夫,大厅里只剩宋长笙兄弟和胡蕾儿,宋长笙挥手叫其他佣人退下,而后手狠狠一抽,自胡蕾儿手里抽出来,并冷了脸。

“哎哟,每天同床共枕的,这是干嘛?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新婚就闹别扭呢?”胡蕾儿作死地打趣着,一脸的媚像,当没有人在的时候,她通常就是这副嘴脸。

宋长笙不离她,直接朝着大厅外走去,当看着乔老夫人带着一群人兴师动众地坐车到边上的齐家之后,他才摸出手机,打电话给顾小勇,询问有没有接到人。

顾小勇支吾着,说:“我的时候晚了点,徐佳刚和那个林莫忘坐船离开了。”

宋长笙不由皱眉,“你赶快去追他们,一定要追上,追上了就给我打电话,一定不能让她跟齐磊见面。”

“是,我知道了。”顾小勇回声。

挂了电话,宋长笙依旧眉目紧锁,他怎么也没料到齐温玺居然同意齐磊跟齐家脱离关系,并且发声明,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齐磊身后没了齐氏,他的力量就会削弱,他本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他没了齐氏的牵制,就会毫无顾忌地和徐佳在一起,这又让他高兴不起来。

思索再三,手里的手机被他攥的都汗湿了,他才调出号码拨给林莫忘,令他烦躁的是,林莫忘的手机居然无法接通。

“怎么了?”宋长明也摆脱了烦人的胡蕾儿,看到一脸焦躁的宋长笙,走过来关切的询问。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人人都知道徐佳是他大哥宋长笙的妻子,是宋家的儿媳妇,到了最后关头,可不能出岔子。

“徐佳和林莫忘提前离开弃婴岛了,顾小勇没看到他们。”宋长笙回答,语气间带着急躁,似乎很想亲自出去寻找。

“大哥,要不我出去看看吧,你新婚,胡蕾儿又在这,不方便出门,要是外婆回来了看不见你,也会起疑心。”宋长明想了想,这么提议。

宋长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长明,点了点头,“好,你去,一有消息就打电话给我,最好中途把徐佳就给我带回来,不管怎样,人先带回来再说。”

宋长明说了好,随即走出大厅去取车。

“哎,好无聊,怎么弹指一挥间,人都走光了啊。”胡蕾儿摇曳生姿地晃到宋长笙身边,笑的十分妩媚讨喜,见宋长笙一脸烦恼,便问:“你在烦恼什么?一切不都在你的计划中吗?除了那个什么齐磊的,我妹妹的姘头,他脱离了齐氏。”

宋长笙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胡蕾儿,即使她转成徐佳的样子,他也觉得那种感觉不对,徐佳身上有一股清爽的绿茶气息,很怡人,闻了让人感到舒适安逸,可胡蕾儿,身上洒着香奈儿香水。

是隔得远,如果隔得近,他不保证齐磊能够认不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改用香水,我会找出一款带着绿茶味的香水给你,你想一下,等你见到齐磊,该怎么应付他。”宋长笙突然说。

胡蕾儿一脸惊诧,“我要去见他?”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戏。

宋长笙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他看见你跟我结婚了,一定会找你问清楚,难道你不应该给他一个交代吗?”

胡蕾儿手撩着发丝,觉得宋长笙说的挺有道理的,这是她最拿手的好戏,拒绝男人,看男人脸上的伤心欲绝,很过瘾,很快意。

“好,我等着。”胡蕾儿打了个响指,笑呵呵地接话。

……

宋长明开着车到码头,这个码头是离弃婴岛最近的一个码头,也是最常用的码头。眼前就是辽阔的长江,江面上飘着各种船,有拉货经商的,有开饭店的,甚至还有麻将馆。

长江的一处分流处,形成了一座小岛,就是现在的先锋岛,以前的弃婴岛。

从那座岛上,徐佳和林莫忘一大早吃了饭,看过梁园长,便返回江城市里,刚好和到达的顾小勇错过。

宋长明站在码头上看了看,忽然看到了一座快艇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他,可看身形,很熟很熟,不由细细去看,而他刚好微侧了脸,那人不是别人,竟是齐磊。

齐磊,他也去先锋岛。

他知道徐佳在那里?宋长明心中一惊,有些发慌,很怕齐磊与徐佳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