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的老伴死得早。

他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在外地,一个女儿在深城,都结婚了。

三个孩子都很孝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张头就是不和孩子们在一起,坚持一个人生活。

他孤独地守着一只猫。

女儿和他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几乎天天都来看望他。

那天是周末。早上,女儿做了一些好吃的,给他送过来。

一进门,她就闻到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煤气味。而父亲脸色铁青,正朝门外爬。她赶紧把父亲背出了屋子。接着,她冲进屋子,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

由于发现得早,老张头并没有什么大事。他坐在院子里呕吐了一阵,就慢慢恢复过来。

女儿不懂常识,给他吃了一些东西。很快,他就不行了。

女儿慌了,急忙喊人把他送到医院,却没有抢救过来……

停了停,麻三利突然说:“老张头死之前说了一句话。”

他的烟已经所剩不长,快烧手了,就像那个弥留之际的老张头。

他加紧吸了几口,继续说:“去医院的路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儿说——千万别祸害那只猫……”

李庸打了个冷战。

“这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女儿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死了。”

这时候,李庸已经肯定黄太的死和这只猫有关系了。他试探地问:“你知不知道,这只猫最早是从哪儿来的?”

“不清楚。说不定,它也是从地下钻进老张头家的。”

李庸越来越恐惧了。也许,它还会从那个陌生的村子跑回来,从地下钻进他家里……

他蓦地对朱环充满了牵挂。

朱环不但煮它,还想把它砸死在袋子里……这个仇结得太深了。猫的天性是吃老鼠,可是,现在它要吃的却是朱环,连头发都不剩一根。

麻三利问:“现在那只猫在哪里?”

“前天,我抓住了它,把它送走了,扔到了山里……”

“它还会回来。”

“不可能吧?”

麻三利叹口气,说:“你媳妇当时真不该煮了它。你怎么不阻拦她?”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牛、马、羊、鸡、鸭、鹅、猪、狗、鱼……都有人杀,你见过有人杀猫吗?”

李庸又点着了一支烟,低着头狠狠地抽。

“什么肉都有人吃,你见过有人吃猫肉吗?”

“当时没想这么多啊。”李庸沮丧地说。

“你得赶快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

“你还记得那个阴阳先生吗?”

“噢,记得。”

“我帮你请他来,治一治。”

“阴阳先生是驱鬼的,对猫有用吗?”

“你以为那猫是猫吗?”

“他怎么收费?”

“那要看是什么邪了。”

“……再说吧。”

尽管李庸有时候也迷信,但是他对这种阴阳先生却不怎么信任。

黄太死的时候,他母亲就请来了一个阴阳先生,那家伙留着八字胡,贼眉鼠眼,怎么看都像个骗子。

在李庸的印象中,他的全部工作就是剪纸——他用一堆黄表纸,制作出了各种各样的玩意,什么引魂幡、冥币、咒符之类。

据李庸观察,他的工作是程式化的,他对这套业务滚瓜烂熟。

这是他吃饭的本领。

一个靠看风水、批八字糊口的人能对付得了那只诡异的猫?

他不信。

李庸回粮库北区的时候,风大起来。

他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的“马尾巴”。

黄太也留着马尾巴。不过,他的马尾巴已经在焚尸炉里烧成了灰。

那首老歌似乎在风中隐隐响起来,忽远忽近:“哎呀我的天呀呀,破鞋露脚尖。没人帮我补呀呀,想娶花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