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炎送宿四进宫的路上。宿四倦倦地窝在马车角落,柯炎看着闭目微微休息的她,目光有些闪烁,欲言又止。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到送宿四进了宫,抵达凤来仪宫时。宿四看着久久站在那没有离去,却又欲言又止的老者。

淡淡道:“老大人是不是想进去坐坐?”

“不,不用了……”良久,他踏下双肩,叹息道:“好,好吧。”

进去之后,沈央嬷嬷和凝思已经在那等候了很久了。宿四到内室更衣,换好一件白色长袍之后便出来了。而柯炎,有些坐立不安地在那低头饮茶,宿四向来习惯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他有话要说。

“老大人,我们直接开门见山吧,你有什么话想告诉本宫?”

“这……”柯炎有些犹豫。

“老大人!”宿四轻吼一声,“你从何时变得对本宫都这般吞吞吐吐了!”

柯炎咬咬牙,抬头看着宿四,沉声道:“是子嗣问题。娘娘向皇上说了子嗣问题了吗?”

宿四迷茫地点点头,“说了啊,怎么了。”她没料到让这个顾命大臣一直犹豫不决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那皇上怎么说?”

宿四目光微沉,想起那夜两人的不欢而散,想起他说一生不留下子嗣的坚决。想起他最后那句的叹息和无奈。虽然她一直在逃避,可是在此刻,她的脑子里似乎都充斥着他一直在问她:“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你动心吗?”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新婚之夜他没有出现,他以为他是讨厌她的,他娶她只是不得已,他待她好一点是因为他们为夫妻。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她动心。那太渺茫不是吗?一个帝王的爱,是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因为凌驾在那帝王之爱上,还有帝王之责。他的爱,他的动心,对他来说……只是最美丽最遥远的海市蜃楼,虽然绝美富丽,但是,不真实的就是不真实的。

花非花雾非雾,假便是假,真便是真。

宿四低眉浅笑,那笑容如同泼出的墨,缓慢地在宣纸上渗透开,仿佛看开了什么,又仿佛在自嘲。

“皇上说,他不会留下任何子嗣。”既然柯炎如此在乎这件事,想必有什么隐情吧,这样的话,她也没必要做什么隐瞒。

柯炎似乎没有太大惊愕,只拧眉道:“皇上真的这样说?”

“是。怎么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上存的这个心思……”柯炎悲伤道:“没有子嗣,如果稳定萧家江山,如果稳定天下啊。皇上糊涂啊。”

宿四直到此时才严肃起来,坐正冷声道:“柯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心思,是什么心思?”她只当皇帝还算少年,不想履行男女之事,也纯属正常,总有一天,他会履行职责,留下子嗣的。可是此刻,听他的语气,似乎里面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柯炎突然起身,跪倒在地,恭敬而哀声恳求道:“娘娘,劝说皇上留下子嗣之事只能全靠娘娘了,老臣深知帝后情深,而且娘娘如此聪慧,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一代贤后。老臣说出这样的话也心存愧疚。可是娘娘再怎么聪慧睿智,毕竟……尚且年幼,不能担下子嗣重任。而要等娘娘长大,皇上,皇上恐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老大人,你实话直说好了,不必和本宫绕弯子。皇上,可是身上患了什么重病?有无治好的良方或者神医?”宿四不说傻子,他说的子嗣重任她自然听得懂什么意思,只是脸才红了半分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冷得发青发白了。她平时就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有时候一副病容,她只是以为他自小娇生,而且又身为皇帝,很少锻炼所致,只是虚弱一点点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他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之类的,他还年轻,如果在现代,还没成年的,怎么可能会死去?她想都没想过,而现在,看着柯炎一副天塌下来的神色,宿四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想到这,宿四目光有些凛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大臣。一向以狐狸著称的他,沉着冷静,今日怎么会如此惊慌哀求。宿四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柯炎长叹一声,仿佛生命力在这声有声似无声的轻叹中化为虚无,声音轻得不像从口中传出,而是从灵魂之处响起的:“皇上,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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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急事要出去,回来继续更新,现在的先是一碟开胃小菜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