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烛光摇曳,微弱而飘忽,看上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宿四瞪大眼呆呆地看着前方,第一次,静静地等着他回来,没有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然是那带着傻傻憨憨的笑意传来,不一会儿,便是沈央嬷嬷带着傻皇帝进来。

看到满室的灯火通明,傻皇帝微微一愣,在看到躺在**没有睡过去的宿四,他扬起一个又傻又灿烂的笑容来,走到龙榻上,痴痴地看着此时恬静安宁的宿四,然后笑道:“姐姐还睡吗?嘻嘻,在等月吗?”

宿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是啊,我在等你。”摆摆手,宿四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是,娘娘,皇上。”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下了。

傻皇帝躺倒她的身边。两人就这样在空荡的大殿上静静地相依。

良久,宿四直截了当道:“现在没人了,你也不用装了。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她难得主动和他说话,萧霁月笑得温和,一副准备好听她说话的样子。

宿四的声音平静而没有任何感情:“子嗣之事。我说过,我俩都要分别尽好自己的职责,而你作为皇帝,留下子嗣永保江山也是你的责任,我希望你不要再任性,为了安抚朝中大臣,招后宫的女人侍寝。而且,我希望你尽快如此。”

“任性?!”萧霁月先是怒火中烧,可是,一声狂吼之后,他突然笑了,笑得悲凉而完美,看不出是悲是喜,可是,宿四知道,他的痛,她也心如刀割。可是,她不得不如此。

萧霁月奇怪的平静下来,“后宫不是无人吗?而你,我唯一喜爱的皇后,还是个孩子,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可能让你侍寝吧。”

宿四闭了闭眼,没有心领他可以开玩笑的轻松,而是淡淡道:“我自然不行,可是皇上不是还有一个宠妃吗?柳更衣虽然地位低下,可是毕竟陪伴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明天我便替她即位,升为婕妤如何?她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会宠幸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不在乎吗?你让我去碰别的女人,你当真不在乎吗?”萧霁月咬牙切齿道。

宿四心中滴血,却依然淡淡道:“我当然在乎,可是身为一国之后,便要有母仪天下的胸襟和气度。难道皇上希望我是一个心胸狭窄,不能容许你碰任何一个女人,不能宠爱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希望我是那样的女人吗?”

萧霁月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深知她在告诉他什么。她是他的皇后,一个国家的皇后,是不能变成一个妒后的,那样,后宫将会一片灰暗,哪还有国治久安,哪有来朝堂上的安宁?

皇后是辅佐皇上治理天下的人,如果说他所做的一切是身为皇帝的责任,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同样也是身为皇后的责任,同样的无可奈何。

对于帝后来说,儿女私情,只是一个美好的梦魇罢了。

“总之,”萧霁月冷硬道:“朕这一生都不会碰任何一个女人的。也不会留下任何子嗣。”

宿四看着他,心里为他痛,为他难过,可是,眼中,却不敢流露出任何情感来。

他越坚决,说明他的痛他的伤越深,他越拒绝不要子嗣,便是对这个世间越失望的表现。

宿四看着翻过身,装作沉沉睡去,不再说话的傻皇帝。

在心中默默道:对不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对不起。

事实上宿四心中早有打算,今日故意说起这个话题,只不过是让他以后怨她恨她。

一夜无梦。

第二日,宿四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通过窗棱射进来了。

宿四怔怔地爬起来,看着阳光发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再也不是干干净净,没有装任何东西,所以她每日都能睡很久很久。

而现在,她开始自然地醒过来,她开始无法静下心来整日整夜地睡生梦死。她开始迷茫了,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为了这个陌生的异世而破坏她一世的安宁,到底是对是错?

看到她独自发呆,凝思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宿四回过神来,目光有一瞬间的空洞。很快,她便把所有情感隐藏起来,淡淡吩咐道:“凝思,准备一下,本宫要起驾到伊柳苑。”

凝思疑惑道:“小姐去那里干什么?”

宿四摆摆手,“让你去就去。”

“哦,我这就去。”看着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凝思立即放下洗脸盆就出去准备。

待她回来之时,宿四已经洗漱完毕,一切都整理好了。

一袭白色长裙,长发微微挽起,上面只简单地插上一根碧玉的发簪,但是更衬得宿四清丽脱俗,天然美丽不雕饰。

凝思高兴地感叹道:“小姐真是心灵手巧啊。”

宿四淡淡地笑。

宿四坐在主位,下面跪着伊柳苑的主人和所有的宫女太监。

宿四环视了一眼房间,房间的地上铺着有金花点缀的深红色宫制织锦,面前有一个青铜鼎,此时上面点着一种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香料,让人的心情情不自禁地安定下来。左眼望去,墙壁上镶嵌着一盏宫中常见的琉璃灯。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

这个屋子虽然没有凤来仪宫的富丽堂皇,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宿四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淡淡道:“你们全都下去吧,本宫要和柳更衣好好聊聊。”

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恭敬道:“是,皇后娘娘。”

屋子的门被出去的人关上了,此时整个屋子里只有宿四和跪在地上的柳更衣两个人。

宿四走了下来,来到窗前插着的几朵娇艳的新菊前,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那些缠绕的小花瓣。像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的语气慢慢响起:“知道本宫来这里是为什么吗?”

柳更衣恭敬地跪着,轻柔道:“奴婢不知。”

宿四迎着从窗户细缝里洒进来的阳光站着,静静地沐浴其中。

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了。你我都是皇上的妃子,虽有地位之分,可到底来说都是一家人。”

柳更衣的头更低了,“知道了,娘娘。”

宿四站着那,呆呆的,仿佛忘了今日要来干什么一般。

良久,柳更衣抬起头来,看着形影孤单的她,温和道:“娘娘来此有何事吩咐柳儿做的,不如直说,柳儿自当竭尽全力帮助娘娘。”

宿四睁着迷茫的双眼,呆呆地转过来看着她,答非所问道:“你喜欢皇上吗?”

柳更衣脸上突然扬起一个幸福的微笑来,点点头,娇羞道:“喜欢。”

宿四接着问:“是因为他是皇上喜欢还是因为是他而喜欢?你不介意皇上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