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色苍苍,北雁南飞,弧线悠长,凛冽而带着寒意地风吹得旌旗滋滋作响,冬日,渐渐近了。

大军抵达皇城之后,便在城外驻扎。

而在滕雨辰安排下,有人打开城门迎接他们进来之后,几位将军带着几千名精品的士兵便急急赶往皇宫。而侯在城门外的大军,由已经纳入滕将军麾下的两大少将温桥泊和顾豪率领,依照军令,不准扰民,不准生事,否则军法处置。

皇城里依然好往常一样的繁华。除了宫中那紧张迫人的气氛之外,百姓们对现在朝廷的情况一无所知,依然沉浸在刚刚朝廷散发出来的朝廷大胜的喜悦中。

几位将军还有脸色平淡无波的隐来到宫门之外。

已经守在里面的滕雨辰亲自打开了宫门,迎接他们。

正当众人准备入宫的时候,突然,一个脸色冷漠,如同鬼魅一般,不知何时从宫墙上飞身而来的少年,站在一个石狮的头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众人,不断巡视着。

最终在隐面前留下了,他想起小煜和他说的那个喜欢穿一身白衣,长相极其俊美飘逸,眼眸为紫色的人,就是他了。

岸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小煜!在水牢!”

岸商难得开口说这么多,如果不是小煜阻止,让他来通知他们她身在何处,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欺负小煜的人,都得死!

冷冷地说完之后,岸商便转身消失在宫墙之内了。

隐疑惑道:“小煜是谁?”

这时,一旁的苏烨双眉紧皱,焦急道:“不好!他说娘娘被关在水牢!水牢之处,进去之人很少能活着出来,娘娘,娘娘恐怕……”恐怕凶多吉少了?不,他不相信!

娘娘那么坚强的意志和忍耐力,是不可能出事的!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苏烨依然忍不住乱想。

这时,在大军抵达之后就匆忙赶来的柯炎,还有同样担心的洛泫冥也及时赶到了。

柯炎是两朝老臣,自然是最有威信的,他沉吟了半晌儿,吩咐道:“既然少年的话是传给这位公子的,那么,就请公子去水牢救娘娘,剩下的人先找到皇上,确定皇上没事了,再去水牢那里会合。如何?”

苏烨点头道:“如此甚好。”

苏烨看着一直同他们赶往皇城,却冰冷得拒人以千里之外,很少说话的男子,看着那双紫眸,他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抹奇异的光芒,他瞪大的眼睛还没有合上。

老大臣柯炎已经朝着隐准备离去的身影恭敬而虔诚道:“老臣恭送七王爷。”

在场的人一阵抽气声,眼前这个风清蕴端的男子,难道就是传言中的那个七王爷,他们很多,在七王爷离开皇宫的时候,都还未入朝为官,都只是听说,此刻见到真人,纷纷讶然的望向他。

一贯的文雅俊秀,清淡冰冷,纤尘不染的脱俗气质,一双紫色琉璃般的眼眸此时在清风中潋滟风华,果然是传言中那个如同神子一般高贵,悠然自如是气质,俊美非凡的容貌。

他们甚至情不自禁地在想,到底是如何淡漠的性子,如何遗世而独立的清冷,才使得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放弃正统的皇位,一个人甘愿流荡在天地之间,与地相依,与天共勉。

此刻的宫中正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人心的贪婪和**所驱使,而他,似乎是皇家那个唯一的无与伦比。

襟怀坦白,天下无双的男子。直到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七王爷为何受到万人景仰。

如果他们知道他离去的原因,就会知道,原来,世间有如此博大的爱。因为那善良,而是他甘愿离开,从此忘了自己是那个萧子隐。

此刻的他,只是隐殿的殿下,小家伙口中眷恋的隐。而他,已经满足。

隐顿了顿,突然云卷云舒地笑了,从容道:“老大人,七王爷已经不在这世间了,不是吗?”

说完,青丝翻飞,衣袂飞扬。

视野里,唯留下一缕白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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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中,光线微微黯淡,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种腐朽陈旧的气息。

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从里面压抑而隐忍的发出来,一缕阳光从窗缝中洒落在宫殿里,恰好露出萧霁月惨白而没有任何血色的脸,萧霁月稍稍缓过气来之后,用帕子抹去嘴角呕出的血迹,目光空洞,漠然道:“陈总管,他们都回来了吗?”

陈志傲恭敬道:“刚刚老奴已经去和滕统领说了传皇上旨意,让他开门迎接大军取胜归来。”

萧霁月淡淡地笑了,“那就好。”

他的声音微微虚弱,仿佛一个病弱的老人。

萧霁月看了看那昭阳殿中的龙榻,曾经,他还年幼的时候,他的父皇就是在那里活活被逼死的。

当时他在门外,从门缝里无意中看到那狰狞的一幕。

吓得他几乎当时失声尖叫,但是,他没有任何力量救他的父皇,只能咬着牙,眼中全是憋着的泪花,全身的筋骨都几乎爆出来了,可是,依然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从那日起,这个宫中没有了聪明睿智的太子萧霁月,只有一个整日依依呀呀的傻太子。

他每日都在想,他要活下去,总有一天为他的父皇母后,为他兄弟姐妹们报仇。

而这一天,终于在他死之前等到了。

萧霁月冷冷道:“陈总管,发动宫中所有的力量,把多年来查出的冯太后所有潜藏的力量连根拔起!让她,一点后路都没有。”

陈志傲漠然笑了,他也终于等到这天了,从先帝死的那日,他便跟着死去了,一直苦苦守候的,便是今天。

当年那个死去的老太监,是他一同被父母卖进宫中当太监的哥哥。是先帝发现了他们兄弟俩,然后开始调到身边作为他的心腹。

而他的哥哥,当年被冯太后逼得跳湖自杀,先帝也惨死,他苟且偷生到如今,终于等到了。

陈志傲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点头道:“奴才遵旨。”

“对了,”虽然有恨,但是此刻他最关心的,依然是那个无情的女娃,心微微苦涩,萧霁月还是开口道:“皇后娘娘可还好?”

冯太后没有为难他,自然也不会为难她吧,她虽为皇后,可是,只是一个女娃,对冯太后没有任何威胁力,冯太后应该也是把她软禁在宫中吧。

萧霁月因为逃避关于她的任何问题,只听说她借病重之名出宫了,然后安全无恙地回来了。听到她没事,萧霁月的心顿时安稳了很多。而后来的事情,当日洛想告知他的时候,被一同出现的冯太后带走了,萧霁月根本不知道洛来找他何事。

陈志傲目光微凝,闪过一丝敬意和钦佩,迟疑道:“皇后娘娘……被太后抓到水牢了。”

“什么?水牢?冯太后抓她去那干什么?”萧霁月失声问道。眼中是担忧,是心疼,是愧疚。愧疚这么久才鼓起勇气问起她的安危,只因为无法卸下心房,只因为无法遗忘那日的恨和痛,只因为自以为是地以为她和他一样,是安全的。

陈志傲闭了闭眼,颤声道:“娘娘假病出宫,去了凤凰城,之前便策划了一切,为我朝训练了四位少将一位军师,赶往边疆,用计守住了我朝的半壁江山,让进犯的西恙不战而胜,姜毋被打得落荒而逃。皇后娘娘,是冯太后逼迫而来,她回来,便带着必死的决心。此次宫变得到全部控制,大军提前归朝,都由娘娘拖延时间,等到此刻。皇上,娘娘据说胸口有一朵血色曼陀罗花,是异世天女,麒麟之才,得之而得天下。任何一个理由,冯太后都能杀了她!”而他,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在这宫中多年那么多耳目,当他知道一切之后,却明白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那个小孩的坚决和绝然,让他这个历经两朝的老太监都不禁钦佩。

原来,原来,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可是却什么都不说。

萧霁月突然想起那个小女孩脸上一片坚决地和他说,你要的,总有一天,我全都会给你。该是你的东西,都会成为你的。

他以为她只是说了玩的,没想到,从头到尾,她都是那个最认真的。

萧霁月几乎震惊地昏厥过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动荡,眼前一阵一阵的昏暗和眩晕。可是,他依然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萧霁月转过头来,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全是痛楚,凉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后早就身处险境,而你,坐以待毙,不告诉朕,也不做任何挽救的措施?!陈志傲,你可知罪!你陷皇后于危险之中,如果皇后被奸人害死,你有几条狗命来承担!”

陈志傲眼中闪过愧疚,但是他依然恭敬地跪下,跪得挺直而无畏,闭了闭眼,他无声道:“老奴自知罪该万死,请皇上赐老奴一死!”

萧霁月冷冷道:“朕不会让你死,你的死,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快走吧,刚刚朕吩咐的,都给朕办妥了。如果皇后有什么事,朕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陈志傲看着愤怒的皇上,低头道:“老奴遵旨。”

有些晃动地支撑着自己的残破之躯起来,走到门口的陈志傲突然幽幽一叹,轻道:“如果皇上知道,皇上会去救娘娘吗?娘娘自己清楚自己要经受的一切,她,只不过是心意已决罢了。”

说完,留下怔忪在地的萧霁月,是啊,如果他知道,他会去救她吗?

大军未到,他的力量还不足以控制整个皇宫,那个时候,他会冒那个陷,去救她吗?

就像当初比舞当日的选择,他,到底会不会去救她呢?

想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了……

他不知道原来他会不会去救她,可是,此刻,萧霁月的脚步已经有些急地动起来了。

此刻,他要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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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