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收到短信发出的提示音,再看到那赫然入目的四个黑体字,隋明媚嘴角无声的扬起,那几乎运筹帷幄的邪佞笑意从唇瓣慢慢舒展开来,最后直达深不可见的眸底。

冬日阳光晴好之时,隋明媚正准备发车离开,手机有响起了铃声,挑眉望着来电显示好几秒,她才从容淡定的接通。

“穆伯伯,明媚也正想找你呢”言语道出礼貌的话,嘴角却挂着乖张的笑。

穆成伟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桌前的电脑上正播放着这段时间最火热的新闻,原本看到华茂受到重创,他作为隋连海的对手应该幸灾乐祸才对,可因为祸端牵扯到少琛,他此刻心中却无法涌现一丝舒坦。而相对于这条新闻带来的心情方寸大乱,隋明媚以绝对阴险的手法决然背叛亲夫更是让他无形中加深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可怕。

好半晌,他才沉声道“你这样做,无疑会伤害少琛”

隋明媚食指从容的敲击着跑车窗户沿,另一只手风韵绰约的卷玩着海藻般的长发,看起来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再帮他又有何义?”不等穆成伟回话,她继续以百转千回的危险强调说:“哦,穆伯伯最好也打消帮他的心,一则你应该相信少琛能够完美的化解危机,二来么……”她顿了顿,含笑道“二来,这是我给隋连海致命一击的前兆。所以,穆伯伯不如守株待兔、静观其变”

彼端的穆成伟心绪难定,他自问自己有多于隋明媚三十年的人生阅历,纵横商场几十载,见识遍数不尽的尔虞我诈、人情冷暖,可当下,竟被一个方才二五芳华的妙龄女子牵了鼻子走。

他言语冽冽的缓声发问,带着试探带着压迫。他说“你、放弃少琛了?”

豪华跑车中的美丽女子闻言一抹讥笑无声挂起,只是那讥笑并非面对隋连海时的冷厉讽刺,也并非面对穆成泽时的唾弃不屑,那种讥笑,是一种极苦涩酸胀的自嘲的笑,这笑,被隆冬中不知何时突破云层的暖阳给硬生生挤压进了千疮百孔的心房,只叫她悲从中来,无法断绝。

若是能真的放弃,她就可以毫不顾忌、步步为营的去利用去报复去伤害了,而不是在这里守着无望的期盼在爱和恨之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在世人眼中,她出卖生父、背信弃义、卖主求荣,对此,不予解释,全然漠视。可对少琛呢?他次次将她伤的体无完肤、把她的尊严狠狠践踏,她当然怪过恨过,可在那层伤害后,她不能否认自己还是犯贱的深爱着他——这个眼里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男人。

放弃,何谈容易!

沉默的间隙,阳光偷偷匿入了云朵。隋明媚悄无声息的叹口气,可自嘲的酸悲后,她不能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出一点失落怅然,因为她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穆伯伯,人生,还很长呢”

佛说三千繁华弹指刹那,千百年后不过一抔黄沙。然而人生短暂,匆匆数十载,她做不成佛、亦无法参悟那其中玄妙,她只知道正因为光阴匆匆,时不我待,所以才要更加珍惜、珍惜曾出现在生命里的人、珍惜想要占有的人!

又是短暂的静谧,隋明媚抬眸看了看变化无穷的天空,刚才太阳还和云朵痴缠,如今就已分道扬镳了。自然景观亦能如此无情,更何况人呢?

倏尔收回无光的淡眸,她又恢复到先前那个洒脱的形象,言语纨绔不羁“穆伯伯想见见令弟吗?”

穆成伟永远记得,当第一次这个女人告诉他,穆成泽在他手里时,他的心情是怎办复杂,有担忧、有质疑、有惶恐、有麻痹、还有有被时光掩埋下破土而出的锥心之痛。这么多年,从当初案发现场一别经年,他不是谨守约定和穆成泽再无瓜葛,他调查过他——虽然这其中诸多磨难。当最终查到穆成泽隐居于小渔村,生活困苦,他用多大的精神力量才压制下那颗躁动的心?而缘何躁动呢?是悔不当初后让想带他自首?还是忘记那段旧事让他认祖归宗?不,都不是!那颗躁动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他不认识他是谁,他查这个小渔村只是因为脑子进水了。

是怀有私心的吗?

心疼并包容他的弟弟,让他永远逍遥在外?这定然是占着一些因素的,可兄弟的血缘关系早已被经久的光阴淡化,他对他、仅存当年衍生的弟弟称呼。而更多的,是他要帮他隐藏身份,不能让隋连海发现、更不能让还太年少轻狂的少琛发现。

他那时执拗的想,一切关于穆成泽的记忆都已消逝,可不想岁月总是爱和人开玩笑,他不想暴露于人前的家弟还是被人发现了,可他却不想见他,哪怕最后他和隋明媚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他都不曾向她提出要见穆成泽的要求。

然而今天,隋明媚主动提出来了。

这个聪明的过分的女孩,她这么说是笃定他会给予肯定的答案?可是再睿智的人,都有无法运乎于掌的事,尤其是关乎人类复杂的情感。所以脑袋里百转千回了这些想法,他言语淡淡的说“我和他,没有关系!”

不知这话是隋明媚意料之中还是预想之外,她琥珀色瞳仁里蹦出一丝幽光,缓声道“哦?那穆成泽手中掌握着的鼎盛20%的股份也和你没有关系?”

闻言,穆成伟身子蓦地一颤,他感觉自己随着这句话坠入了宇宙洪荒中,跑不得、动不得,只身心俱疲、劳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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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f市之后,少琛不作耽搁就马不停蹄的奔向公司,岁安虽想始终伴在少琛身边,可无奈她很有自知之明:这时候执拗跟着去的话,不仅做不到和他并肩齐行,还会让他分心。可认清形势并不代表她心甘情愿啊,于是坐上为少琛为她拦的出租车,她无奈的叹口气。

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强大起来当他的左膀右臂?她不想只把常伴的话挂在嘴边最终只是“空口白话”。

与此同时,迅疾抵达公司内部的少琛,俊脸寒沉给人以压迫性的气息,他长腿阔步向前,身后则跟着立刻向他汇报工作的助理。进入到私人办公室,少琛有些暴戾的把外衫丢在会客椅上,而后拨通私人内线电话。

沈楠进来的时候也一改往日的率性洒脱,他一身西装穿的极不整齐——领带被撕扯的歪倒一边,西服的前几颗纽扣也无力的分离着……

他大步向前,双手重重的按压在少琛面前的办公桌上,敛眸深沉的说“现在各投资公司纷纷要求撤资,我们之前投入的人力财力和物力也大大流损,还有这几个小时内,亚凡的股票急剧下降!”

少琛一边迅捷的翻看刚才助理送上来的相关文件,一边言辞极冷的问“华茂现在情况如何?”

沈楠发出一声怅然的感叹“比我们好不了多少,毕竟他才是九南的真正东家!”若说亚凡在股市的份额是急剧下降,那么原本可谓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华茂现在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少琛眉头蹙起,但依然不改面容上的镇定自若,他抬起一双黝黑冷厉的眸,唇瓣发语不无优雅“公关危机如何处理的?”

“暂时停止了对九南的资金投入,并且给施工人员播发了两倍工资,现在正派人和华茂高层紧急洽商,并且正打算开一场记者见面会……哦,见面会就等你了”

“你去!”吐出不容置喙的的话语,他继续如同精美的浮雕一般端凝审视文件。

被无端派遣了任务的沈楠突然哀嚎“你才是我们的**oss好吧,这种场合肯定是你出现更能安抚那些投资人的心。况且……”况且让他老爹知道亚凡遇到严重公关危机,而一直忤逆他的自诩傲慢的儿子竟对记者和商业伙伴低声下气,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在沈老爷子面前抬头了?当然这后面的私人原因,还未出口就被快速堵了回去。

可况且之后久久没发声的言语却让少琛重抬眸疑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我哪有颜**oss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貌比潘安锦衣玉华卓尔不凡器宇轩昂……”他所有的赞美词连冠说出中间竟然一点都不带停顿。说完后,沈楠拍拍快要窒息的胸口大喘粗气,少琛却抽抽嘴角后漫不经心道“言语倒是很好,如何不能去?”

沈楠立刻鬼哭狼嚎,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在他悲哀自己的凄惨命运时,少琛突然站起来,阔步绕过方形办公桌,途经待客椅时随手把方才扔的外套拾取在手上,他边向外走边对屋内已成一尊雕像般凝怔的沈楠道“我去一趟华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