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西欧中部的德国,夏季的晌午也同中国内陆一样闷热又沉郁,但是当黑夜的薄纱遮住湛蓝的天际,一轮弯月高挂苍穹,美丽的多瑙河便开始在夜风的凉爽中舞动起它的潋滟光斑。

说起多瑙河的支流伊萨尔河流经的慕尼黑,人们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慕尼黑的啤酒节,在九到十月间,城市的原居住民和众多慕名而来的游人不约而同的涌上街头、狂喝啤酒!人们在这一天纵情的享乐,酒水的醇香似乎都被伊萨尔河的水流裹挟着最终迷醉了整条多瑙河,使得城市里的人不可避免的跟着缠^绵,当然,岁安也不例外。

第一年到来的时候,面对街上的纷繁景致,她是错愕的茫然的,纵然身边有几位室友相伴,但还是讷讷不可言语。第二年,稍微懵懂了些,虽然不至于出现在街头和他人一起痛饮,可也会微缩在寝室内小酌一番。第三年,终于放开了点,陪同朋友们走街串巷,呼吸着空气里浓的暧^昧悱恻的气息。

第四年的啤酒节,也快要来了吧……

九点多,从慕尼黑大学城出来,外面已灯火阑珊。岁安捏着隐隐作痛的眉头,紧了紧怀里抱着的金融书籍,迈着几分散漫的步伐向前走去。

在两年交换生资格期间,她都是居住在校内的寝室里的。只是随着交换资格结束她也就从校内搬了出来,转而于附近和一个同龄的德国女孩合租了一间小型公寓。

晚上回去的时候,一如往常,劳拉已经安然的呆在室内了!看见刚刚回来的岁安,劳拉探着脑袋询问道:“亲爱的,怎么今天你那位导师肯早点放你回来了?”往常是不到十一点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啊。

岁安边换鞋边无奈的说:“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段时间都快要累疯了!”随着交换生资格结束,她原本是可以在慕尼黑找到一家公司去上班的,可是导师却说需要她的帮忙进行学术研究……

“嘿,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咎由自取是不是?”劳拉在一旁调侃着。

岁安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那种冰透的感觉让她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起来。一如劳拉所说,这一年来的辛苦确实是她咎由自取,毕竟当初放着的好工作是被她亲口给婉拒了。后来她总是会想,如果时间还能重来,她还会不会协同教授一起去做枯燥的学术论文?

答案在一片迷雾之中……

毕竟一年前的自己面临着两难处境。

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曾经有一个深爱的男人对她说:“我给你两年时间,如果还是忘不掉,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后来时光证明,她真的没有忘掉……

“你在看什么?”咕咚咕咚的解决掉一杯冰水,岁安被劳拉专心致志看电视的模样给吸引了。

“哦,真奇怪,这个美丽的中国女孩竟然说要找到一个人,她才肯订婚……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德国电视台上?”劳拉一边看电视,一边支吾着。

乍闻见中国二字,岁安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更何况劳拉刚才的问题也着实让她诧异,因而拿了一个火红的苹果便满心期许的走了过来。可是距离电视越近,她就愈发感觉到自己快要跳脱出胸口的心跳声……直到逼近,看清了那个中国女孩的面貌,她终于愕然的惊怔在原地,那一身的虚弱让苹果脱离了手掌,狠狠的砸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唉?我怎么好像听见她在叫你的名字啊……”

劳拉再多的言语,岁安终是听不清了!

现在的时刻,是时隔多年不经意间错过的光阴重回脑海,所有快乐的悲伤的画面以强悍的姿态挤入大脑深处,加之长时间枯燥的学术研究,使她看起来憔悴极了。

岁安黑褐色的双眸炽热的紧锁着电视,好像是要透过四十寸的屏幕把正在说话的那个女生拉到眼前!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根本不敢去想象,有朝一日那个叫隋晴天的女生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把她拽回经年而过的往昔。

“岁安,我等你回来……”晴天在彼端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其中还掺杂着沈楠气急败坏的叫嚣:“小侄女,我可不管你和少琛有什么深仇大恨,总之你最好赶快给我回来,要是耽搁了晴天嫁给我这个大事,你信不信我会冲到德国把你给绑了!”他可是忘不掉,晴天当日说要同他订婚的前提,那就是——岁安一定要回来!

天杀的,为了能完成这个高难度的任务,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德国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台上买下了这么一档节目,再上演一场狗血无厘头的现场召唤画面!如果岁安看不见,或者她故意视而不见,他保不准真的会跑到德国把那个丫头五花大绑给绑回来了!

此刻,电视画面一转,岁安又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辛岫愤恨道:“你丫不是说好两年就回来吗?现在三年都过去了,我也没看见你半个影子,而且你嚣张了啊,电话也换了,网络也不上了,你是想找死呢还是想出家当尼姑?”在这熟悉的责骂声中,穿插进一声温润如玉的声音,那是三年后变得愈发成熟英挺的肖子恩,他眸色沉沉的浅声道:“岁安,我们都在等你。”

我们都在等你!

这一声隔着千山万水的呼喊,终是让她泪如雨下!那种剪不断的情丝扰乱着错杂的情绪,触动了某一片刻意隐匿的温柔,她好像透过这些年的别离,看到了曾还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我们都在等你……

可是……

直到来源于亚洲某个地域的画面完全被剪辑过去,岁安都没有看到自己最心心牵挂的那个人。三年以后,他不同她说一句话,甚至不愿意出现在画面里,他——不曾原谅过她!

“天啊,我没听错,就是你啊亲爱的,他们都在叫你的名字!嘿,那群人真是有趣……”唏嘘感慨之时,一个转头,瞧见泪水滚落整张脸颊的岁安,劳拉忙关切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呀?如果他们真的是在找你,你该高兴才是呀。”

是啊,该高兴才是。

可是泪水这东西,哪是你想忍住就能忍住的呢。

岁安蹲下身子,捂着脸蛋,泣不成声。

“冉,你该回去看看了……”劳拉一边轻拍岁安的后背,一边发着柔和的声音劝慰道:“我能看的出来,你也很想他们。”

想!当然想!

否则这么久了,为什么还学不会真诚的笑?

否则看到你们熟悉的脸,听着你们熟悉的声音,我为什么会痛的不能呼吸?

我一直都知道,我想你们,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