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觅食于垃圾堆

和叫化子告了别,基因汉四顾一番,毅然决然地向一个高高耸立的垃圾箱走去。

走到跟前,好奇地看了一番,不由满心欢喜:啊!垃圾箱真丰富,几乎应有尽有,纸盒子,塑料薄膜,残渣余孽,残羹剩饭……

他伸手捡起一只装着米饭的纸盒子,打开来闻了闻,嗯,还好,没有变味,多好的大米饭哟,正好美餐一顿。

伸出手,抓起一把饭来,就要往嘴里塞,忽然停住,犹豫起来——

该吃不该吃呢?罗依夏还在家里等着呢,只要跑回去,准能吃到她亲手做的大米饭嘛。哦,没有了衣服,那也不要紧啦,她必定要给我再找一身天马爷穿过的衣服,替我换上的嘛。何必在此硬要吃垃圾呢?

嗳呀,不行啦。我分文无有啦,真不该把20块钱全给了叫化子,给一半就行了的嘛。留下一半打出租,可以回去的呀。现在可好了,没钱打的了,回去不成了呀!

他摇摇头,接着想:嗯,不能回去的啰,因为她会训斥我嘛,也给我羞辱嘛,她会骂我瞎胡闹,不知羞耻。我既然不受华家人的管束,又何必找个外姓人来麻烦呢?阿超阿娜又没有强化我的爱麻缠基因。

看看那盒饭,摸摸咕噜叫唤的肚子,还是基因起了决定作用,自语道:嗨,饭到嘴边还不吃,岂非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只有大傻瓜才干这种蠢事嘛。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解决了温饱,增添了体力和精神,明天才好继续找工作嘛。找到了工作,不管是什么差事,先做起来,就不会被人们瞧不起了啦。先贤们不是早有训教,工作使人尊严嘛。

哈哈,对啦!火烧眉毛,且顾眼前。有饭有菜,吃个肚儿圆,再睡个梦中笑,多美的事呀。

终于拿定了主意,他兴致勃勃地抓起一团米饭,就要往嘴里送,却听到身后一声断喝:“住口!”

他本能地扭头一看,一个穿着并不破烂却也不很讲究,长着一脸横肉鼻子有些歪的中年男人,正用手指着他。他不明白这男人为啥这样,不予理睬,果断地将米饭塞进嘴里,再抓起一块肥肉,一张嘴,吃了,掉过头来,假装没有听见,问道:“你叫谁呀,是叫我?”

歪鼻子狰狞地笑了一下,骂道:“你个狗日的,好大的胆子,基因疯狂啦!敢不理我,偷吃我的大鱼大肉,不想活啦!”

说完,他冲上前来,一把将基因汉推倒在垃圾堆中,一声呼哨,七八个年龄同歪鼻子差不多的男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起扑过来,挥拳踢腿来打基因汉。基因汉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招架的了,不一会,就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糊上了垃圾,雪白的内衣内裤也变成了黑漆麻乌的颜色,就像没有穿一样。

这种遭遇基因帅哥生平第一次受到,隐隐约约觉得,这帮人像是这垃圾堆的主人,就和占山为王一样,他们占了这个垃圾堆,画地为牢,当成自个儿的地盘,不允他人侵入。啊,他忽地明白了:传统人从来都是以群而聚合,传统人附和的基因总是很强,自主的基因却总是很弱小,每每想着绑在一块行事,说什么人多力量大。这群人肯定是靠捡垃圾为生的,而且他们把这堆垃圾当成了他们的储备基地。

可是,他又想不通了。这垃圾分明是千家万户的居民们今天倒一点,明天倒一点,堆积起来的嘛,凭什么就由这几个鸟人霸占着,这不跟独磨俄及霸占大冰谷有些相同了吗?

没让他多想,歪鼻子又一个眼色,几个男女一哄而上,将基因汉拖出垃圾堆来,扔到一个角落里,又要殴打。幸好巡警们路过此地,他们像老鼠见猫一样,东躲西藏,一下子跑的精光。

“叫化子!”一个男巡警指着基因汉,严厉的说。“赶快走开,别在这儿了,影响市容啊。限你五分钟,不走,我们就把你送到收容所。”

基因汉没有吱声,他弄不明白,警察们为何要对他说这些,他本以为警察们会训斥欺辱了他的歪鼻子那一帮人,可警察们恰恰没管那么多,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管他想通想不通,标着巡警字样,装有警笛的两人摩托“呜呜”呼叫着飞驰而去了。

基因汉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身上,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像个黑泥鳅了,脸上什么样子看不清楚,没有镜子什么的照看照看,便起身去找水,走到一个小巷里,钻进一个厕所里,借着水池照了照脸,自嘲道:“快赶上千岁伯啦,可惜没他颜色鲜艳夺目。”低头来洗,转而一想,自语道:“洗什么,多费事,这样好啊,罗依夏也不认得了,基因汉反正没人相信,就此消失吧。第一个基因人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荣华富贵,更没有慈母娇妻,不就是赤条条一个汉子嘛。”

他返转身来,要走出厕所,却被一个胖妇人挡住了,问他要钱,他摸摸身上说没有。胖妇人一把捂住鼻子,喝道:“你这个死叫化子,怎么敢上这么高级的厕所?看你模样还算俊,身上怎么臭不可闻?厕所不臭,你臭!快滚吧,别薰死老娘了。”

“你这个老太太,怎么骂人啦?”他责问道。

“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老太太理直气壮。“你长的倒蛮俊,为啥不知羞耻,弄的这么脏,像从猪圈,不!像从大粪坑里头爬出来的,啊?”

“对啦!”他大叫一声。“我就是掉进你这大粪坑里头了,就是来找你的,你必须让我进你的厕所,洗干净了,再说话。”

“喝,喝喝喝!”老太太嚷嚷开了。“你这个坏小子竟然敢反咬一口啊?我这厕所管理的井井有条,全美鲁林齐市的标兵厕所,谁进来都说,闻不到臭,只能闻到香!一句话,我的厕所不臭,是你小子身上臭!”

“你嚷啥吗?基因犯燥啦!”基因汉觉得她很可笑,想逗逗她。“你说的对,对极了。是我身上臭嗳,又不是我人臭,你没道理不让我进厕所呀。”

“别耍赖!”她声色俱厉。“对你这坏小子来说,人臭身臭都一样,反正你臭不可闻,快滚开!别玷污了我这标兵厕所。”

“哈哈哈!你真是老糊涂了,基本的概念都分不清楚了。哪有人臭的,分明是身上臭嘛。照你的意思,人臭,哪就是肉臭,心臭,骨子里头臭,那你不也是臭的?看你的样子,七十多岁了吧,臭了七十多年喽?你说是吧?你要说是的话,那你们九十亿传统人都是臭的了!哈哈哈!”

“你这坏小子,怎么骂人不带脏字?”她生起气来。“我不跟你说,真呕心!快走!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啊哟喂,你这可把我吓坏喽!我走!我走!要不然,你叫来警察,把他们也弄臭了,连累我吃官司呀!”

哈哈哈……他像突发神经一样,大笑不止,渲泄心中的委屈,也对这个对基因人老妇人很不友好的传统人老太太发泄不满,一边不慌不忙地走出了厕所。

老太太从身后扔过来一串恶毒的话——臭不可闻的坏种,怎么不去跳楼啊?就是你心臭骨子里头都臭啦,赶紧回家叫你爹妈攒些钱,找阿超阿娜再造去吧。

基因汉心中简直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无限悲愤,想起月球村的灿烂,想起太空站的荣耀,想起中心的快乐,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转而一想,破涕为笑,对自己说:“基因汉,哭啥嘛,这比昌连山强多啦,起码没野兽没毒蛇伤害嘛。你瞧瞧,多高级的厕所也进了,还免费,嗳呀呀,这样可好啦,没人敢碰我啦。我成孤家寡人啦。”

走出厕所,在小巷中俳徊许久,觉得肚子咕咕叫的更加厉害,看见小摊上的各种食品,直往肚子里咽口水,真恨不得冲上去抓过一只烧鸡来啃。到底还是望而却步,道德感和羞耻心就像两条钢绳,紧紧的拴住了他的两只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爱吃,也当取之有道。饿怕什么,在昌连山中,在大沙漠里,都经历过啦,正好再练练忍饥挨饿的基本功,这还是一举两得的事哩。

时已晌午,太阳火辣起来。他步履蹒跚地来到了体育公园门口,在一棵柳树下坐下,想想索性躺下,慢慢地睡着了。

日薄西山,晚风四起。树下的阴凉变成了阴冷,他被冻醒了。懒洋洋地爬起来,缩紧身子,四处张望之后,返身向火车站方向走来。他还想着明天的赌局,想着要战胜那个不可一世的冷棋王秋耕春回。

受羞辱时主要思索的不是抱怨、愤恨和报复,而是比较冷静静地对待,仍然想着心中的正事和要事,想着有所建树,这就是基因人较之传统人优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