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冻出病来,江湖雪将司空梅等人身上都裹上了毛毯,朵朵当然也不例外。每到一处客栈,江湖雪就让伙计将马喂饱,然后再接着赶路。有时马累坏了,还要花一些银两更换马匹。幸好宗义侠捕杀刀魔之前,已算好回程要买马,带了好些银票;又幸好江湖雪出道江湖以来,除了那把短刀,也带了好些碎银,至今尚未花完,因此倒不必为银子发愁。除了时刻防备有人路上偷袭,江湖雪担心的就是朵朵了,怕她吃不消旅途劳顿。

眼下请了赶马人,他自己便白天赶着,一到晚上就进车厢内陪朵朵。朵朵无处睡,只得依在他的怀中或靠在肩头打盹,忽然被巅醒,顿觉腰酸背痛,一双手脚都要麻木好久。后来又拿了毯子垫在车厢内,睡在毯子上,这才勉强睡安稳了。不过多半还会被巅醒,每当这时,江湖雪便大谈武学玄论,吸引得朵朵入迷,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一路上,他们就这样,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着,一会儿伏着,多半是江湖雪揽着小朵朵,让朵朵靠在自己怀里。

“朵朵,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哥,我不怕。有你陪着我什么都不怕。”

“朵朵是好样的,朵朵最厉害了。”

“哦哦,哥哥,你才了不得。”

转眼已过了两天,马车跑出了六七百里地,穿过了四座大城,听马夫说,再过两个镇就到平剑山庄了。江湖雪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扒在自己肩头睡得似醒非醒摇摇欲坠的朵朵,他的心底涌起无限怜悯,不知从几时起,他已无形中为朵朵想得更多,那种感情委实还超过了一般的亲兄妹。

又怕朵朵巅着,又怕朵朵冷着,两张毛毯都厚厚地裹在她的身上。

那不容易挨到第三天,到达最后一个镇。江湖雪又感到轻松了许多,暗中庆幸没出事。

朵朵听到外边嘻嘻嚷嚷,无比兴奋,连连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哥哥,是不是已经到了?”

“过了这个镇马上就到。”马夫在前面答话,朵朵顿时有些泄气。几天来的巅波之苦,已让她头昏脑涨浑身不自在,提不起半点精神,恨不得立刻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安安心心地睡个三天三夜才觉舒服。江湖雪看不过去,便叫马夫停下车,唤起朵朵到外边透透气,让她高兴高兴,好打起精神来。朵朵下了马,又要小解,此处是闹市,找个地方还真不容易,江湖雪四处看了看,只好陪你到边近处去找找。

马夫看见江湖雪走了,眼皮子直打架,想了想,就打开前窗挑起前帘,进到车内,然后坐在车板上,把头歪在江湖雪刚才坐过的位子上,想打个盹儿。自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江湖雪为让朵朵开心,一直在车厢内寸步不离地陪着,将赶马的事一股脑儿地交给了他。现在,马夫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想睡一会儿。

冷不防一阵阴风刮进来,吹得他后背冰凉冰凉,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是不是前帘没有放好?马夫抬起头,竟又看到了江湖雪。

他不是走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马夫刚想说——“江少爷你回来了,我这就去赶马。”却发现江湖雪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站到司空梅面前,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掐住了老神医的脖子。

马夫几疑看差了眼。

江湖雪用的力可真大呀,鼓起腮帮咬着牙,嘴里发出嗯嗯使劲的声音,似要将司空梅的脖子掐断。待他抽开手时,老人家的脑袋已经直坠坠的耷拉下来,七窍冒血,面目狞狰,把人吓得要死。

马夫浑身一软,瘫倒在车板上。

江湖雪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件事你不要张扬出去,否则杀你全家!”

“你等着,我去找朵朵回来。”又甩下一句话,人影一闪,穿出前窗踪迹不见。

马夫吓傻了,听到他的话,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能抖搂着身子机械地点头。

很快,他意识到得赶紧回到前边坐位上去。他哆哆嗦嗦爬起身,却被司空梅血淋淋的脑袋吓一大跳,差点儿咕咚地跌坐下。

我的爷,多吓人啊!马夫见鬼似的爬出去,吃力地坐到赶马的位置上。这时他又感到,有一双血淋淋的手正自车厢中伸出来,要抓他的后背。

马夫激灵灵地一挪身,都差点儿自座位上栽了下去。

哎呀!真吓人啊!

逃!

一个念头冒上脑海,他要趁江湖雪没回之际逃走。

又一想,不行,万一遇上十条小命都没了。而且难保他不在边近。

马夫想起江湖雪的杀人手段,连逃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他继续缩在那里,不停地打抖,浑身象散了架,又象有个幽灵在旁边静穆而又恶毒地注视着,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嘴咬他一口。后来他使了全身的力量,才将身子坐直,双脚却仍是不停地抖动,压都压不住。于是他没来由地又哆嗦着去拿马鞭,竟接二连三地从手中掉落,最后使了双手才紧紧地握住了。

马鞭举得高高的,他似要打马奔驰,忽然想到江湖雪尚未回来——那凶魔会追上来一刀杀掉他的!一慌张,马鞭再次掉落。

多么漫长的等待啊!

明明只有一顿工夫,却象等了千年万年,整个人都快要崩溃虚脱了。

——终于等来了江湖雪和朵朵的说话声。

马夫马上努力地将马鞭抓紧,挺直身子。

吱呀一声,车厢后门开了。

“朵朵,你先上去。”

一条娇小的身影在一双大手的扶送下进到车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又扑了出去。

朵朵飞也似的扑到车外,正扑在江湖雪身上。几乎同一时间,她又被江湖雪抱着跃入了车内。

司空梅血淋淋的惨状呈现在两人面前,江湖雪已在静静地查看。

“哥,司空爷爷死了!”朵朵惊叫着。

“朵朵,不要怕。”

经过这么多事,江湖雪已看淡了血案惨案甚至稀奇古怪的事情,一边安抚着朵朵,一边伸手将司空梅的脑袋拨到侧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脖子。

“司空前辈是被人以内功震断颈动脉而死的!”说着悲从中来。就离开这么会儿,医名遐尔的司空梅就被人害死了,的确是万万没有料到的事。事实上这样的事情的确又遇到不少了。江湖雪很自然地想到了马夫,“喂,马大哥,你刚才看见什么人来过?”

“啊!啊!啊!没……没什么!”马夫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马大哥,你不要害怕,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慢慢告诉我。”

江湖雪舍下司空梅,挑开前帘,把头伸到了马夫身边。

“我我我……我?”这一回吓得更厉害,除了口吃地说“我”,已说不出别的字。

“好,好,我先不问你,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江湖雪缩进车内,满是懊恼,肠子都悔青了,悲叹口气,“刚才实在不该离开的!”一看朵朵正站在旁边瑟瑟发抖,连忙伸手过去握住她的小手,“朵朵,别怕,你将司空爷爷当作一个活人,只是长得难看一点,这样就没事了。”

“我,我不怕!”朵朵口上否认,其实心里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