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叮当……

这是什么声音?这声音怎么也这样熟悉?

江湖雪努力地去想,哎呀,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不可能呀!那声音听起来明明很熟悉的。

想着,他向那声音走去,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开始爬山。

一步,两步,第一步都显得无比艰难。

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那铃声似有一股不可思议的魔力,吸引着他费尽最后一滴血也要爬到跟前。

手,已经冻坏;

嘴,已经冻青。

浑身上下全是雪花,脸上手上头发上也因为经常跌落雪地而沾满了雪。

但他仍在爬着,爬着;不停在爬着,爬着……

终于,他爬上了一个小山岗。

声音是从对面山岗一个亭子中传来的。

那个亭子我怎么也好象在哪里见过呀?

咦,铃声怎么这样耳熟?我也见过的,一定见过!

他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念头,又向对面的山岗横绕过去,途中跌了不下几十跤。

现在,离得亭子更近了——只有十几步。

铃声更为清悦动听了。

他拔腿跑去,只跑了一步,却又摔倒。

真惨啊!短短的距离又摔了十来跤才到了亭中。

咦,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他张目四望。

风雪发出刺耳的尖啸,从天上地下滚拢身前,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声音是哪里来的?哪里来的?终于,他听准了位置,把手遮着风雪,仔仔细细地看了过去。

一串小铃铛,正挂在檐下风雪够不着的地方,被风摇动,叮叮当当地响着。

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当!!!象一阵又一阵的炸雷,将他震得跌坐在地。脑海中蓦地跳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摇铃铛。

那人影面孔渐渐清晰。“朵朵!”江湖雪哆嗦着嘴唇叫出了她的名字。

刹那间,所有的记忆就象开闸的河水,一股脑儿鲜活起来。

朵朵,陈花,宗纹……

多日来的麻木,一下子全苏醒了。

他顿时感到了穿心的痛、刺骨的冷和前所未有的辛酸!

所有的一切都在心中复活了。

他知道了自己流浪的全过程,知道了毒发的前前后后。

朵朵,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陈妹妹,你也好吗?

他突然想知道与自己有关人的消息,想见到想见的人。那个想法是那么的强烈、那样的凶猛,简直要在他的胸膛中爆炸开来。

与之同时,一种绝地求生的,充塞着他的全身。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一个声音在心中狂叫。

他哆嗦着嘴唇,昏浊的眼睛全是泪水。

“朵朵,我好想见你!我要见到你啊!”

“陈妹妹,纹妹妹,云凤,我也想见你们啊!”

“我不能死!我决不能死啊!!”

汹涌而至的求生意念,一次比一次强烈。

残酷的风雪又来苏醒他的一切,又来埋葬他的一切。

心中的所想还能实现吗?

全身内外,骨里肉里全是撕心裂肺般的痛。

江湖雪尽力站直身子,抬眼四望,只见着无穷无尽的风雪。

尖锐的风啸,狂乱的雪花,把天空搅得一团混乱。

我的生路在哪里?

他垂下乱蓬蓬的头,泪水不断滴落。

叮叮当当地悦耳铃声不断传入耳中。

江湖雪抬眼望去,心房猛地一颤:天哪,这不是雪源山吗?列身当世三大神医之内的风雪老人肖云舟不就是住在这座山上吗?

“我有救了!我有救了!”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突如其来的兴奋压倒了一切,绝地求生的压倒了一切。

风雪,不再冷了;

噬心的痛,不再有了。

甚至摇摇欲坠的身体也仿佛有了无尽的力量。

他不再等待,不再彷徨,踉踉跄跄地走出亭子,不顾一切向大山爬去。但心境的变化,并没有改变本身的无力,于是他跌倒的次数更多了,不一会儿就跌了二十多跤。

眼前的大山,象一个怪物高大得吓人。要爬上山顶,谈何容易!

试着喊,喉咙已沙哑得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下只剩下爬山一途了。

他不断地向大山顶爬去,又不断地跌倒。

有时,跌倒以后要等许久才能动一动身子,再艰难地爬起来。虽然如此,他确确实实还在爬:一步,两步,三步……

半天之后,居然爬到了距山顶二十余丈的地方。

摸索中,他的手伸入雪地,抓住了一根藤。刚欲借力,不料那根藤是枯朽的,一不小心就断了,把他摔下去,接连滚了数十丈,后被卡在一棵树蔸下,才没有继续往下滚。

他的手上脸上都划出血来,血液很快又凝涸。

他的整个人都快要僵住了。

这一回,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知道怎么动弹。

比起先前,他的动作明显地迟缓了许多,不过仍是爬起来了,沿着原路往山顶攀爬。

求生的超越一切!只要有一口气在,看样子他是决不会停止的了。

若果当真死了,那就另当别论。

可怜的江湖雪,一步半步小半步,又爬了上去。一路上又不知跌了多少跤,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爬到原来的位置。

雪,已经停了;

风,已经息了;

天气,却仍是冰骨的冷。

双手冻成了木头,只能凭意识机械地做着迟缓的动作。

环境恶劣到了极点,江湖雪凭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意志力,终于爬近了山顶。

渐渐地,看见顶尖子了。

渐渐地,他竟爬到了山顶边缘。

脚下忽然一滑,身子栽倒在雪地,又向下滑去。他死死地拉住了一棵小树,阻住下滑之势,再一点一点地向上挪。那一身妙用无穷的先天真气,这时候却象一丝儿都没有了。

血水不停地从手上划裂和冻裂的伤口往外渗,一出体外即冻成黑色。那双手不停在抖动着,小树在抖动中吱吱作响,随时有折断的危险。

江湖雪手攀脚刨,象个爬行动物,居然一节一节地爬了上去。

两个时辰后,他终于站在了山顶。

放眼四望,四周白茫茫的,没有房屋,没有草棚,也没有生命;除了雪,什么都没有。肖云舟当然不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