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没来由地冷得出奇抖得厉害,呆呆的望着王翠儿,望着她泪流满面地尖呼惨叫着什么,同时也看到了一团又一团的仇恨火光从那双眼底喷射出来,似要将他烧成一堆泥灰。那双清亮的眸子泼血似的红了,那双眼中的仇恨和悲痛无法形容不可想象,令人一见心胆俱裂。

他也看到了江湖雪,这个绝世无敌的少年刀手的大眼睛也泼血似的红了,胸膛剧烈起伏,张大了嘴,呼呼地喘息着。他的身子似的发抖,他肩后的刀似要拔出,一双眼睛充满着仇恨地同时,还充满着惊讶和不信,一瞬不眨地望着早已麻木的他。

往日的宗义侠,不论遇上多么古怪多么可怕的事,甚至遇上刀魔叶林风,也决不会如此着慌如此害怕。但是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凉了半截,只觉得到处都是冷。冷入肉中,冷透骨髓。

虽然冷,汗却不停地往外流。好象下了一场雨,一下子便湿透重衣。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被人嫁祸,今天只怕凶多吉少了。在街上那阵子,他还担心铁城堡当年失踪的两件至宝落入自己手中会引起意外变故,心里早已做好了应急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变化如此快速如此巨大,以致于自己的稳重冷静再也派不上用场,一下子乱了阵脚。

不错,十四年前堪称人间至宝的盘龙巨剑,已自宗龙手中传到了他的手上。他的盘龙剑法那时候也快要接近炉火纯青。但在铁城堡案发之前,那把盘龙巨剑已经被盗,那桩血案又岂是他所为?

宗义侠到底是宗义侠,危急关头灵光一闪,乃大喝一声,“且慢!铁城堡血案跟本不可能是我做的!”这一声喝叫声音极大,震处窗楞子嗡嗡作响,王翠儿只当他要行凶,惊叫一声闪退几步。大厅中立时静得出奇,所有目光全都投到了他的身上。于中愤怒者有之,仇恨者有之,不信者有之,紧张者有之……二十多号人,几乎就有二十多种表情。

宗义侠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将巨剑拄在地上,缓缓道,“不错,我是有一把盘龙巨剑,但在十四年前铁城堡案发之前已经被盗。”

王顶天惊疑道,“巨剑不就在你手上?!”

宗义侠看了一眼,“这把剑是假的。这件事司空前辈可以做证。”司空梅立刻加以证实了。

“十四年前,也就是铁城堡遭血洗的一月之前,我的盘龙巨剑已不翼而飞。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而且是在盘龙山庄,当时我也极担心那件事若张扬出去有损盘龙山庄声威,恰好那时风雪老人肖云舟亦来到庄内,我便与司空前辈和肖前辈共同商量了一个办法,花重金到大漠外一位肖前辈认识的能工巧匠那里,以青铜再造一把盘龙巨剑,并有特殊手法涂上一层宛若真正盘龙巨法剑发自剑身的青霜。这把剑表面上看起来一模一样,实际却大不相同。真品削铁如泥,假品虽也能削铁而不损锋芒,但已远远没有真品锐利。当时之所以打造这把剑,一来是为了巨剑被盗之事传扬出去有损山庄声威,二来也是要给那盗贼一个假象——让他以为盘龙山庄有两把巨剑,再度来盗时将其捉拿。这件事除了局内几人,没有外人知道。而这两把巨剑,除了剑锋的锐利有差别,还有一个可以辨别的重要特征,真品纵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能发出冷森逼人的青光。假品却只能返光,黑夜则全无光影。”

“更何况,铁城堡血洗案的当天晚上,我与肖云舟前辈正在大漠外那位能工巧匠那里帮着复制盘龙巨剑,又怎能跑到千里之外的铁城堡去行凶杀人?”

话音刚落,燕狂风已抢身而出,“伯父,一定是有人嫁祸于你,这件事已有司空前辈和肖前辈作证,难道还有假不成?”

欢笑哈哈大笑,“狂风,何须你说,我神刀欢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东主决不可能有半句假话。”话锋一转,“在场的各位,只要是熟悉东主的,能合情合理地说出东主血洗铁城堡的理由,我这颗人头便是他的!”

司空梅也大声道,“老朽也敢以这条贱命作保,东主刚才所言,一字不差!”

群豪闻言,无不面面相觑。宗义侠本来就是正派武林极少数的几位代表人物之一,始终代表着正道和侠义。事实上只要头脑稍微冷静的人,也不会相信他去血洗铁城堡,如今又听欢笑等人一番言语,顿时缓过一口气来。暗下里议论纷纷,多半摇头不信。

王翠儿悲叫道,“可是我……我看见他杀了人!”

宗义侠的眼光便又很仔细地落在王翠儿脸上,他看到王翠儿眼中的仇和恨,是多么空前的强烈。江湖雪则略有不同——也许因为,十四年前他才四岁,血洗铁城堡的那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他跟本没有看到。纵然看到也不会记得。因此他虽恨虽怒,总还是没有王翠儿那般刻骨铭心无法克制。

宗义侠当然了解王翠儿此刻的心情,怆笑道,“翠儿姑娘,铁城堡血案当天,我的确与肖前辈远在大漠。如有必要,我可以着人将肖前辈请来做个见证。眼下我还想详细地知道当时的情形,那人使盘龙剑杀人,你可看清他们面目?”

王翠儿道,“他蒙了面。”

“那你可看清他的剑法?”

王翠儿恨恨地瞪大眼,“我看清了一招,剑尖斜向前,自左边飞转而上,又自右边飞转下来,好象划了一个圈,我的小叔就是被那一招圈去人头的。”宗义侠啊地叫出声来,原来盘龙剑法中真有那么一招,名为盘龙旋空式。虽不是最精妙的杀着,但也极为霸道,特别适合近攻,且劲力十足。他没在将此事隐瞒,坦然地点了点头,“盘龙剑法中确实有那么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