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情景,许易川又叹了口气,道:“小谭是个实诚人。(

=钱人,,,。)”

陈誉附和了一声,道:“对,很实在。”

许易川忽然又道:“你说公安厅好不好呢?”

陈誉不知道他这样问自己的用意何在,是问公安厅本身如何,还是另有深意?

许易川紧接着又仿佛自言自语的道:“朱家其实不应该这么贸然来到这里的,倒是干不少实事,可惜,可惜了……”

陈誉还是第一次从省委书记的口中听到了对朱正文的评价,虽然是意料之中的话,但也感到一种欣慰,因为朱正文还是得到了一把手在工作上的肯定。

见陈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许易川奇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陈誉道:“知道,公安厅长朱正文。”

许易川接着道:“那你了解现在的局势吗?”

陈誉道:“一点点。”

许易川似乎很感兴趣的道:“说来听听。”

陈誉道:“许书记,那我就献丑了,说得不对请不要见怪。——现在宣传部长和余省长结盟,压制公安厅长朱正文。”

“为什么呢?”许易川没有评价,反而又追问了一句。

其实在他的角度,对这些官场斗争可以说已经司空见惯,对这次的两大势力争锋也是洞若观火,但还是想听听从另一个年轻人眼中是什么样的情形。

陈誉镇定的道:“从小的方面来看,似乎是夹杂着个人的一些恩怨和情感、利益,但从大的方面来说,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就好比池子里面养了几条鱼,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忽然从外面跳进了一条鱼。另外的鱼必然会担心,所以必然会出现争夺、联手的情形。”

许易川还是没有评价,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也赞成这种情况了?”

陈誉道:“不,虽然我理解,但不赞成。从政者虽然无法像圣人一样公正无私,但不能以私yu来凌驾公心。有分歧是正常的。但如果把公器当成私人随意挥霍的东西,那么就是极度不正常的行为了。轻则危害一方,重则祸国殃民!”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跟他之前那淡然温雅的形象有些不同。

许易川猛的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小陈,虽然你现在不算真正的跻身政坛,但能够有这种见地和心胸,比很多人都强。可惜,可惜啊!”

他连说两个可惜。也不知道是可惜陈誉没有进入仕途,浪费了这种资质,还是可惜现在吴逸夫他们的这种权力斗争。

许易川又道:“如果他们能看得像你这么透彻,就好了。”

陈誉连忙谦让了几句,又低声道:“许书记,我觉得还是像刚才说的那样,有些人一开始未必是这样子的,但在这种仕途过程中经历的东西让他们的想法渐渐改变了。”

许易川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是啊,现在太多方面都不完善。体制的、法律的漏洞太多,人为、人治的现象还是主流。权力没有监督,就必然会**。”

陈誉道:“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

许易川道:“这道理很多人都明白,zhongyāng这么多年,都在立法、完善监督。但法始终没办法完美无缺,总是有不断的新漏洞被人发现、利用,出现新的问题。”

陈誉接口道:“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法律,这是很多年前西方的学者就已经得出的结论。”

许易川道:“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陈誉沉吟了一下。道:“人心有贪yu。法律和制度就像一张人造的网,始终没办法包裹住全部,所以贪yu会一次次的从每个角落里面溜走,然后化为恶行。”

许易川道:“有什么办法没有?”

陈誉道:“据我所知,起码有两个办法。一个还是尽量的完善这张网,虽然总有漏洞,但漏洞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把贪yu都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正如西方许多制度,是从相信人xing本恶开始设计的,每个环节都是为了遏制人心中的恶。——他们国家的法律发展到现在,虽然还不能说是十全十美,但已经是接近完美,剩下的那一点不完美,就由一些特殊的监督、法律部门来衡量、制裁。”

许易川眼中闪着光彩,道:“第二个方法呢?”

陈誉道:“第二个当然是减少人心的贪yu。这是老生常谈了,在世界上这方面做得最好的其实是我们国家。”

见许易川一副惊讶的样子,陈誉又补充道:“——曾经做得最好。古代讲究仁治,讲究孔孟之道,讲究无为而治……等等,说到底都是倚靠人内心的强大自律,高尚的道德修养来从政、治理国家。那个时候我们的法律并不完善,一个地方长官手握生杀大权,很多时候靠自己裁量,但依然在很多时候卓有成效,留下了很多佳话。现在我们国家依然相信这一点,希望在自律和道德方面提升为政者,来减少**,实现太平。”

许易川道:“你好像对此不是很赞同?”

陈誉道:“对,虽然理解,但觉得可能只是美好的愿望。”

许易川问道:“为什么呢?”

陈誉道:“就像是栽花,没有给根部浇水,而只是给花朵浇水,那样子花朵是不大可能会盛开的。”

许易川语气凝重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陈誉道:“提高自律和道德无疑是治本的方法,但要从整体上、根本上来提升。不能光靠给领导干部发基本廉政的书、看几场jing示电影、开几场廉洁大会就可以达到的。必须是整个社会提升了,官员才会跟着提升。所以我觉得在这方面必须从教育着手,真正的加大投入,从根本上来提升国民的整体素质才行。”

许易川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国家对教育这块的投入确实太少,长期以来财政xing教育经费占gdp的比例都达不到4%,我们省好一点,也不过是刚刚到4%。其实我何尝没有考虑过重视这一块,但你要知道,地方都是紧跟zhongyāng的,这是一个整体,明白吗?”

陈誉语气恭敬的道:“许书记,我没有其他意思,其实在我看来,江南省的教育是走在全国前列的,这绝对离不开像您这样领导的大力支持。但您说得对,这是一个整体,肢体不可能脱离躯体自行成长。我只是心有感慨,毕竟世界上那些最强大、自律水平最高的国家,都是最重视教育的。比如二战后的两个国家,都是在极度艰苦的情况下,将国家的经费大头投入到教育中,并推行强健学生体魄的运动,这才造就了他们后来几十年以来的持续辉煌。”

许易川道:“小陈,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在说我,但作为主政者,这方面我当然是难咎其职。至于国家的层面,zhongyāng的领导必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我相信这种局面会慢慢改变的。”

陈誉道:“这一点我是有信心的,虽然前路还比较漫长,但应该会越走越好。”

许易川赞许的点点头,道:“小陈,我现在觉得,周同方的眼光真的比我好。你的见地是一方面,不少人可能也会看到。但更难得的是,你能保持这种谦虚和信心,不骄不躁,不过激不失望,这点才是年轻人最重要的一点。我相信,如果有朝一ri你当上领导了,一定不会让下面的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