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泰接连几招没有得手,不免有些泄气,招式也不似最初那样凌厉,看得云峥暗暗替他着急。被挑起了战意,云峥竟然也有些跃跃欲试,若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兴许早已冲上阵去了。看了一会儿,只见那小将身法敏捷、动作轻盈,并不像是要和古泰硬碰硬的样子,云峥突然觉得这其中定有问题,想要鸣金收兵,古泰却追着那小将跑远了。

“你们速去把古泰给我叫回来。”云峥一声令下,顿时闪出二人,接过了云峥的将令。

古泰纵马一路追赶,那小将却突然停在了一处山坡之下。见此情景,古泰心中未免大喜,急着就要上前去与那小将交手,却不料好好的天却突然刮起了狂风,又掀起了层层的黄砂,将他连人带马团团围住。战马因此突然出现的异变受惊长嘶,饶是古泰骑术再是精湛,也被立时甩在了马下。

古泰这一落马,黄砂也随即散去,四周涌出早已埋伏在此处的兵士来,将古泰团团围住,又捆了个严严实实。云峥派去追赶古泰的人马远远望见此景,也都不敢继续上前,只得调转马头,回去向云峥复命。

“你说什么?”回来复命的人话还未说完,云峥早已拍案而起。“那来历不明的黄砂又是怎么回事?”听说古泰被擒,云峥只觉得脑袋里面有千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让他几乎就要乱了方寸。

“陛下……”有人突然走了进来,云峥打起精神才看清原来正是那帐外守卫的兵士。

“何事如此大呼小叫?”心中懊丧,云峥将火气发泄在了守卫的身上。

“启禀陛下,方才那员小将又来了,此刻正在外叫骂……”看到云峥发怒,守卫的兵士顿时紧张万分,话也说得不似往常利落了。

“什么?真是欺人太甚!”虽然心中懊恼,但云峥理智尚存。明白知道如果不能弄清楚那蹊跷的黄砂究竟是从何而来只怕是难以取胜,云峥抬手示意守卫退下。“你且出去吧。”

“陛下,臣愿去会会那小将。”只见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人,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救了云峥的石匠石青。

“敌人只怕是会些妖术,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冒险。”毕竟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加上石匠又算得上是萧秦的朋友,云峥顾虑之下并没有答应石青的请求。

“臣自有破敌之术,还请陛下成全。”石青却态度坚决地再对云峥一拜。

“这……”云峥暗暗在心中称奇,不明白石匠什么时候竟然会了法术。“难道……是萧秦教他的?”这样一想,云峥突然又有些气恼。“明明自己对萧秦一片真心,却不曾想这萧秦竟然在什么时候偷偷教给了石匠法术,却从未向自己传授过分毫?”其实云峥这样想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纵然他对萧秦是一片真心好意,却也得分明能够让人感受到他的好意才行。按他那行事的风格,别说同样别扭的萧秦,就算是个普通人也未见得就能够完全相信他那“一片真心”。

“陛下……”不想云峥继续犹豫下去,石青再次开口催促云峥。

“好吧,就依你所言。”急切渴望着胜利,又担心古泰有什么闪失而泄露出了栖云国的机密,云峥终于松了口。“记得要千万小心……”云峥的嘱咐还未说完,石青就转身走出了大帐,又飞身骑上了战马。

眼看又有敌人上了当,那小将心中暗喜,只是想要如法炮制,再胜石青。说也奇怪,明明古泰就在前面吃了个大亏,石青却好像还是着了那小将的道一般,两个人一路追到坡下,那小将果然又弄起了黄砂。只见石青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在黄砂将起未起之际,将一块不大的锦帕丢向了空中。锦帕虽然不大,却停在半空不动,卷尽了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黄砂。

眼看自己的法术竟然被石青化解,那小将调动埋伏在一旁的兵士,想要以众胜寡。只见石青突然念动口诀,那锦帕转动起来,竟然将方才吸去的黄砂一并还了回去。知道此番正是遇见了对手,那小将倒也识时务,急忙拨转马头,率众逃了回去。知道自己人单力孤,石青也并不追赶,只是远远凝视着敌人逃走的方向,神情凝重、所有所思。直愣愣看了半晌,石青才终于回过神来,策马回去向云峥复命。

听说石青竟然得胜归来,云峥未免大喜过望,亲自走出帐外迎接。“将军辛苦。”云峥激动之下竟然握住了石青的手。“我与将军也算相识日久,怎么从不知将军竟然对这法术还颇有研究?”云峥的话其实语带双关,一是埋怨石青竟然对自己有所隐瞒,二来则纯粹是因为私心想要确定石青的法术究竟是不是萧秦所教授。

“陛下,臣的法术并非别人教授,乃是家传。因此上,臣也因此怀疑那小将不是别人,正是臣失散多年的弟弟。”石青突然跪在了云峥面前。“还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则臣定当生擒那小将来见陛下。”

“什么……”石青的话让云峥感到分外震惊,他本以为石青早就没有家人还在世上,却不料竟然会突然冒出了个疑似亲弟弟的人来,而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人竟然还是敌军的将领。

“不瞒陛下,臣之所以愿意从军,为的正是寻找父亲下落,只可惜至今毫无线索。此次竟然能遇见臣的弟弟,也算是苍天有眼……还望陛下成全。”石青言辞恳切,一双眼睛急切地看向了云峥。

“将军……请起……”云峥犹豫了一下,扶起了石青。别说石青的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就算是强人所难,他现在能够倚靠的人似乎也只有石青,又怎么能拒绝石青的请求?“还请将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我细细讲来。”无论如何,听说石青的法术乃是家传而并非得自萧秦,云峥的心里总算是宽慰了许多,心情也因此而感到愉悦了不少。

“臣的父亲本是一介平民,无意于功名利禄,又略有薄产,乃是一个真正的自在闲人。这黄砂之术,乃是他机缘巧遇之下,从一位道士之处所学来的。”石青慢慢开口,陷入了回忆之中。“后来,边疆战事告急,官府四处征集成年男子从军,家父也未能幸免……母亲带着我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艰难度日,却不想又遇上了洪水,只能背井离乡,以求生存……”想起了往事的艰辛,石青的眼中未免有热泪盈眶。“臣当时年少贪玩,不小心竟与母弟走散,后来多亏一位老石匠收留,成了他的徒弟,就在村中刻碑为生……”

“但你的弟弟却为何也知道这操纵黄砂之术?”想到石青的父亲走时,石青的弟弟尚不懂事,云峥未免心生疑惑。

“操纵黄砂需要靠一铜铃,父亲当时曾将此铜铃作为信物交给了母亲,并亲口传授了母亲操纵黄砂之术以备不测。但这收砂的法术,却是只传给了我。想来或许是夫妻之间终究也不能完全信任,所以才只传给了儿子而并非妻子吧。”石青眉头微皱,似乎也在猜测自己父亲的真正用意,但这答案却恐怕只有他的父亲本人才能知晓了。

“所以,你弟弟的法术,应该是你母亲所传授的了?”云峥慢慢开口,道出自己的猜测。

“若非如此,臣也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但也或许……臣的猜测都不过是巧合,所能掌握这黄砂之术的人大有人在……”说到此处,石青的心突然凉了下去。但那少年的年龄实在和自己的弟弟太过相近,让他不得不怀疑那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无论如何,他总可能是你的弟弟……”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云徊,云峥的心好像被什么别住了一样难过。“所以,不管怎样也该确定一下才是。”云峥蓝色的眼睛对上了石青的眼睛,让石青的心头突然一颤。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石青却明显感觉心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那双浅色的瞳眸里好像蕴藏着魔力一般,竟然让人看了之后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陛下……”感觉到云峥话里的意思像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石青想开口向云峥确认,喉头却像堆住了一团棉花般被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我答应你,一切就都由你自己见机行事好了。”云峥微微颌首,却已经是给了石青最大的权力和行事的自由。

“多谢陛下……”感觉到热泪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石青低下头避开了那双似乎有着魔力的蓝色眼睛。

“不必谢我。若他真是你的弟弟,能让你们兄弟团圆,也算是寡人的功德一件。”虽然不信神佛,但云峥却用了“功德”这个词。“如果真的有什么所谓的功德可以抵消业报的话,我情愿将所有的功德都用于为哥哥赎罪……也不知他在九泉之下是否能够含笑?”当然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哥哥云徊,云峥蓝色的眼睛里渐渐升起了潮湿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