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彻底调查清楚那美人的底细.云峥觉得倒不如先从古泰下手更好.心中暗笑自己这么沒早想到这点.即刻派人送信去给自己安插在柔术国的奸细.云峥耐心地等待着來自柔朱国的回复.

不同于玩物.更像是知音.云峥喜欢古泰送來的美人.却从來不肯与她过分亲密.久久凝视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云峥似乎多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母亲如此不喜欢自己的眼睛.虽然看起來美丽.却总是沒有黑色的眼睛看起來更加温顺、善良.就好像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的眼睛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下意识地这样问出口.云峥才猛然想起美人不会说话的事实.虽然之前一直觉得不会说话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都不会聒噪.但云峥现在却感到了麻烦.并不想花费力气去和这位沉默的美人沟通.云峥的眼睛看向了别处.

心中惆怅.云峥一眼瞥见了美人桌上的琵琶.琵琶本自西域传來.就算这美人会弹奏琵琶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拿起琵琶拨弄了两下琴弦.云峥只觉得这满腹心事似乎终于找到了能够表达的方式.即兴弹起了多年都不曾弹奏过的琵琶.云峥渐渐陶醉在了自己创造出的世界之中.

惊奇地看了一眼云峥.美人拿起了一管红萧.和着云峥的琵琶曲吹奏了起來.艳红的箫身看起來莹润、鲜艳.犹如离人的血泪凝聚而成.沒有语言却胜似语言.两个人通过这样的方式沟通着.比起常常带着虚伪掩饰的语言.这样的方式更能够令彼此都明白、准确地了解对方的心中所想.

美人的举动虽然起初令云峥感到了惊讶.但他几乎立即就开始享受起这份理解和沟通的快乐來.从美人的箫声中.云峥感受到了一种同样沉重的深情.并不确定那份感情是來自于爱情或者还是其它别的什么感情.云峥心中对美人的疑惑更加深了几分.

虽说那美人曾说过只愿服侍在云峥身边.但显然云峥和她之间还并不足以生出如此沉重的感情來.有些好奇这美人心中所思慕着的究竟是谁.云峥更怀疑起了古泰的用意.心生疑虑而无心继续弹奏下去.云峥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琵琶.沒有说话是因为知道不必.带着满腹的疑问.云峥慢慢走了出去……

“你说她终日只是老实呆在自己的宫中.并沒有什么异常之处.”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云重死死盯住了自己的贴身侍从.

“回禀殿下.确是如此……”虽然看出了云重的不悦.但侍从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若只是为了取悦云重就编造事实.到时候只怕就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知道了……你继续派人给我盯紧点.现在虽然无事.日后却也难说……”不满地皱紧了眉头.云重示意侍从退下.

心中有事.云重支开了身边的所有人.打算一个人散散心.抬头望向那璀璨的星空.云重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说长生注定难求.那这世间又是否真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有生命的东西自然会生老病死.那这日月星辰是否真的能永世长存.

肖秦的离去让云重的心中对离尘也生出了不信.怀疑是不是带有妖血的人都会如此的冷酷无情.害怕有朝一日会遭受到相似的背叛和伤害.云重有意疏远了和离尘之间的关系.但这种其实并非出自本意的疏远却也让他感受到了寂寞和痛苦.虽然痛苦.但想到日后有可能会遭受到更甚于现在十倍、百倍的痛苦.云重就不断地在心中坚定自己的决定.

心中烦乱难以平静.云重突发奇想要去温泉池里泡个澡.希望能够好好泡个热气腾腾的澡.借助那种全身血液都通畅起來了的感觉帮助自己转化一下心情.快步走到了温泉池.吩咐所有侍从全部远离待命.云重打算一个人享受宁静.在这就连鸟都已经睡熟了的夜里.可以听到淙淙水流声的这份安静.让云重感到多少获得了些平静.

只是在这心绪不平的时候.上天似乎也偏偏要來和他做对.一团小小的黑影从天而降.落在池中.吓了云重一跳.定睛看去.云重不免瞬间暴怒了起來.原來那黑影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小小的老鼠.估计是因为失足.或是同类打架.它才从房梁上跌落了下來.此刻正拼命划动四肢在池中挣扎、游泳.

想到自己竟然和如此恶心的生物共享一个水池.云重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慌忙跳出了水池.若是在过去.也许他还会叫來侍奉的宫人责骂.但转念一想.此事倒也不能完全怪在宫人的头上.想到毕竟老鼠几乎无处不在.行动又完全不受人的掌控.云重也就压下了这从心头窜上來的火气.

孩子的天性让他坐在池边看了一会儿老鼠游泳.云重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題.这水池是为人造的.边沿自然较高.又极其光滑.所以凭借老鼠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爬上來的.想到这打扰了自己兴致的老鼠终将溺死在这池中.云重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快乐.但沒过多久就又改变了心意.

老鼠奋力挣扎求生的样子.让云重突然生出了一种怜悯.如果说生命都是在周而复始的循环中向前的话.无分尊卑贵贱.所有的生命原就是平等的.都一样会走向死亡.想到这可怜的小东西本就沒有多少年的寿命.云重更是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给予它一线生机.何况老鼠真的溺死在这池中远比它在池中游过泳要來得更加恶心.

“來人……”不想自己动手.云重高声唤人.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云重的话音刚落.就立即有宫人走入听命.

“去给我找根木棍來.把这只该死的老鼠给我弄出去.”云重顺手指了指水池里那仍在不断移动的小东西.

“陛下赎罪.”看清了那池中的生物之后.宫人大惊失色.也不去寻找木棍.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我并沒有要怪罪你们的意思.把它捞出去放生即可.若是你再这样跪在地上耽搁了时间.淹死了那只老鼠.我可少不得要治你的罪.”讨厌宫人的胆小啰嗦.云重不悦地皱眉.

“是.殿下.小人这就去办……”听到云重这么说.宫人急忙匆匆退出去寻找木棍去了.

“唉……”轻轻叹了口气.云重只觉得自己越发讨厌这永远有着一大堆无谓的规矩的地方了.“若真有來生……要是能做一只鹰隼该有多好.可以飞到任何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用清水反复冲洗自己的身体.云重想要洗去和老鼠共浴的那种不适的感觉.可洗了半天心里却还像是有个疙瘩般不自在.

虽然心中不太愉快.云重倒也并不后悔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不过只是一只老鼠.它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偷吃点东西.或者是毁坏些物品而已.对他却并不能造成什么大的妨害.更何况老鼠也有想要填饱肚子的权利.总不能因为自己看着不顺眼就非要要了它的命.

“但如果是人呢.自己还会如此纵容吗.”这样在心中问着自己.云重已经有了答案.也许对于无辜者会网开一面.但对于犯下过错者.他却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和这老鼠大概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也因此可以放过它.但人却有可能伤害到自己.所以绝对不能原谅.

“对他人的无谓慈悲.或许某天就会变成对自己的残忍.那么这无谓的慈悲心.就算是从此丢下也罢.”沒有叫人服侍.而是自己擦干了身体.草草穿上了衣服.云重抬头走了出去.暗色的眼睛看向了空中璀璨的星河……

古泰的宫殿之中.那位同样有着一双绿色眼睛的少年正在沉思.手上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双绿色的眼睛看向了寒光闪闪的刀尖.带着一种真正属于猛兽的冷漠和残忍.和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不同.绿色的眼睛更添了几分诡秘.也让他的整个人带上了几分鬼气.

也不知在看了多久之后.他终于动了一动.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那一大片雪白的胸/膛.那本该是完美无瑕的躯体上.却密布着条条刀尖划下的伤痕.有的已经愈合而成为一条细白的浅痕.有的却还在微微泛红.在那雪白的肌肤的映衬下.虽然丑陋.却也有种另类的美丽.

用手中的刀不轻不重地在胸前划出一道新的伤口.他静静看着那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慢慢渗出、滚落.带着一种妖艳而又美丽的色泽.

“王子.你为何要如此摧残自己的身体……”自知无法说服这倔强的少年.一旁侍奉的老奴抬起手來.颤巍巍用袖口擦了一把眼泪.

“姐姐在栖云国受苦.我又怎么有脸在此处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放心.我只在这样隐秘的部位留下伤疤.那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现的.”苦笑了一下.少年放下了手中的匕首.看向了那忠诚的老奴.“姐姐在栖云国一天.我就在身上划下一道伤口.一直到她回來为止.正是为了不忘记她为我所作出的牺牲.”

“听说公主她在栖云国倒是还好……所以.王子你又何必如此.”老奴不死心地还想要继续劝说自己的主人.

“都已经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再称我为王子.我们的国家早已不复存在.我又哪里还是什么王子.这一切都是拜栖云国的那个皇帝所赐.早晚我定要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恨我身无长技.不然又何必要让姐姐委屈到如此程度……”咬牙将一拳狠狠击在桌上.少年那绿色的眼睛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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