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行人马接近了被困的城邑,云峥却突然下令止步不前。

“殿下。”何欢虽然差不多猜出了云峥的用意,却还是想要求证自己的猜测。虽说兵权调度实际上是由自己掌握,但却也不能一点都不给云峥这个挂名的统帅面子。

“你可是想要问我为何驻足不前?”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让何欢想起了曾经在荒野中遭遇过的狼的眼睛,一样的蓝色眼睛,只不过比起狼的贪婪,这双眼睛更多了几分冷淡。

“正是。”何欢不愿多言,只等着云峥自己继续发话,只因为他从云峥的身上竟隐约看到了云徊的影子。

“古泰围城并非一日,却迟迟不见他有攻城的动作,我猜他此番动作正是想要诱我前来。若果然如此,则附近必有他的埋伏。我军若贸然前进,他援军赶到,你我岂不是要腹背受敌?”云峥暗暗揣测着何欢的态度。比起凡事讲理,并处处让自己三分的何欢来,云峥倒是觉得朱藩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为什么自己的哥哥竟然会派遣这样的一个人来做监军?难道是因为提防自己?”这样的想法让云峥脊背发凉。因为从来就没有受到过宠爱和重视,云峥比大多数普通的皇子更加懂得察言观色,也早已看出了朱藩和何欢之间的差别。

如果说让何欢来做自己的副将,是为了帮助毫无实战经验的自己的话,如此重要的监军位置为什么竟然会交给一个像朱藩那样的小人?不相信云徊是因为看人不清才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云峥越想越是心里发冷。

再想到何欢的国舅身份,云峥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在他心中怀疑已久,却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云徊并不信任自己。

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猜忌无疑让云峥感到痛苦,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对哥哥的忠诚,而战功无疑是用来表明自己忠诚的最好礼物。正因为对胜利的强烈渴求,云峥才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

“纵然我军停滞不前,也未见得古泰就不会前来侵扰。”何欢有意试探云峥,想要看看他用兵的才能。

“如果我说我正是等着他来侵扰呢?”云峥微笑着看何欢。

“依臣之见,与其在此等待古泰主动前来,倒不如兵临城下,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那时纵然古泰早已安排援军,也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何欢表示出了自己的意见。

“将军所言甚是,但若是城中守军不出呢?”云峥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迷离飘远,看得何欢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飘远。

“据我所知,这城中守军的领袖素来懦弱、无能,只是凭借祖先隐蔽才得以担此要职。先帝在位之时,国家内外祥和也就罢了,如今我又怎能指望得上这样的败类?”云峥的眼睛因为愤怒看起来更蓝,蓝得好像最幽深的湖水。

“我若在此等候,古泰定然担心会受到我军和城中守军的夹攻,所以我料他会命援军先来迎我,而自己仍然坚守城外。我军不妨以逸待劳,将其一一击破。”云峥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尽量平静地对何欢表明自己的看法。

“但殿下又怎能料定古泰必然会坚守城外,而派援军先来与我交战?”何欢微微迟疑,对云峥的看法提出了异议。

“我虽没有必然的把握,但对城中的守军却也一样没有把握。只不过若是古泰和援军联合来攻,这城中之围岂不自解?那古泰之前大费周章所做的一切又岂不是白白落空?更何况行军作战,也并非每一次都要有必然的把握。”云峥停下来久久未语,在等何欢表示出自己的态度。

“既然如此,一切皆由殿下安排,臣只当领命行事。”感觉到了云峥的决心,也确实觉得云峥所言在理,何欢还是选择了顺从这名义上的统帅。

虽然一直都有些怀疑云徊的动机,但何欢也并不知道云徊是抱定了让云峥必死的打算,所以对待云峥一直都礼让三分。隐约从云峥身上感受到了身为领袖的那种特殊之“气”,何欢突然觉得眼前这看起来仍然有些稚嫩的少年他日定当前途无量。

“但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峥还会更加富贵荣耀吗?”这样想着,何欢突然感到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商议妥当,云峥与何欢的人马索性在地形有利之处安营扎寨,只等古泰派兵来攻。

云峥的决策相当英明,倒不是因为在得到了云峥大军安营扎寨的消息之后,古泰竟然真的吩咐附近的援军先去挑战,而是因为朱藩早已暗中勾结了城中的守军不许出城接应。

朱藩是个小人,所以他关心的不是国家利益而是个人的使命。既然云徊吩咐过他要云峥死,那么只要云峥一死,他就可以回去继续过他的舒服日子了。只不过云徊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最好能够让云峥死在敌人的手上。

就好像所有的小人其实都很聪明一样,朱藩自然也不傻。虽然云徊也说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朱藩可以亲自动手,但朱藩却并不打算那么做。只因为如果云峥真的是死在了自己手上,谁又能保证云徊不会装模作样地表示要彻查此事,然后再给自己治上个“谋害皇亲”的罪名?

伴君如伴虎,在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身边,如果不能够“深谋远虑”,就说不定哪天就会引火烧身,甚至祸及族人。所以,虽然贪恋都城中安乐富贵的生活,朱藩倒也表现出了相当的耐心。

“反正只要上了战场,机会还不是有的是?”他随时都等待着利用合适的机会将云峥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