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总算是在漫长痛苦和挣扎之后艰难地获得了暂时的平静,而与他的平静相反,那位来自异域的美人却显得相当焦躁。她之所以会自愿成为古泰为云峥献上的贺礼,正是因为想要借机亲近云峥而完成复仇大计,但她又哪里知道古泰会为云峥送上那封带有“好心提醒”的书信。

她和弟弟当初同时被古泰看中买下,本以为从此就要终生成为别人的奴隶,却不想古泰不仅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更是以礼相待了他们这落魄的姐弟二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明明清楚知道自己的复仇之心,却还是要将自己献给云峥的古泰是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云峥,美人却哪里知道古泰的真正意图竟是为了帮助云峥尽快从失去萧秦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因为古泰那封明显就是警告的书信而从不与这美人过分亲近,云峥甚至不会饮食经由她手的东西,这也让这位复仇心切的美人大为烦恼。自己来的时候正值深秋,如今眼看冬季都已经就要过去却还是迟迟不能得手,不禁让她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犹如笼中的困兽一般在偌大的宫殿中来回踱着步。

云峥不宠幸自己,也未曾听说有宠幸过其他任何人,这让那美人有些摸不透云峥的脾性。若说皇帝对此类事不感兴趣,传言中倒也并非如此,这不禁让她心生疑惑,却也更添了几分焦灼。急于找到突破瓶颈的手段,她却苦于毫无办法。

只是将这异域的美人当作了自己的一个知音,云峥倒觉得这样的关系更好。没有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羁绊,这样的关系更加轻松自由,也似乎更加稳固。只是这样的关系虽好,云峥的心中却始终像是缺了些什么一般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陛下,听说您喜欢的不是女人?”美人在白纸上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白纸黑字直晃人的眼睛。她此举也是兵行险招,想要出奇制胜。

“何人所言?”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云峥慢慢提起笔来,在纸上写出了这四个字。倒不是他害怕被人知道自己和萧秦的关系,只是想知道这风声究竟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并没有直接回答云峥的问题,美人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很大。”在纸上这样写下了两个字,云峥冷笑了一声。

“比如?”美人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下,又继续问云峥。云峥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样暴怒,让她觉得自己的这一决定或许是正确的。

“比如……”这个问题倒是把云峥难住了。男女之间的确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但他却并不是因为萧秦是男人或女人而爱他。即便不是男人,甚至不是人,只不过是一件物品,只要其中有着萧秦的思想,他也一样会爱上这件东西。

“陛下?”看云峥陷入了深思之中,蓝色的眼睛也渐渐迷蒙,美人小心试探着云峥。

“没什么。”在纸上这样写道,云峥只觉得心如乱麻,想要快刀斩下,却苦于看不见那团无形的乱麻而无从下手。“女人和男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与其说是在为这个问题,倒不如说那美人更想问的是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所以就连云峥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外观。”犹豫了半天之后,云峥这样在纸上写出了两个字。云峥的回答让美人也愣了一下,虽然早已料到云峥定然不会老实说出实话,但她却也没有想到云峥竟然会用这个就连小孩子都看得出的理由来敷衍她。

“男人的胸/膛又有什么好?”在纸上写下这挑衅和挑逗并存的一句话,美人抬起头来含笑看着云峥,并微微挺了挺她那饱满的胸/膛。

“有。”这样写出一个字,云峥放下了手中的笔。“男人的胸/膛的确没有女人柔软、丰满,但却更薄更结实,像这样把手放上去的话,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没有继续写在纸上,云峥用语言回答了美人。

“像这样?”美人微微偏头,在纸上这样写道,然后伸手抚向了云峥的胸/膛。就在她的手即将碰触到云峥的前胸的一瞬间,那看上去柔弱无骨的手却突然化成了利爪,结结实实地向着云峥的心口抓去。

“贱人!”似乎早已料到美人会有此招,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云峥其实一直动都有放松防备之心。一把扯住了美人那随栖云习俗而高高挽起的发髻,云峥将那团顺滑、乌黑的长发牢牢抓在了手中。“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竟然敢谋害寡人?”蓝色的眼睛里射出残忍的凶光,云峥有限的慈悲却并不是能够给予每个人的。

“你这昏君……要杀就杀了我好了。”那本被云峥认为是哑巴的美人却突然开了口,用带着几分异域味道的汉语咒骂着云峥。

“昏君?昏君也是你配叫的?如果说出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支使才会这么做,寡人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蓝色的眼睛对上了绿色的眼睛,虽然颜色迥异,却透出了同样的残忍和愤怒。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古泰,云峥几乎可以确定此事和古泰脱不了干系。

“你这昏君,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我又何必一定要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美人那双绿色的眼睛无谓地看着云峥,倒让云峥想起了那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一双眼睛。同样明亮,同样美丽的眼睛,也有着同样倔强的眼神……

“你不是不会说话吗?”想起了往事,云峥的语气突然变得缓和了许多。

“我从没说过自己不会说话,都是你自以为是罢了。”对于云峥的问题,美人反唇相讥。

“哼,明明就会说话,却偏要装成个哑巴,倒是也为难你了。”对美人对自己的讥讽,云峥只是报以了一声嗤笑。

“纵然会说话,但若是没有可以说人话的对象,也就没有了说话的必要……”美人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云峥的控制,怎奈头发被云峥牢牢揪住,抵抗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是不是古泰要你这样做的?你老实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说不定我还可以原谅你是受了他的蛊惑,一时糊涂才会做出如此的不智之举。”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了,云峥想起了桑嶦国的那位公主——自己注定一生亏欠的人。愧疚和一种想要补偿的强烈想法让云峥将桑嶦国公主的形象和眼前的美人重叠在了一起,终于让他有些心软了。

“我自己想要杀你,与他人无关,就算是你再问千遍万遍,我也还是一个答案。你有什么样的残忍手段也都尽管可以用在我的身上,看看我究竟会不会屈服在你的**威之下。”明明身处劣势,美人非但不服软告饶,反倒像是想要故意更加激怒云峥一般,不怕死地继续挑衅。

“你想让我死,我却不想让你死。”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那被自己揪住了头发的美人,云峥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狞笑。“我要你活着,活着看我过得有多好,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远比直接杀了你还要好得多。”

“你……你这残忍的昏君……”美人绿色的眼睛好像濒临绝境的猛兽一样发出绝望的光,看起来却依然闪闪发亮。

“哼,来人……”唤来了宫人,云峥将手中的美人一把丢了出去。“把她给我带下去,关进天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轻易探视。若是让她给我逃了出去,你们就谁都休想再继续活命。

“是,陛下。”听云峥如此吩咐,宫人们哪里还敢含糊,急忙纷纷上前,抓住了那可怜的美人,生怕她会突然生出三头六臂来逃得不见影踪。

美人那张惨白的脸和美人那色彩艳丽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凌乱的头发让她那姣好的面容看起来也有些失色,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富有神采,此刻正满怀怨毒地看着云峥。虽然明显是在怀恨云峥,但她却也不再开口,只是任由宫人拖着她,又最终被带了出去。

“现在竟然连哑巴都可以开口说话了吗?这宫中究竟又还有谁能值得相信?”突然由衷自心中生出了一阵强烈的悲哀,云峥觉得自己活得实在是有些可笑。

“拥有者别人想要拥有的,却永远无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这样的人生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刚刚那次不成功的刺杀让云峥感到了讽刺,为什么有些人明明被人恨之入骨,却偏偏就是不死,而有些人明明被人深深爱着,却执意要选择死亡,正好像自己和萧秦一样。

“是不是我死了,所有人就都能如愿以偿?如果是那样,我不如死了算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不行,他们明明是我的仇人,我又为什么要遂了他们的心愿?既然他们那么想要我死,我倒偏偏不死,看看他们还能使出怎样的花招?”被美人的刺杀行动成功激起了逆反心理,云峥立即派使者前去柔朱国邀请古泰,务必要古泰即刻亲自来见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