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边疆,对宫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更没有办法体会云徊的痛苦和徘徊,云峥却也有着他自己的苦恼。造成他苦恼的原因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和他曾经恶战了一个晚上的古泰。

“我去替殿下杀了所有胆敢造谣的人!”怒发冲冠的何欢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脚就要冲出大帐。虽然说流言的主人公是云峥而并非他自己,但他却只觉得比诋毁自己更加可气。

何欢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因为云峥将和古泰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何欢,自然也包括了和古泰议和的条件。

虽然何欢知道内情,但在别人眼中,不费一兵一卒,甚至几乎是没有费吹灰之力的云峥,竟然可以让古泰无条件撤军,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加上因为曾经在古泰的房里逗留过一夜,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了他是靠美貌诱惑了古泰的流言。

因为云峥那张还没有完全长成男人的少年的脸的确是有些雌雄莫辩,再加上他长得其实像极了自己的母亲月姬,所以被人这么说倒也并不算十分意外。奇怪的是对于这样的流言,古泰竟然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多花口舌去解释。

对于这样的流言,起初云峥也的确是感到怒不可遏,恨不得先找出那个谣言的制造者,再将其碎尸万段。但等到一时间根本无法找出罪魁祸首的他听说了古泰的反应之后,却冷静了下来。

“的确,就算自己用强硬、残酷的手段去镇压,也不能消灭人们心中的想法……”这样想过之后,云峥甚至从流言中找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不必了。”急忙上前止住了正要冲出去的何欢,云峥急忙谢绝了何欢的好意。

既然传言说他和古泰的关系非比寻常,那么也就等于说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倚仗的力量。大宛国虽然不是最强大的国家,在这所有的少数民族国家中,却无疑是最强盛的。

“如果能和这样的大宛攀上关系,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总是对自己更加有利……”这样一想,云峥反倒真有些感谢起古泰来了。

“可是……”何欢面带犹豫地看了一眼云峥,云峥的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

被人说得如此不堪,就算是确有其事也未免要恼羞成怒,但云峥非得不生气,反倒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高兴?有些惊讶于眼前的少年所表现出来的镇定,何欢在心中愈发觉得云峥的前途不可估量,甚至在心中竟然对云峥生出了隐隐的畏惧之情。

“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将军息怒,且随他们议论去罢。”云峥展颜一笑,倒显得从容大方,仪态非凡。

“既然殿下如此说……”似乎心有不甘的何欢话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我既然都不计较,将军你又何必如此难以释怀呢?”云峥笑着将何欢送出了自己的大帐。云峥之所以急着送走何欢,只因为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好想出一个既可以兑现对古泰的承诺,又不损伤己方力量的良策来。

将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云峥的眉头却越锁越紧。如果从兵法上来讲,桑嶦国应该属于衢地,也就是多国交界,谁先结交诸侯,就可以获得协助的地区。

如果说只是想要攻打桑嶦,当然应该先派遣使者先去周围各国交好、试探风向,但想要占领桑嶦的并非是他,而是古泰,说白了古泰不过是想要他当个投石问路的石子,这不仅让云峥犹豫不决起来。

这步棋究竟该怎么走,怎样才能既完成承诺又能全身而退?苦苦思索,云峥却迟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不如,干脆打下桑嶦算了……”这样的念头刚刚生出,随即就被云峥否决了。桑嶦国距离大宛国近,距离栖云国远,且又在少数民族聚集之地,就算是强行攻下,也未见得能守住多久。如果攻占整个国家,再拱手让给古泰,岂不是让古泰捡了个极大的便宜?

“管他什么承诺,干脆不兑现就好……反正,城池已经在我的手中!不行……想我堂堂皇族,竟然失信于人的话……但除了古泰,又有谁知道那约定呢?可是,如果背约的话,以古泰的性格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甘心罢手,到时候不仅我可能颜面尽失,更是无法立足于天下……”云峥在矛盾中苦苦徘徊,却仍是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云峥不解释,是因为觉得流言其实是对自己有利,但古泰为什么不解释,这其中的原因当然只有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不解释,主要是因为同样觉得没有用。

反正既然已经有人这样想了,那就说明不管自己如何辩解、压制,也照样还会有人这样想。相反,如果自己极力否认,又采取镇压的手段的话,说不定反倒更加让人起疑,认为自己是在掩饰而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再仔细想想,云峥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就赢了勒什力,证明他倒也的确是有些手段。如果说从长远角度来看,和这样前途远大的人扯上关系倒也不坏。

更何况传言中,靠美色获得了利益的那个人是云峥而并不是他古泰,所以最多也就是被人说说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倒也并不算什么太大的耻辱。既然在传言中明显比他更丢脸的云峥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古泰自然也更加不想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费心费力。

眼下古泰最关心的还是云峥究竟是不是打算遵守诺言,以及如何实现诺言这件事。为了试探云峥的态度,也是出于对云峥是否会遵守承诺的怀疑,古泰派心腹秘密为云峥捎去了一封书信,催促他尽快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

接到古泰的书信,云峥只觉得阵阵头疼,一直想要避开的问题不止无法回避,显然已经摆在了自己的眼前,让他再也无路可逃,却偏偏无计可施。